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高考,她沒有參加。
因爲她知道,李叔李嫂準備回鄉下了。小吃店轉手後,以他們那樣的身體狀況,在這個城市裡已經不太可能再找得到別的工作了,城市的生存壓力大,而且他們鄉下的兒媳婦又懷孕了,於是他們便打算等木蓮考上大學後,就收拾回鄉。
這是一天晚上,她睡不着,聽到李叔和李嫂悄悄商量的。
這兩年,小吃店到底賺了多少錢,李叔李嫂去醫院花了多少錢,她心裡都清楚。那兩萬塊錢,幾乎是他們剩下來的全部積蓄!而且他們這樣的身體,以後肯定還會不少花錢,回鄉下去的話,那幾畝田能養活幾口人……
於是,高考那天,她收拾好書包,拒絕了讓李嫂送她去考場。
“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李嫂送到公車站後,還是不放心的問道。
“行了,咱丫頭自己能考好,你去不是平白給她添壓力嗎!”李叔在一旁插口道,然後對木蓮說:“丫頭,好好考啊,晚上回來李叔給你做一桌好吃的!”
“好……”她笑着點了點頭,難壓心中的酸澀,一隻腳剛邁上公車,又轉回身來對着他們說道:“你們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知道了,知道了,車要開了,趕緊上去吧,什麼都別想,要好好考啊。”李叔點了點頭朝她甩了甩手說道。
“我走了。”她說完,就轉身上車,公車徐徐開走,她淚如雨下。
“老李,我怎麼總覺得小蓮今天神色很不對啊!”兩人目送着公車駛遠了去,李嫂有些擔憂地對李叔說。
“這些日子發生太多事。丫頭心裡不好受啊。複習地時間又短。這些事情肯定也影響了她。估計今天感覺壓力比較大吧。”李叔嘆了口氣搖搖頭道。
“萬一她這次考不好。叫她再複習明年好好考吧。”
“怕是怕丫頭不會同意。不過咱也別先說這喪氣話。沒準咱丫頭這次考了個狀元回來呢!”
“那我得買鞭炮來放……”
兩人邊說邊笑着走了去菜市場。爲今晚地慰勞宴做準備。
下午四點。李叔在廚房做飯時。忽然一個不小心。切到了手指。吃痛了一下。便喊李嫂去找個創可貼來過來。李嫂放下掃把。嘟囔着年紀一大把了。怎麼還這麼不小心!便去木蓮地房間找創可貼去。
誰知,李嫂剛進去一會,忽然拿着一張信紙,滿臉驚慌失措地從裡面地跑了出來喊道:“老李,老李,不好了,你快來看看這個!”
李叔這時也顧不上切到的手指了了,一看李嫂這神色,就直覺出了什麼事情,趕忙跑了過去接過那張信紙一看。
“李叔,李嫂,對不起,當你們看到這張紙時,我已經離開永安市了……那張存摺我不能拿……別找我,回鄉下好好養病吧,等我賺了錢再給你們寄過去,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謝謝!”
……
當年的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爲,只有自己的離開,才能真正解決問題,現在想想,實在是魯莽得幼稚的行爲啊!完全沒有顧慮到李叔和李嫂的心情,她留下那樣一封信,然後一走了之,會讓他們多麼焦急!
……
其實,她並沒有離開永安市,因爲她那時的離開,除了不想拖累李叔李嫂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報仇!
然而,毫無頭緒的她,只單純地憑着一腔恨意,想要找到那個男人,簡直是大海撈針,更別談找到那個男人後她打算怎麼報復法。或者,還沒等她開始報復,就把自己賠進去了!
這些,她都沒有想過,只是執着的想要找到那個傷害了她最親的人,毀了她的家的傢伙!
