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禮初徐雲夫婦一回到a市,就直接驅車去了程國棟家。
程國棟還沒有回來,他正代表領導在軍區觀看部隊的慰問演出。倒是程強一個人在家裡,默默地看着一些紅頭文件。
小姨和小姨父的突然到訪,讓程強有些訝異,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尋問,就聽到小姨徐雲開門見山地問:“強兒,上次高層聚會,你帶的那個女孩兒……是林希嗎?你……是不是在追求她?”
程強不明白小姨這樣的問的用意,因爲她從不過問自己的私生活,但他還是正面答覆道:“是啊,小姨,我覺得對她挺有眼緣的,總覺得她給人一種熟悉感,讓人想靠近她保護她,所以追過一段時間,不過呢……嘿嘿,沒有追到手。”
徐雲累積了一天的脆弱終於在這一刻釋放出來。她靠坐在沙發上,眼睛慢慢流了下來。她扶着程強的手臂,聲音輕且慢:“強兒,她……是你的妹妹啊,二十三年前,你……走丟的妹妹……青禾啊。”
她竟然是妹妹……邵青禾?
程強激動地站了起來,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小姨。小姨正激動的不停落淚,程強又看了看小姨父,邵禮初坐下來,擁着妻子的肩膀給她依靠。
……難怪第一次去林希的公司替許牧原還錢包給她時,他就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個女孩兒給他強烈的熟悉感,那種感覺穿過時光的塵封,撲面而來。
那時候他不明白這感覺,只以爲只是男性的荷爾蒙在作祟,以爲自己是對她“一見鍾情”了。
“妹妹不是……那時候不是說她,已經遇難了麼?”程強疑惑地問。
邵禮初和徐雲從二十多年前開始,就撒了太多的謊。眼下程強這麼問,徐雲也不知如何回答,仍然只是默默地哭泣着。
邵禮初擡起頭,聲音平穩地答道:“走失以後,原本以是爲遇難了,我們得到的信息也是如此,可是最近偶然才……發現,林希就是我們的青禾。”
程強沒有再細想,臉上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激動的說:“那真是太好了,原來妹妹還在!我們要趕緊告訴她真相啊!”程強像一個孩子一樣,流露着認親的憧憬。
“不可,不可。”邵禮初連忙制止,“還沒有到時候,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自然會真相告訴妹妹,然後把她接回家。”
小姨父這樣一說,程強自然是以爲他在顧全大局。程邵兩家現在都處於比較尷尬的一個境地,若是這個時候節外生枝,怕是會天下大亂。
“好,小姨父,小姨,你們說了算。等爸回來,我會跟他報告這件事情。”程強還是興奮地極了。大年三十里,聽到這麼個好消息,真是大快人心。
小姨父和小姨走了之後,程強拿出手機來,想找個人分享一下這個好消息。翻着電話裡的通訊錄,才發現原來那一幫發小們近日來都沒有怎麼聯繫,想來是因爲各自家裡不同的處境而儘量減少了交際。
翻到許牧原的電話時,程強眼睛一亮,就要撥出去,可是在接通之前,他卻瞬間按下了退回鍵。
——現在的老許,不是當年的老許了。
再要好的朋友,在局勢面前,都會選擇明哲保身。程強嘆了口氣,繼續看文件夾裡的資料。
而那個時候,許牧原剛好從程強家門口路過。他朝程強家的院子裡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屋裡的燈光,才慢慢回過了頭。
已經臨近傍晚了。夜幕早就降臨,四周的冷風從各個角度吹過來,帶着冬天本身的寒冷與蕭瑟。
