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迪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安靜的享用晚餐,今天剛好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很少。所以,他特意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完辦公室事務,在太陽還沒有落山的之前回到花園小樓,準備和妻子享受一頓愜意的晚餐。
夏季的花園小樓鮮花盛開,一排排依靠庭院培植的紅葉杉用豔麗的深紅色樹葉,點綴着小樓原本的樸素,讓這棟花園小樓在錯落的城堡建築裡顯得異常奪目,也更顯富貴。
小樓裡,前廳的女傭從一個小時前就在忙碌,準備着國王和王后的晚餐。
主餐廳的牆壁被粉刷城培迪喜歡的灰色,木製底板也鋪着灰暗的厚實地毯,讓這間視野開闊的餐廳盡顯樸素,但是壁爐上方用潔白石塊雕刻的巨熊家徽,和家徽周邊一環扣一環的古樸大氣的花紋,讓這間餐廳樸素中帶上了些許王室威嚴。
巨熊家徽下方長型的餐桌被漆成紅色,上面通明的燭火把餐桌變成了這間餐廳中除巨熊家徽之外最顯然的存在。不過,培迪和艾琳菲兒兩人用餐的時候,從來不會動用這個餐桌,因爲這個餐桌實在是太大。
在巨大餐桌的旁邊,同樣被漆成紅色的方形小木桌,是培迪和艾琳菲兒兩人用餐的‘標配’。
夫妻兩人的晚餐的規格很低,只有主菜和熱湯。
艾琳菲兒是一盤水果和蔬菜混合在一起的沙拉,培迪享用的則是一盤很普通的香煎豬排,熱湯是培迪最喜歡也是最普通的蘑菇湯。
另外,兩人菜碟旁邊各有一杯盛得慢慢高原麥酒。
“昨天我去看了一場舞臺劇,不得不說那是一種很不錯的體驗…我好像徹底我迷上了它。”艾琳菲兒臉上不知是因爲想起高興的事情,還是因爲喝了一點酒,臉上紅撲撲的很是迷人。
“我人生中的第一份薪水,就是花在神聖光輝大劇院…”培迪臉上不知覺浮現出笑意,“潘妮、菲麗絲,還有安迪…”他搖了搖頭,“你說得不錯,那是一種很不錯的體驗,可惜…現在再也體驗不到。”
“怎麼會?你如果有時間,我們隨時可以…”
“你應該知道,我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培迪打斷了妻子的話。
艾琳菲兒聽到丈夫的話有手裡的叉子在餐盤裡攪拌了兩下,然後猛然提起頭看着丈夫問道:“我打算把城堡南邊廢棄的地區改建成劇院,你覺得怎麼樣?”
培迪聞言一怔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一個不錯的建議,建成的時候我可以邀請大臣們前來觀看一場表演。”他並沒有經過很嚴謹的思考便答應了妻子要求。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艾琳菲兒望着培迪不以爲意的樣子,放下手中的刀叉很認真的看着培迪,用嚴肅的語氣說道:“我打算把城堡南部那塊廢墟全部隔絕出去用來建造劇院。”她身子下意識的向前微微傾斜靠在餐桌的邊緣,與培迪望過來的雙眼對視,“我是說整個城堡南部地區!”
培迪嘴裡咬着的肉塊在妻子說完這句話後滑入了咽喉,噎得他連忙喝了一口麥酒後望着妻子說道:“你認真的?”
“你看上去很緊張?”
“這不是緊張…你…”培迪放下手中的刀叉,“你知道你剛纔在說什麼嗎?”
