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話

往後的日子裡,熊大沒有跟熊二說過一句話,一個字,見了熊二就像是見了怪物似的連忙躲起來。他不再像往常一樣對熊二噓寒問暖,親密無間,不再和熊二一起摘果子,不再和熊二一起玩耍,即使不得不和他一起吃飯,他也是草草吃完後匆匆的走開。其實,熊大並不是真的害怕熊二,他面對熊二的冷言沒有灰心,他想用這種方式引起熊二對自己的懷疑,然後找個機會和他單獨談談,重新連起自己和熊二間的血脈親情。

糰子本來是應該很高興的,可是,她這幾天裡反而一直憂心忡忡。她這才發覺,自己當初想錯了。糰子不是自私的熊,她不想讓熊二盲目的溺愛自己。熊大理應得到的一份愛,熊二卻無情的搶奪過來,全部傾注到自己身上了,熊大就會覺得自己受了虧待,從而滋生嫉妒的情緒……如果這樣的日子再持續下去,過不了多久,不是熊大憤然離家出走,就是兄弟倆之間爆發一場惡戰,結果這個完美的家庭都會變得支離破碎,而自己也將被迫趕出家門,甚至慘死在熊大的手下……糰子曾經想過很多辦法讓熊二從昏沉中覺悟,可是一切都是沒用的,熊大的辦法也是一樣。糰子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就連熊二親手做的蜂蜜雪球,她也是怎麼也咽不下去。

每個日日夜夜,糰子幾乎都是在煎熬中度過的。熊大發愁,糰子都替他傷心,甚至委屈。她後悔起自己的偏心,後悔起自己拋給熊大的眼神。每天晚上,她總是輾轉反側,想着該怎麼改變這種糟糕的局勢,想着計劃失敗後的種種後果,想起自己昔日裡,和熊大熊二在一起的歡笑與淚水……糰子就這樣一直糾結着,糾結着,直到天邊第一絲陽光穿過雲霄,照耀在大地上。於是,糰子又多了一個不眠的夜晚。

直到有一天,熊大再也受不了如此殘忍的日子,糰子也再也忍不下去良心的煎熬了。熊大決定,這天晚上找糰子談談,讓她好好管教管教熊二;糰子也決定,今晚一定要去找熊大道歉,放下心裡的牽掛。

漫長的三頓飯過去,太陽也藏到了地平線下面,硬是把月亮拽上了夜空,糰子就在門外凝視着皎潔的月光和不停的衝着自己眨眼的星星們。機會終於來了,她想。

她輕輕地站起來,躡手躡腳的走進門,走向躺在牀上,背對着自己的熊大。

其實,熊大根本沒有睡。他一直在凝望着自己面前的那塊斑駁的樹皮,聽着糰子“沙沙”的腳步聲漸漸變大。

可是,糰子卻以爲熊大睡着了。她不想吵醒他,爲了不壞事,糰子再次輕輕的坐下,等着熊大醒來。由於缺乏睡眠,糰子剛一坐到地上,眼皮就像灌了鉛似的,昏昏沉沉的特別想合上。但是她又想到了熊大,還有熊二的幸福與快樂,於是她狠狠的咬了咬自己,儘量保持清醒,但是她還是阻止不了兩對眼皮之間的親密接觸。

熊大聽見糰子的腳步聲突然消失了,覺得很蹊蹺。難不成糰子睡着了?想到這裡,熊大動了動身子,試探着扭了扭頭。

糰子聽着有窸窣的響聲從熊大身上冒出來,她立馬清醒了,趕緊看看熊大,覺得氣氛有點不太對勁。正當她奇怪的時候,沉睡着的熊大竟突然扭過了頭。

這一扭着實把糰子嚇了一大跳。她不敢站起來吵醒了熊二,她拼命捂住嘴,把腳往地上蹭了蹭,退了幾步。

熊大也是吃了一驚,但是想回過頭去也來不及了。他嘆了口氣,坐起身,來到糰子跟前,再坐下來。糰子一直凝視着熊大,從他站起到坐下。她控制不住身體的劇烈顫抖,就像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裡的差生。

“糰子,你知道俺是來找你幹啥的吧。”

糰子重重的點了點頭,表情很痛苦。

“糰子,今天俺也不吵你,”熊大盡量讓自己的語調保持平和,“俺來找你就是想討論討論,咱能想些什麼辦法,恢復咱們原來的關係。”

糰子雖然不再低着頭髮抖,但是她覺得,她寧願讓熊大大罵自己,甚至痛打自己一頓,也不願承受這種深藏不露的諷刺,她感覺自己的心在隱隱作痛。她又重新低下頭去,不敢正視熊大的臉。

樹洞裡靜的只剩下一堆跳動着的火苗,連木屑爆炸的“劈啪”聲都聽得清清楚楚。糰子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門外,天上飄着點雪,陰沉沉的。

可是,熊大見糰子仍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心裡的嫉妒告訴他:糰子在無視自己的存在,滿腦子想的都是熊二。他盡力不讓糰子看見自己的反應,但是,他沒能藏起自己緊緊攥着的拳頭。

糰子害怕了,她連連退後了好幾步。她清楚,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來平息熊大心裡洶涌的風波。她趕緊擡起前爪,撫摸了熊大幾下,又往熊二的方向扭了扭頭。她的意思是讓熊大消消氣,自己正在全力想辦法,而且最好不要吵醒熊二。

可是,怒火中的熊大仍無法平靜下來。他竟以爲,糰子想博得自己的歡心,不讓自己生氣。於是,他閉緊了嘴巴,甩了甩頭,以爲自己一下子識破了糰子的“詭計”。可是,熊大又想到,自己不生氣了,熊二能和自己重歸於好嗎?熊二難道會恢復和自己往日的關係嗎?

熊二,還有糰子;親情,還是友情,熊大把這些字眼小心的串在一起。他猛地想到,熊二凍僵在白熊山,爲救糰子受傷,還有自己和光頭強,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糰子,這隻看起來和善,面目卻異常猙獰的大白熊,就是因爲她,這裡的一切纔會統統化爲烏有……終於,熊大再也剋制不住一次又一次錘鍊過的怒火,“轟”的爆炸開來,化作一種力量,他突然轉向驚慌失措的糰子,狠狠的打在她的右腿上……頓時,糰子身上留下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凹陷,糰子覺得自己突然失去了重心,整隻熊都歪向了一邊,轟然倒地,大地被震出好一陣低沉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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