許牧原走到自家門口時才發現院子裡面停了兩輛車,一輛是李叔的,一輛是趙擬的。他覺得驚訝,難道爸媽已經回來了?大年三十的夜裡,他們不是還有工作麼?許牧原加快腳步,按響了院子的門鈴。
李嫂連忙出來開門。她的臉上洋溢着和睦的笑容,邊走還邊說:“少爺回來啦?趙小姐來了一會兒了呢。先生和夫人也纔回來不久,快進來,外邊冷。”
許牧原溫文爾雅地朝李嫂點頭,然後柔聲說道:“李嫂,新年快樂。”
李嫂笑眯眯的,爲他打開了大門。
一見到許牧原進來,趙擬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的臉上帶着溫柔似水的笑容,聲音輕柔緩慢地問道:“牧原,你回來啦?電話怎麼打不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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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擬今天看起來刻意打扮過。她穿着件紅色的收腰長款大衣,配着黑色的長筒靴子,顯得身材婀娜又曼妙。從前一直紮起來的頭髮,今天也房間放了下來,顯得無比青春又活力。她略施粉黛,一張白皙的小臉透着嬰兒般的緋紅,一雙盈盈的大眼睛與線條柔和的嘴脣相印成輝。
許牧原朝她看了兩秒,然後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早已因沒電而自動關機了。
“電話沒有電了。”許牧原回答道,然後走到沙發邊坐下來向着父母問道:“爸,媽,你們怎麼回來了。”
“今年我們提倡一切從簡,所以省去了很多程序。我打了電話給清原,過一會兒她也能回來,正好咱們一起吃個年夜飯。”許才平聲音溫厚,就如同在電視裡開會時那樣,從容不迫,句句重點。
母親葉晚秋還穿着職業套裝,顯然是纔回來不久。她將臉上的一縷短髮捋至耳後,然後慈詳地說道:“牧原,怎麼這麼晚纔回來,電話也不通。看小擬多有心,除夕夜裡來給我們拜年,你得好好招待招待。”
許牧原朝面色紅潤的趙擬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葉晚秋站了起來,然後輕聲說道:“你們先聊着,我去換身衣服。”
許父許才平朝兒子望了一眼,然後聲音低沉面色和潤地問道:“進度怎麼樣了?”
許牧原知道父親說的是什麼,但因父親並不是他的直系領導,所以他向來沒有向父親彙報的習慣,於是只淡淡的點點頭,答道:“在掌握中。”
倒是趙擬立即接上了話,說了一些大致的細節。許才平默默地聽着,良久,他才感嘆了一句:“儘快解決纔好啊。”
幾個人都沒說話時,又聽門鈴響了起來。
李嫂從廚房出來,用圍裙擦了擦手,笑容滿面地說道:“準是清原小姐回來了,我去開門。”
片刻後,果然見清原從屋外進來,不停地搓着雙手,然後哈着熱氣。一進門她就剁腳道:“哎呀我的個天哪,外邊兒實在冷啦!都把姑奶奶我凍成乾屍啦!”
清原沒有見到背門而坐的父親,還以爲他在樓上呢,所以說話說得俏皮了些。許牧原倒是見怪不怪,可是許才平卻皺了皺眉頭。
“清原,怎麼說話的?”許才平不嚴而威地問道。
許清原一聽到父親的聲音,立即嚇得一聳肩,然後踢了個立正的腳步,立馬就擡頭挺胸舉起右手來敬禮:“是,首長!”
“行了,過來坐。”許才平回頭望了女兒一眼,然後又下了命令。
“是!”許清原再次對着父親的背影敬了個禮,才走過來在許牧原身邊坐下。
“馬上就開飯啦,大家都餓了吧。”李嫂笑眯眯地開始從廚房端菜出來,剛泊好車的李叔從門外進來,也跟着一起去端菜。
趙擬立即站起來,朝廚房走去,嘴裡溫柔地說着:“李嫂,我來幫您。”
“啊,不用不用,趙小姐,您坐着就好。”李嫂立即婉拒。
就在李嫂和趙擬客套的時候,許清原朝哥哥許牧原擠了擠眼睛,然後低聲問道:“哥,這件衣服還沒穿膩?”
