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莫藺看着林夕,心下隱隱然有些痛楚作祟。
兩眸之間似乎劃過那道清清楚楚的直線,帶着淡淡的硝煙。白是白的純白,黑是黑的寂靜。
是那些昔日的傷痛,在叫囂着,想要將自己拉回那個千年萬年都不變的黑暗深淵。
不,我不回去,我找到了我的光。她一定也會恆久地照耀着我,直到光與我一同融化。
因爲硝煙遮蔽不住晴陽,黑暗劃不斷光亮。
左莫藺低下頭,盯着這張光潔如玉的小臉細細的看。
即使我的仇人和我的心上人都不看好我,我也會抱緊你。哪怕可能我身披荊棘,我也要抱緊你。就算抱緊你你會和我一起墮向黑暗的深淵,我也寧願抱緊你。
抱緊你,我的悲劇就不會一千次一萬次的重放。
林夕,我承認我很自私。
就讓我放縱一回。閉上眼睛,左莫藺上前一步吻上了林夕。
“唔……”林夕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裡,突然卻感覺到自己的嘴脣覆上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驚恐地睜開眼睛,一張俊顏放大在眼前。
寬闊額頭,眉峰微蹙,眼瞼低垂,濃密的睫毛輕輕抖動着,高挺的鼻樑,和……柔軟的嘴脣,林夕的目光沿着額頭一路下滑,最終再次確定了嘴脣的觸感。
“左莫藺你……”本來以爲當自己說完那番話後左莫藺就會知難而退,放自己回到自己之前安寧平靜的生活,這這這……這跟預想的結果不一樣啊!還是說有錢人的大腦回路都異於常人?
愣愣地瞅着左莫藺,林夕後退一步捂上了嘴,以免自己尖叫出來。
好軟。感覺到林夕的抽離,左莫藺才緩緩睜開眼睛。就像芬芳的花瓣,花蜜灑在了上面;又像是最高級的天鵝絨,讓人撫摸留戀不忍離去。
我不能離去了。左莫藺再次告訴了一遍自己的心,心默默的不說話,似是老老實實聽從了這樣不規矩的左莫藺的指令。
微笑起來。左莫藺擡起手摸了一下嘴角,彷彿那裡還殘留着芬芳。
“林夕,我愛你。”你不是問我什麼意思嗎,我的意思很簡單也很明確。“我發現我愛上了你。”
林夕突然間腦容量就不夠用了。
雖然這幾天左某人的表現是很反常沒錯,可是自己一向把有錢人家的異常舉動都看成是錢沒處花燒得慌。同時林夕也在刻意地使用心理暗示讓自己忽略左莫藺有時眼中奇怪的情緒,不去深究那是什麼。
自己,和左莫藺,終究還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所以感覺到了異常是一回事兒,左莫藺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左莫藺,你愛我什麼?
你愛我我就得愛你嗎?
林夕仰起小臉,正準備進行說服教育。左莫藺卻似用盡了耐心,蓋棺定論。
“林夕,我愛你,所以,你也必須要愛我。”
當!——
再次被震懵的林夕完全沒有發現某人的不耐心只是因爲從來沒有真情流露給女孩子告白過,以至於現在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都透着一點可疑的淡粉色。
嘖嘖嘖,什麼叫惱羞成怒啊,左冰山?