幸而,沒有讓她找到!最後才輾轉打聽到,那個人,那時已經入獄了,罪名是搶劫,被當場抓獲,判刑五年。
記得當時她聽到這個消息時,說不出了是喜是憂,或者更多的還夾雜着不甘吧。
報仇的目標已經暫時失去,李叔李嫂找了她一段時日無果後,他們兒子天天打電話催着他們回去,後來直接上來接他們,不得已,才傷心地回了鄉下。她終於放了心,然後才真正面臨到一個人怎麼在這個社會上生存……
那時候是怎樣的一段日子啊——
“前面就是XXX站,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忽然,公車裡的售票員拿起喇叭連着一通報站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回過神來,往窗外一看,才發現已經到了自己要換車的站了,有些恍惚地站了起來,嘆了口氣,準備下車。
而正在此時,那正一路往木蓮家找去的四鬼妖們,正相互抱怨着從一家影院裡走出來。
“都怪你,非要看什麼電影,一看就是兩個多小時!”瘦子嘟嘟喃喃地抱怨着胖子。
“死排骨,你比我看得還入迷呢!”胖子顛着個大肚子,手裡還拿着一大包薯條不停地往嘴裡送,不怎麼顧上和瘦子拌嘴。
“現在姑娘應該已經回去了吧,見不到咱們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懲罰咱們?”山羊鬍子一邊回味着剛剛的影片,一邊擔憂地說道。
“就說咱們迷路了!”長辮子想出一個絕好的推脫的理由來。
“沒錯沒錯,這麼大個城市,咱又從沒來這過,不迷路纔怪,才這麼幾個小時算什麼……”
“咦,那不是咱家姑娘嗎!”瘦子正喋喋不休地說,山羊鬍子忽然打斷他的話,擡起手往前面指去,驚訝的說道。
“啊!不會吧,難道姑娘瞧不見咱,所以找過來了!”瘦子也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說道。
“少廢話,還不快過去。”長辮子舉着手中的柺杖嚇唬了一下,然後有些忐忑地往木蓮那走過去。
木蓮剛從公車上下來,還沒走上幾步,就看到迎面走來四個高矮胖瘦四個各不相同的男人,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四鬼妖一看木蓮的面色有些不善,心裡都有些打鼓,難道真的生氣了,在想着怎麼懲罰他們?炸油鍋?下火海?過刀山……其實木蓮只是乍一看覺得他們很眼熟,卻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因腦子轉不過彎來而使得表情有了瞬間的呆滯而已。
“姑娘,我們不是去看電影,我們是迷路了!”胖子首先噴着滿嘴的薯條碎末,着急地解釋道。只是他這話一出口,另三個鬼妖一聽臉都黑了,長辮子甚至想一柺杖把他給敲暈去,免得在這添亂!
“哦——是你們,你們怎麼在這。”木蓮這時總算想起面前這四位到底是什麼“人”了。
“是這樣的,我們本來是要去找姑娘你的住處的,後來走到這裡,轉來轉去,不知怎的就轉到了那裡面去,卻在裡面迷了路,現在才轉了出來!”山羊鬍子趕緊硬生生地把這大謊話給圓上,另外三個一聽,心裡直呼,這個謊圓的高明啊!忙不迭地跟着點頭。
能在電影院裡迷路,也虧他們能做得到!
木蓮倒沒在意他們說的什麼,眼睛忽然被一夥正從電影院走出來的人給吸引住了!
她的身子瞬時僵住,目不轉睛地盯着走在前面的那個人。正摟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七搖八擺地從影院門口往外走的男人,居然——是他,齊大金!他不是被判了五年的刑期嗎?難道提前釋放了?要跟上去嗎?三年前,她以爲自己的仇恨隨着他的入獄結束了,可是,當在看到這個人,這張臉竟然還好好地在大街上走着的時候,她心中的仇恨又開始復燃起來!
“姑娘,你在看什麼?”此時長辮子看木蓮似乎根本沒聽他們幾個在說什麼,眼睛正直愣愣地盯着別的地方,臉色也越來越不善!小心地問道。
木蓮略略收回目光,忽然轉過頭來,看着他們問道:“我說什麼你們都會聽的是吧!”那表情認真得嚇人。
“是——的。”長辮子提醒吊膽地點了點頭,其餘的三個相互看了一眼,然後都有些提心吊膽地看着木蓮,怯怯地問道:“姑娘要懲罰我們嗎?”
“什麼懲罰?”木蓮不解地問道,然後一看那人快走了,便不再管這四個傢伙在想什麼,趕緊追了上去,口裡說道:“跟我來!”
這是個機會,她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