“我的兒啊，你這一身傷是怎麼回事？”母親看着小劉佳明胸前的血爪痕驚愕而關切地問道。
“是吳越打的，他罵我是流浪狗，說不許我告訴老師，否則下次就動腦袋呢！”兒子泣不成聲地回答母親。
母親正在給兒子塗抹着雲南白藥，只見父親從廚房衝出來，手裡的長柄勺還沒放下，惡狠狠地罵道：“哼！你爲什麼不揍他！你爹當年那散打一個人能同時打六個，我那時候都是拿椅子直接開人腦袋的，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窩囊廢！”
劉佳明一轉頭，涕泗橫流，滿臉委屈：“人家橫着比我胖兩圈兒，豎着比我高一頭，我怎麼跟人家打啊？”
“你還頂嘴！是不是想捱揍啊！”話剛說完，父親一腳把劉佳明踹倒在地。長柄勺猛地一揮，正中小劉佳明脊椎正中。那一瞬間就像是被烈火焚燒一般，而小劉佳明僅僅是趴在地上緊扣着自己的雙手。當疼痛緩解之時，他的手上又多了兩道血紅指甲痕。他不敢吭聲，因爲害怕再挨第二下。
“還有啊，今天語文考多少分？”父親惡狠狠地問道。
小劉佳明不敢搭話。
父親照着屁股蛋子又來一下：“說話！我叫你說話！”
“83分，第五名。。。”
“爲什麼不考100！”說完的瞬間，長柄勺照着原位又來了一下：“爸爸小時候，門門都是100分！廢物！”
劉佳明猛地從牀上醒來，今天是開學的第二天，他二話不說，興高采烈地到學校去。儘管他路上所見的與昨天無異，但是他絲毫不在意。接下來他所看見的，更是讓他欣喜。
一進三班教室，他就發現周圍的同學就和他一樣。男生留着很普通的平頭，女生留着小蘑菇頭，沒有梳辮子的。大家背的書包都是標準的雙肩書包，只不過有大有小。雖說還沒發校服，但是一切看在眼裡都覺得那麼整齊，劉佳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劉佳明的家距離學校是最近的，所以他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同學們陸陸續續到位之後，令他驚奇的是，大家雖然都在說話，可是完全不是那種類似蛤蟆吵坑一樣的，互相之間說話聲音完全不影響。更神奇的是沒有一個人離開自己的位置。
牆上的鐘表七點半，外面的鈴聲準時響起。李老師一秒都不差，踩着鈴聲左右腳踏進三班教室的門，還是昨天那一身衣服，她很乾脆地走上講臺：“上課！”
同學們齊刷刷地站起來。李老師站了一個標準的軍姿：“同學們好！”
同學們幾乎同口同聲：“老師好！”老師一個緩慢而優雅的鞠躬：“請坐！”
李老師馬上雙手一擼袖子：“哎，今天就很好啊，同學們都是很普通的學生頭，書也都放好位置了。”大家一聽這話，馬上發出了癡癡的微笑聲。
李老師接着說：“昨天有一件事兒我忘了，那就是我好像沒給你們排過座位，不過看今天這個樣子，似乎好像我不用再刻意排了。就這樣吧，你們可以和你們的好朋友坐在一起，原則只有一個，那就是能不能清楚的看見黑板書。”
“眼神兒不好的往前坐，眼神兒好的往後坐，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李老師一拍講桌兩側的空位置：“上最前面來，坐在我兩側也可以。”好幾個男生因爲她這句話而揚了一下眉毛。李老師很正經地問道：“劉佳明，你的傷隨時都有再發作的可能，你要不要坐到我旁邊來？”
劉佳明正在埋頭看着他手裡那本英語書，自學今天要講的第一章的內容。一聽見這話，他緩緩擡頭：“嗯，謝謝老師，我覺得這裡挺好的，通風。”坐在他旁邊的同桌趙旋小聲兒嘟囔了一句：“大傻子……”然而沒想到的是，這句話居然真讓李老師聽見了。
李老師借題發揮：“恩，是啊。你們瞧瞧劉佳明，他看上去確實是呆頭呆腦的。可是劉墉是駝背，小羅斯福是半身不遂，霍金那就更沒法兒說了。”趙旋把頭低下去了。
李老師從夾子裡掏出一摞卷子，在同學面前一晃：“這不嘛，你們剛來，我需要給你們考一個試，也讓我看看，你們的能力焦點都在哪兒。這卷子我暑假的時候自己在家就出好了，本來呢，我是想一個月以後再拿給你們的。既然今天趙旋同學把話說出來了，那咱今天可得考考，順便解解悶兒了。”
全班的同學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以惡毒的目光看着趙旋，弄得趙旋很後怕地抿了抿嘴。李老師看上去似乎毫無拖泥帶水的感覺，似乎數卷子的速度比平常人數錢還快。她把卷子發下去的時候雖然毫不猶豫，可同學們接到卷子卻完全傻了眼。因爲這是一張由詞彙、閱讀、歷史典故和寫作四部分組成的一套英語卷子。幾乎所有人的腦袋都在這一瞬間大了三圈兒，而且時間就是這短短的四十五分鐘。
整間屋子裡可以聽到很清楚的喘粗氣的聲音，因爲似乎所有人都在隱約感覺，如果誰能成爲這次考試的榜首，誰就能成爲她的寵兒。雖然中途沒有人敢翻書，但是隱約的小動作還是有的。李老師僅僅是坐在講臺前，眼睛望着正前方，時不時還左右晃晃頭，左手捋捋頭髮。雖說劉海兒遮住了她的美貌，但是那種氣場讓劉佳明絕對相信，她什麼都看得見。
又是一聲鈴聲響，學生準時把卷子從後往前傳回老師手裡。有些同學趴在桌子上哭泣，有些同學不住地嘆氣。就連剛纔毒舌的趙旋，他的雙手也一直在發抖。只有一兩個人臉上洋溢着笑容。然而劉佳明呢？他這個時候正在給他自己的傷口上藥，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因爲同學們要按照規定去晨練，教室裡只剩下一個沒事兒乾的劉佳明和一個正在判卷子的李老師。