“親愛的,現在的克魯城不僅僅是一個公爵領的代表,他是一個王國的國都!”艾琳菲兒很認真的望着培迪,“但在這個國都中,連看一場大型話劇的地方都沒有!”她端起酒杯想要和丈夫碰杯,“一個國家需要的不僅僅是軍事和政治力量,還需要自己的文化。”
培迪被妻子突然的話弄得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注視着那雙閃動着異樣光芒的雙眼,聳聳肩道:“看來,你確實認真考慮過。”說着,他拿起刀叉切下一塊豬排,“不過,這個提議的確是值得考慮。”
艾琳菲兒聽到培迪最後一句話,碧藍色的雙眸立刻閃動着比剛纔更亮的色彩,並說道:“蘇克城的神聖光輝大劇院已經在之前不死軍團的動亂中倒塌,從那個時刻起,人類世界最有象徵意義的建築消失了,但卻沒有人思考過這個問題。”
“蘇克城當時正處於動盪之中,他們最先考慮的問題是應該如何在動亂中生存下去。”培迪下意識的想要爲潘妮說話。
“你總是喜歡維護你的妹妹。”艾琳菲兒撇了撇嘴,拿起酒杯很不淑女的大口喝下兩口繼續說道:“神聖光虎大劇院倒塌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它關係到整個人類世界。”她用叉子把玩着瓷盤中的裹着奶油的香梅,“如果我們能夠在克魯城內建立一座比神聖光輝大劇院更宏偉的劇院,你覺得會怎麼樣?”
“哦?”培迪這一刻已然心動,只是一想到可能的高額預算腦袋就有些發漲,便下意識的問道:“你的預算是多少?”
“每年王國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五。”
“預計要多少年可以完工?”
“暫時還沒辦法估算。”艾琳菲兒搖了搖頭,“畢竟我們現在連設計圖紙都還沒有出。”她放下刀叉蹙眉想了想,“不過我個人估算,至少需要五到七年的時間…”
“這麼久?”
“這只是保守估計,如果施工過程遇到一些問題,工期甚至可能會超過十年。”艾琳菲兒端起酒聞了聞裡面麥香味道,說道:“不過,主體工程最多五年就可以完工並投入使用。”
培迪微微皺眉後輕輕點頭,艾琳菲兒連忙問道:“你同意了?你不認真考慮考慮?”
“恩,我同意了!”培迪吃下最後一塊豬排,拒絕女傭上前爲他盛湯的動作,自己拿起勺子爲妻子和自己的湯碗裡面盛滿蘑菇湯,他足足喝下一整晚湯後慢悠悠的繼續說道:“畢普爵士肯定會很高興接下這個任務,你可以隨時找他商議前期構圖問題。”
艾琳菲兒眨了眨眼,輕聲說道:“我想自己設計劇院的建築圖紙。”
“你還會這個?”培迪滿臉的詫異。
“我可是法師,擁有‘天才’稱號的法師塔公主!”艾琳菲兒故意揚起腦袋錶現出一副高傲的樣子,“我腦袋裡的知識,比城市學院裡的學者更豐富。”
培迪當然不會懷疑妻子的腦袋裡的知識,但如果真要想建造一棟堪比蘇克城神聖光輝大劇院的宏偉建築,光靠理論知識是不夠的。
“我從你的眼神看到了懷疑…”
“你之前的設計的作品都有什麼?”培迪可不想讓妻子的突然爆發的公主病毀掉這個工程,所以他問得很嚴肅。
“羅新港口深海碼頭就是我設計的。”
“真的?”
“當…當然!”艾琳菲兒底氣明顯不足,“我參與了燈塔的構建和設計!”
“就這樣?”
“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你的業餘愛好是建築設計嗎?”
“不是業餘愛好,我很認真的學習了這方面的知識…”艾琳菲兒雙手誇張的比劃着,“我看過的書籍堆在一起比你還高,做過的課題研究更是數都數不過來。”
“我可以去看看你的實驗室嗎?”培迪突然問。
艾琳菲兒瞪大眼睛看着培迪,露出比剛纔更認真的表情說道:“我們說好的…你不能干涉我的研究課題。”
培迪端起麥酒,“大劇院工作都交給你了,你想怎麼弄都可以,只要別太難看就可以。”
“你在懷疑我審美嗎?”
“不,我從不懷疑你的審美。”培迪這次倒是認真的,臥室裡那副‘千萬圖’讓他對妻子的審美有着很強的信心,“在這方面,你確實是天才…你就像星空中那顆最閃耀的星星。”
艾琳菲兒被培迪誇張的表情挑弄得“哈哈”大笑,培迪趁機站起身並很紳士的伸出手邀請艾琳菲兒:“那麼,我的公主殿下,接下來是否可以邀請你參加我的茶會呢?”