這……這感情還能強買強賣了?你賣給我我還必須得買下來了?林夕這才覺出成南是多麼的紳士啊。
不過紳士的人通常沒有好果子吃,只能被髮好人卡。
林夕回過神來,氣憤地表示就算你把你的感情硬塞給我,我也不會接受,更不會交換!這是欺行霸市,強買強賣,強搶民女,橫行霸道……
幾乎掏盡了自己的詞語,林夕氣鼓鼓的瞪着左莫藺。後者卻不以爲然,這點兒小風小浪算什麼啊,商戰可比林夕這張小嘴殘酷多了。
乜斜着林夕的小臉,左莫藺卻看越愛,看看,我說什麼來着?生氣了了好看,看來不是我眼睛有問題。
“在我這兒就是。”左莫藺開的弓哪有回頭箭。是也得是,不是?那也得是。
林夕真真正正地無言以對了,只得快快先將這無賴的人趕走。
左莫藺剛剛乾了人生中第一件告白這樣的事,哪肯乖乖離開啊,尤其是,林夕不是已經在心裡給左莫藺下了無賴的定義了嗎?那更不能虧待這個頭銜了啊。
一個氣得一定要將人趕出門去,一個耍着賴地不肯離開,兩個加起來都能過古稀之年的人竟然在林夕不大的辦公室裡繞起了圈圈。
林夕隔壁辦公室的醫生和病人都無奈地皺起眉頭,林夕這聖心醫院的首席心理醫生最近是怎麼了?總接到這樣的神經病人?這林夕也真是的,病人鬧也就算了,她也跟着鬧?不過也無法,沒準這是林夕新研製的心理療法吧。無奈地搖搖頭,繼續轉會神來聊天診治,隔壁的笑鬧聲始終忽遠忽近,忽大忽小。
“左,呼,莫藺!你給我,呼,站住——!”林夕氣得雙手叉腰,女孩子天生的體能弱勢讓林夕終於停了下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怒吼道,也不顧自己的知性優雅的形象了。
左莫藺聞言定住腳步,一向冰冷的人卻露出了得意頑皮的笑容,林夕清清楚楚聽到自己的心絃“嘣”的一聲。
心下一緊,林夕趕快跑上前去,將人推着往門口走。
“砰——”辦公室裡終於安靜下來,林夕慢慢地抱頭坐下,不敢面對自己紛亂的內心。門外的左莫藺也看着緊閉的房門,笑着搖了搖頭,邁開步子離開了。
你一定是一時情緒激動胡言亂語的對嗎?我實在想不出來我有什麼樣的理由能讓你克服所有的困難面對這樣的情感。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林夕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這樣的感情,我林夕從來不曾奢望得到,因爲我知道我守不住。那你究竟又是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守住的呢?林夕背對着自己內心的小人兒,任憑她在身後一聲聲地呼喚,她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若是一旦鬆口,恐怕防線會
全面崩潰。
我想不出來,想不出來,想不出來……最終微笑的左莫藺,冰山般的左莫藺,暴怒的左莫藺,威壓的左莫藺,紛紛亂亂地在林夕腦子裡攪成了一句話,我真的想不出來什麼理由,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
林夕思考得精疲力竭,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角隱隱帶着淚痕。也許是爲了那個可怕的結局。
而林夕自然不可能想到,左莫藺如何地反覆確認自己的內心。左莫藺的心,那顆傷痕累累斑駁遍身的心,卻因着左莫藺將林夕視爲自己的救贖光芒而連傷痕似乎都煥發出光彩來。
“難怪之前總是不自覺掛她的號,明明心理治療那麼差……”左莫藺開車回公司的路上自言自語着,卻總感覺要是掛了別人的號就會像失去了什麼似的。
同樣是平常的一天,有些人失去了心頭好,有些人抓住了心上人。
“陳梅——拿件!趙真——拿件!天田——快遞!……林夕——花!”樓下傳來門房老大爺每天中午例行公事的喊話聲。
正在伏案奮筆疾書地林夕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無語望天。
對面坐着一個大媽,是林夕的老病人了,這次是來複查的。
“哎,林醫生,又是你的鮮花!”大媽年紀不小了,只是女人的八卦心裡到哪一年都不會變。自從上一次來檢查聽見了一次,這一次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心裡:“林醫生,是哪個小年輕兒給你送的啊?要我說你也該考慮考慮自己了,天天泡在這一點點的地方我都替你擔心!”
林夕微笑的看着自己這位病人絮絮叨叨,耐心地說:“沒事的大姐,那個花是我訂來送給朋友的,她生病了我去看望,所以提前訂個花。”敷衍着大媽,林夕心裡怒吼着:左莫藺!有完沒完了!
原來自從左莫藺告白那天起,每逢一三五七,樓底下大爺就會叫着:”“林夕——花!”二四六就更慘了,那是左莫藺的就診日,正逢午飯時間,全醫院上上下下都能看到一個冷若冰霜偏偏生得一副好皮囊的左家CEO抱着一束鮮花拎着一袋子北安市各個偏僻角落的小吃緩步走在醫院的停車場、大廳、樓梯、直到林夕的辦公室。
就跟怕別人不知道花是他送得似的!林夕暗戳戳地想。同時又有點愁眉苦臉,這下可好了,前有成南後有左莫藺,同事們明嘲暗諷自己腳踏兩隻船,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比竇娥還冤。
想起來之後幾天左莫藺得寸進尺,在預約的診療時間明裡暗裡提醒自己考慮和他在一起,林夕就更生氣了。自己拒絕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是一點作用都沒有!花照送,禮照提!
明明都是別人的愛情,爲什麼到最後苦得是我林夕!說好的:我愛你,與你無關呢?
啊——送走了大媽,林夕向後一靠,攤在了真皮座椅上。要是隻有同事冤枉自己,那其實也沒什麼,自己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問心無愧就好了。只是——想起來院長前幾日笑眯眯地問自己,小林啊,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林夕就痛苦地搖起頭來。
左莫藺,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要認真許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