只有這個時候，劉佳明纔敢擡起頭來看着這個人。因爲就連他，也對這次的考試結果感到好奇。他想開口問問，又不敢。就只好微微低着頭，雙眼向上挑。然而，李老師在判卷子的過程中，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一切都是一副深不可測的感覺。當李老師正想擡頭直直脖子的時候，正好發現了他。
“你是有事想問嗎？”李老師一臉溫柔地問道。
劉佳明有一種被一槍命中的感覺，沒有搭話，因爲他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只好依然這麼看着她。
“你不說的話，我就先判你的卷子了啊。”李老師的嘴角稍微揚了一下。
“啊別！！！”劉佳明一瞬間脫口而出，聲音很清晰地在整個三班教室迴響。當他意識到自己失言之後，他很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然後猛地搖頭。
“原來你還牙疼啊！”李老師對他來了一個露齒的微笑。緊跟着又補了一句：“不過不用擔心，你的卷子在前面幾張，我已經判過了。”李老師很淘氣地眨了一下眼睛。
劉佳明完全癱坐在輪椅上，左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他感覺這一刻自己已經死了。又過了一會兒，李老師站起來囑託劉佳明說：“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替我轉告他們，中午的時候，你、高雯、王澤、司馬林、趙旋到我辦公室裡來。順便囑咐他們，這與排名無關，叫他們不要多想。”
別的不說，單說當天中午。趙旋推着劉佳明，和衆同學一道去李老師的辦公室。辦公室就是那種很普通的制式四人間。只不過辦公室裡只有她一個人坐在最裡面的那張桌。幾個人蹦蹦跳跳地進入辦公室，唯獨劉佳明嘟囔了一聲“報告”。
高雯一進門就蹦到老師的桌前，臉上全是笑容：“老師，據說成績出來了，我考第幾名啊？”
李老師把臉上的面膜摘下來：“謝謝各位，不過請安靜一下。”
“王澤，你的五段式文章的結構不錯，但是你的詞彙拼寫存在倒序的問題，拋開分數而論，你的卷子做的還是很有潛力的。卷子先給你，你先自己看看，看你自己能不能直接改一些上面的錯誤。”
“司馬林，你的閱讀做的很準，這部分只錯了一道題，說明你是看得懂文章的。這是英語能力的最基本，你很不錯。但是你的寫作有點兒糟糕，給我一種你好像摸不着門子的感覺。我可以給你提個醒，你今天回去以後，不妨按照美文的思維去品品這些閱讀，給你的寫作找找感覺。”
高雯略有點不耐煩了，便往前蹭了一步：“老師，我呢？”
然而李老師只是把她手裡那張卷子對角折了一下，雙手遞到她手裡：“好了，你可以走了。”弄得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趙旋走了過來，李老師瞪了他一小會兒以後才說：“你的卷子答的很不好。不過，我今天想跟你說的不是這個。今天這件事是因你而起，我們三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今天的任務就是去跟班裡其他同學去道個歉，就行了。你的卷子可以慢慢往上提分數，絕不是一時之事。”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劉佳明坐在那裡，等待着老師的批評。李老師先把卷子遞到劉佳明手裡：“你先自己瞧瞧。”
“不算出衆，但實力均衡，可貴的是，只有你把歷史典故這個附加分的部分全都寫對了。如果想要充分了解一個事物，就必須要充分了解它的方方面面。老師從來不教學生英語故事典故，我不知道這部分你是怎麼做到的，不過，做得好！但是，你不要太高興，你的實力太過普通。”
劉佳明的嘴稍微的咧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可以被認爲是稱讚的話語。
“只不過我不太理解，你今天的表現比中考的時候強很多，說明你的臨場發揮能力好像不太穩。是不是有什麼因素影響你的心緒啊？”
劉佳明把自己的卷子微微地往上擡了擡，想辦法讓自己一隻眼看着老師，一隻眼看着卷子。儘量讓自己別回答這個問題。
李老師見狀就用左手扣着劉佳明手裡的卷子，不讓他再看了。順便問道：“現在我對你有一個期待，你覺得你能打敗高雯嗎？”
劉佳明感到吃驚：“高雯？您什麼意思？”
“她的卷子是滿分，附加分部分是空白的。”李老師眯起眼睛道。
“那您爲什麼沒有告訴她呢？”
“我不用告訴她，她那動作就告訴我，她自己根本就知道這件事。可是還有一件事她根本就不知道，權勝才必有辱，威勝德必有禍。這並不是我直接告訴她，她就能懂的。我不是問你能不能做到，我是問你敢不敢做到？”李老師的語氣稍微的有一絲剛猛，但是依然柔和似水。
“哼，大不了跟她全力拼就是，反正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劉佳明語氣很平淡地說。
“無所謂，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加油！”說完李老師緩緩起身，推着劉佳明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