“當然…”艾琳菲兒剛要答應下來的時候,彷彿想到什麼事情般裝着很生氣的樣子,“我考慮考慮。”
“還要考慮?”培迪在餐廳女傭沒有忍住的低笑中一愣,艾琳菲兒看着丈夫現在的樣子“噗嗤”一笑,並伸出手搭在培迪的手掌上:“走吧…”
…
培迪和艾琳菲兒兩人的茶會一般都是在花園的涼亭內舉辦,在這裡擡頭便可以看到夜空下若隱若現的美麗花簇,淡淡的花香更是讓人不知覺便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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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兩人在舉辦這種私人茶會的時候喜歡親自擺弄茶具,當他們把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天邊只剩下最後的一絲黃昏。
而培迪最喜歡這種這個時候天邊那種天頂蓋彷彿要壓下來的景色,因爲這樣的景色就好像生命在最後關頭的掙扎,已知命運和未知黑暗在對抗。
艾琳菲兒卻不喜歡這樣的景色,她看着收拾完茶具便站在涼亭口眺望天邊虛空的丈夫搖了搖頭,並阻止城堡女傭要引燃周圍路燈的動作,端坐在石凳上靜靜的等着丈夫從沉靜中清醒。
十多分鐘後,
當天邊徹底黑暗下來的時候,培迪轉過身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妻子,板着的臉一下子變浮現出輕柔的笑意,“很久沒有看過這麼美麗的黃昏,夏季的落日總是那麼的令人着迷。”
“比我還迷人嗎?”
培迪看着妻子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皮輕輕的跳動的同時很是認真的說道:“你在我的眼裡是最迷人的,是無法替代的存在。”
“我能相信你這句話嗎?”艾琳菲兒說話的時候示意女傭現在可以點燃花園內的路燈。
“可以毫無保留的相信!”
培迪坐上石凳上揭開石桌上用香木盒裝着的清茶並低下頭聞了聞茶香,在艾琳菲兒想要繼續剛纔的話題時,連忙說道:“這是精靈王國送來的上好清茶,聽德拉希爾說,瑞蘭達爾議長以前最喜歡這種清茶。”
“瑞蘭達爾,精靈王國僅存的從遠古時期一直存在到現在的高階精靈,他的記憶中肯定有用之不盡的知識。”艾琳菲兒輕輕皺了皺眉,“但年輕的精靈們卻封印了他,也封印了那取之不竭的知識。”
“我並不覺得着有什麼錯。”培迪聳聳肩,然後用玩笑的口吻說道:“如果不是他們封印了瑞蘭達爾,這麼的清茶輪得到我們來享用嗎?”
艾琳菲兒聞着木盒揭開後那抑制不住的若隱若現的清淡香味,忍不住點頭說道:“這種清香很特別,它就好像…”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
“就像依附在空氣中,原本就屬於這片空氣中的一部分,是吧?”培迪笑了笑說道:“自然而祥和,就像精靈堅持的信仰。”
“沒錯…但我不喜歡把這和精靈的信仰扯在一起。”艾琳菲兒皺了皺眉,“精靈的信仰並沒有多高尚,他們僅僅是爲自己永生而信仰自然,並非發自內心的對自然崇敬,如果當有一天他們發現其他方法可以實現永生,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唾棄自然信仰。”
“邪能一樣可以實現永生,但精靈並沒有向這種力量低頭,反而是站在了對抗它的最前線。”培迪將碳火上燒開的水壺提起來,衝開了縮卷在一起的茶葉,當清香的氣味席捲整個涼亭的時候,他擡起頭很認真的和妻子對視:“你好像對精靈王國抱有某種偏見…這可不像你。”
“精靈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無私,他們非常的虛僞。”艾琳菲兒皺了皺眉,“他們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是爲延續他們長久的生命…你應該瞭解,精靈本身並非永生的生命形態,他們只是以某種法術依附於自然,吸取着整個世界的生機爲他們延長壽命。”
“所以,你很討厭這樣的生命形態?”培迪饒有興趣的望着妻子。
“精靈在用我們共同的生存空間,來延續他們的生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比不死軍團更可惡。”艾琳菲兒的偏見好像有些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