許牧原一聽便明白妹妹是什麼意思。現在在她的心裡,自己倒和強子一樣,也變成了個三心二意的人。
許清原本來以爲哥哥不會回答,哪知幾秒後,卻聽見他清朗的低沉聲音傳來:“嗯,一直都很膩。”
清原樂得呵呵笑,本來她對趙擬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倒是一直覺得哥哥的前女友林希不錯。她一把伸過手臂摟住哥哥的脖子,然後偷偷在他耳邊說道:“哥,你的豔福……一直不淺。”
許牧原伸手將她纏上來的手臂拿下來,幫她把額前的劉海理順,然後說道:“行啦,大小姐,吃飯了。”
這一幕剛好被趙擬盡收眼底。她無比羨慕地望着兄妹倆的親暱。
許牧原生得清逸俊朗,有着天生的貴族氣質。只是隨意地坐着,不開口說話,已是氣質溼潤如玉。加之生得完美的臉型與五官,怎麼看都像一位翩翩的王子。他握着妹妹的那雙手,也如藝術品一般,讓人豔羨。手掌寬大,手指修長白皙,一看就是醫生的手。
被那樣的手握着,該是怎樣的幸福?
而在許牧原面前,許清原就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妹妹,可以任意調皮搞怪。而他,也會永遠溫柔地寵着她。這樣的幸福,多麼令人羨慕。
李嫂上樓去叫了葉晚秋下來,然後一家人按照主次位坐上了餐桌開始吃飯。李嫂和李叔剛準備回到廚房去,就聽到葉晚秋溫柔地開口:“李叔,李嫂,年夜飯就一起吃吧,咱們在一起也有近二十年了,後來牧原出國清原上軍校,咱們一家人還沒這麼聚在一起吃過一個年夜飯。”
李叔和李嫂剛想拒絕來着,聽到夫人這麼說,自是把他們當成了自家人,一時感動上涌,不住地答道:“哎,哎,好。”
飯桌上,大家自然沒有討論什麼正事兒,只是安靜的吃飯。許家向來奉行食不言寢不語這條金科玉律,所以除了趙擬和清原偶爾誇讚一下李嫂的菜燒得棒之外,也就沒人說話。
一頓飯吃得很快。飯後,趙擬又主動要求幫忙李嫂收拾碗筷,李嫂勸不過,只好由着她。
許才平和葉晚秋兩人飯後交待了兒子幾句,便上了樓去談事情。許牧原應了父母幾句,也就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等着趙擬,清原又人小鬼大的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問道:“哎哥,我說,這個趙小姐是不是急着嫁進我們家啊,在爸媽面前這麼表現。”
許牧原垂眸,他的眼睛如井水般深不見底。片刻後他才說:“可是她沒有機會。”
聽到哥哥這麼一說,許清原自是興奮起來,不停叫嚷着:“那你說說,誰有機會?”剛巧這時候,趙擬擦了手從廚房走出來,見到兄妹兩人這麼開心地談笑,也加入着問了一句:“在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噢!”許清原立即接口,“我告訴哥說我們營裡有幾個人追我,我哥說他們都不會有機會的。”
趙擬聽了溫柔的笑:“清原這麼漂亮,性格又好,招男孩子喜歡是正常的。好了牧原,我要先走了,家裡老爺子還等着,我得儘快回去了。”
許牧原站了起來,然後叫了聲李叔,請他幫忙送送趙擬。幾個人告別寒暄了幾句,許牧原又回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還蠻有眼力的。”許清原突然轉了身,誇了趙擬一句。
許牧原自然是知道妹妹享受着別人的恭維,也就不拆穿她,任由她自我感覺良好。
許清原拿出手機來,噼裡啪啦發了一通短信,等了良久不見回覆,便伸手去摟過許牧原的手臂,然後苦着臉問道:“哥,你……真的愛過一個人嗎?”
許牧原一驚,林希的臉立即從心底升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