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身負使命的少年

葉傾羽睜開了疲憊的雙眼,腦海中狂風呼嘯和男人一閃而過的身影如同現實與夢境的交替,一旦回想起來,神經就會刺痛。

他的身體非常疲憊,雙臂已經失去了知覺,但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竟從死亡的交界線上被人給拉了回來,他不清楚那個救命恩人是何方神聖,但毫無疑問的是,那個人能夠在暴風中隨意行走,定非普通人。

只是,這冥冥之中,葉傾羽一直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很溫暖很熟悉,似乎從那個救命恩人的身上散發出來,但他還是認爲在自己昏迷後所產生的感覺是虛幻的。

因爲他父親已經死了,他親眼看見父親被大火埋沒,肉體漸漸消逝,死人是不可能再重生的。

葉傾羽從牀鋪上坐起身來,那一瞬間,他感到全身的筋骨麻木且疼痛,等他最終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受到了極大的挫傷,繃帶一直從小腿繞到胸部,就連頭部也被纏上了繃帶。

窗外的夕陽灑滿了房間,把葉傾羽那孤單瘦弱的影子拉的很長,這是一間樓頂的臥室,寬敞又明亮。

只要天氣晴朗的時候,每天都會有陽光照射進來,窗臺上還置放着青綠色的吊蘭,生機勃勃,看上去這個家的主人把它澆養的很好,順便還找個最能接近陽光的地方滋養着它。

――吱呀

房間緊閉的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一位衣冠楚楚的老人,最引人注意的地方便是他那惹眼的白鬍子。

它從兩鬢一直延伸到下巴,茂密且順長,整理的非常乾淨,就像這間房子的主人呵護那盆吊蘭一般細心。

老人的手上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徑直走到葉傾羽旁邊,將晚飯放在了桌子上,順便擺手示意他過來吃飯。

葉傾羽搖搖頭,剛剛只是瞥了那個老人一眼,便將目光投向窗外,夕陽的餘輝落滿葉傾羽的瞳孔。

外面是聳立的房屋和完好的建築,底下是熱鬧的街市,行人川流不息,但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顯得那麼無聊,冷漠的目光呆滯着眺望遠方。

老人坐在他的牀邊,良久後,方纔開口道:“這裡是福澤鎮,你已經安全了,他們到達漁村的時候,只救回了你一個人,你的傷勢很重,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回家了,在老夫這裡歇一夜吧。”

老人非常關心葉傾羽,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從未得到過任何人的關心和幫助,因此,葉傾的心裡略感溫暖,只是,老人在說話的過程中,戳中了他內心最大的痛處,這是他一生都無法遺忘的回憶。

他哪還有家?葉家早在一年前就被妖獸給滅門了,他還記得父親的身影在獸息中化作塵煙的場景,流離失所後,就連唯一陪着他相依爲命的弟弟也死在漁村的那場災難中。

這一切都是因爲他的無能,連答應父親保護好弟弟的職能都沒做到,他覺得自己這個大哥哥當的真失職。

有時候他還會埋怨老天爺,問老天爲什麼忍心把自己一手創造的生命說毀就毀,讓一個還未滿十歲的小孩子獨自承受失親之痛,經受世間的衆多苦難。

葉傾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死去的家人,永遠都不會。

“我沒有家,爹孃早就在一年前的浩劫死了,原先,還有弟弟陪着我,誰知造化弄人,本來好好的火把節,變成了一場家人的葬禮。”葉傾羽輕聲說道,他依舊屬於小孩,內心還很脆弱,談起這些傷心的往事,他的淚水就會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老人聽後,像是父親對待自己的閨女一般,給葉傾羽擦去眼角的淚水,時光的長河中,葉傾羽不知哭過多少次,只有懂事的弟弟給自己擦去眼淚,如今弟弟死了,他多麼慶幸自己還活着,哭的時候還有人幫他擦擦眼淚。

“老夫如今六十高齡,卻只是個孤家寡人,原先有一妻一女,但在一年前的浩劫中喪生,我那天從海上打魚回來,就發現整個房屋已經燃起大火,你不知道我的心裡有多麼焦急,我扔掉了筐裡的魚,拿起一根鋤頭不顧一切的衝進大火裡,當時,她們躲進了水缸裡,但前面阻攔的大火根本無法靠近,等我再度猶豫時,燃燒的斷樑一根接着一根掉落下來,我管不了那麼多,便揮動鋤頭衝進去,可我發現她們時,活人已經變成了焦屍。”

老人很平淡的講道,眼神中徘徊着無限的悲傷,原來,這個世界不缺少和葉傾羽相同遭遇的人,他們流離,他們孤獨,他們經歷過難以想像的苦難,承受過任何程度的痛苦。

他們就像流浪犬,失去了一切,沒人知道一條喪家犬的心中是怎麼想的,更不會有人願意去了解狗的心理世界。

老人真的很像一條狗,葉傾羽同樣如此,可他們都選擇了繼續活下去,葉傾羽曾經在父親的書房裡看過一本叫做《九洲縹緲錄》的書,作者名爲江南,裡面的姬野抱着羽然,羽然告訴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即使像狗一樣的活下去。

生命對於一個人來說真的很重要,它只有一次給人活着的機會,失去這一次,就失去了生命中的一切,曾經,葉傾羽不是爲自己而活,而是爲別人而活。

最終,他徹悟了,弟弟死後,葉傾羽仍然決定活下去,即便像狗一樣的活下去,並且從現在開始,他是爲自己而活,他還不想放棄這個世界,因爲這個天地很大,還有很多地方沒去過,沒看過,只有不斷奔跑跑到很遠地方,到達天地盡頭纔不會後悔。

“我一直都對自己恨之入骨,如果當初沒有猶豫那麼長時間,如果我有勇氣的話,或許就能救她們出來了。”老人看着葉傾羽稚氣的臉龐,事到如今,他還是忘不了當初那個無能的自己,依然自責。

夕陽的顏色變得越發沉重,火紅色的光芒覆蓋在窗臺前的那盆吊蘭的青葉上,悄無聲息間,稚嫩的花苞徐徐開放。

“不過,爲了她們,我覺得更應該好好活下去,”老人輕撫着葉傾羽的頭,滄桑的眼神堅定無比,卻又溫柔慈祥,“從今天開始,你就跟着我吧,這裡就是你的家,別人習慣叫我大鬍子,你叫我爺爺就好了。”

老人眼睛微眯成了一條縫,盈盈笑着,眼角邊的皺紋越拉越長,彷彿鐵樹都能在他的溫軟下開花,但是,葉傾羽在他的身上依舊沒有感受到那種熟悉且溫暖如初的感覺。

當時,葉傾羽就是在那個救命恩人的身上感受到這種虛幻的氣息,但老人沒有交代給他,或許他也不知道吧,但葉傾羽很想把他給找出來,好好答謝對方。

除此之外,打小在葉傾羽的心中,就藏匿着巨大的執着與信念,經久不衰,他如今活着的意義就是成爲一名獵獸師,行俠仗義,報滅門之仇,便是他的使命。

而驅使這一切的開端,源自於葉傾羽心中的仇恨,真正的時候,人一旦有了戾氣,比妖獸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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