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利爾,就像一位久經人情世故的老人,他對人性的揣摩甚至高過對魔法的研究,但其實,這位魔法師先生現在纔不過四十歲出頭而已。
年輕時候的考利爾是一位魔法天才,剛剛抵達德瑞克發誓學習的時候就備受關注,在二十歲之前他便成爲法師塔理事博特萊姆的首席弟子,如果不是年輕氣盛的考利爾與導師博特萊姆之間徹底翻臉,也許他現在已經是德瑞克法師塔的領導人之一。
被驅逐出法師塔的考利爾,在大陸流浪的這段時間裡嚐遍了冷暖。
作爲沒有身份的野法師,他可以爲五個銀幣連續十天不間斷的勾畫魔法符文,也可以爲不確定的報酬去殺戮無辜的生命。
在過去的十年流浪生活中,讓這位優雅的法師變成現在市儈的中年老漢,用考利爾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這不過是爲吃上一口飽飯而已。
幾個月前,當培迪出現在考利爾面前的時候,他抓住了機會,一個改變他悲慘命運的機會,他利用雷恩進入培迪的視野,然後趁機轉投到里根家族這顆參天大樹下。之後,伴隨考利爾近十年的黴運突然煙消雲散…
現在,他重新做回優雅的法師,但是,他不再是十年前那位單純的法師。
…
最近,考利爾的心情非常好,克魯領魔法師兵團總指揮官,這個頭銜對於流浪十多年的考利爾來說,足夠爲之興奮。
在碧恩堡空曠的內城裡,克魯領魔法師兵團擁有一棟獨立的辦公樓,這幾天,考利爾除開每天下午去覲見培迪之外,其餘時間都待在這棟辦公樓內。
在這棟獨立辦公樓的二樓,有一間靠近街口的房間…
習慣早起的考利爾,此刻正懶洋洋的躺在這個房間靠近窗戶的沙發上,任由早晨柔和的太陽光線照射在身上,旁邊茶几上,一杯冒着淡淡霧氣的茶水,四溢着香氣。
房間是考利爾的私人辦公室,雖然只是臨時性質的,但考利爾依舊把它裝飾得非常奢華。
“篤,篤”
敲門聲突然響起,打亂了房間內寧靜的氣氛,考利爾被敲門聲從假寐中喚醒,他皺了皺眉頭,隨即便用一種溫和但又不是威嚴的語氣喊道:“進來。”
房間的大門幾乎就在考利爾喊出聲的同時被打開,一種軍靴特有的腳步聲讓考利爾一下子從安逸的狀態清醒過來,他猛然站起身轉頭看向門口…
是哈迪斯,他鬆了一口氣。
“閣下,我…”考利爾的助手想要解釋。
考利爾立刻揮揮手,阻止助手的解釋,“你先出去。”
“‘閣下’,多麼美妙的稱呼…流浪漢終於變成了紳士。”哈迪斯用調笑般的語氣說着,隨即便徑直走到辦公桌旁的真皮座椅上坐下,他環顧四周後說道:“你過得好像挺不錯的。”
考利爾聳聳肩,“我只是比你更懂得享受而已。”說着,他示意哈迪斯過來與他同坐。
“難怪魔法師總是那麼令人討厭。”哈迪斯說着便走向考利爾手指的會客專用的組合沙發,“你們總是用着最好的,卻沒有發揮出應有的職能。”
“這可不是‘首席顧問’能說出的話…如果沒有魔法師的幫助,在這場戰爭中,帝國軍隊的傷亡會增加一倍,同時投入的兵力至少會增加三成。”考利爾隨意的說着,然後在哈迪斯接話之前改變了兩人的話題,“你現在應該沒有空閒到我這裡來喝茶閒聊的吧。”
“是男爵找你,我身上帶着命令。”哈迪斯一雙鷹眼盯着考利爾,他口中所說的‘男爵’只能是培迪。
“因爲那兩位年輕大貴族的爭執?”考利爾並不意外。
“是的,我還要去傳達男爵的命令。”哈迪斯點頭,收回望着考利爾的目光,轉向牆壁上一副油畫說道:“但我看到你之後又突然覺得,也許這個命令應該晚一點去傳達。”
“你有什麼打算?”考利爾準備去拿茶杯的右手微微一抖。
“我沒有任何打算。”哈迪斯搖着頭,“我只是想看看,這兩位大貴族是否真的那麼愚蠢,敢在這種時候舞動兵戈。”
考利爾緊跟着又問:“他們聰明如何,愚蠢又如何?”
哈迪斯突然又看向魔法師,他就那麼看着,足足看了十多秒後說道:“你難道就沒有從帝國每日一變的局勢中看出點苗頭?”
“你看出了什麼?”考利爾反問。
“哈…”哈迪斯輕笑,接着便是沉默…考利爾也沒有說話。
兩人靜坐十多分鐘後,哈迪斯站起身用軍靴在厚實的地毯上使勁踩了踩,“培迪男爵正在等着你,你最好動作快一點。”
“大人找我具體會是什麼事?”考利爾下意識的打聽。
哈迪斯公式化的笑了笑,“你和埃德溫爵士密謀的事情…難道你指望能夠逃脫軍情處的眼睛,你別忘記,在雷澤斯特伯爵遇刺身亡後,培迪男爵曾動用大量的人力調查與博格家族接觸的那些貴族。”
“所有貴族都這麼幹,我只是嚐了一點點甜湯。”考利爾絲毫不擔心。
哈迪斯聞言立刻轉身向門口走去,他背對着魔法師說道:“甜湯中可能會帶着劇毒。”
考利爾大聲反駁道:“吃得太單調反而容易影響身體健康,沒有一位統治者會喜歡身體不健康的屬臣。”
哈迪斯聞言,前行的身體停在門口幾秒,但很快便開門離去。
…
培迪的臨時辦公室和大軍指揮所,在城堡外廣場旁邊的一棟兩層石質閣樓裡。
考利爾在哈迪斯離開後,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這裡,此時此刻,他正在培迪辦公室房門外躬身等候着,裡面是參謀處的格里克爵士正在彙報大軍的補給情況。
在這位魔法師的眼中,培迪其實是一位很不好伺候的主人…因爲,培迪有的時候處理事情來嚴謹得讓人難以招架,而有的時候有隨意的讓人側目。
到現在爲止,考利爾還沒有摸清楚他伺候的這位主人到底會在什麼時候嚴謹和隨意,所以,每一次他被召見的時候心裡總是帶着一股不安的情緒…他不想在再被安排類似於科倫要塞戰役期間的接頭任務,那一次,來回的奔波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就在考利爾胡思亂想的時候,辦公室內響起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這是有人要離開的響動聲…而就在這時,培迪略帶疲憊而又不容置疑的說話聲響起:“如果考利爾在外面,就讓他滾進來。”
正在門口的魔法師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右手本能的去握房門的把手,但卻握空,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股暖氣拂面而來,緊接着便是格里克爵士迎面走來,魔法師立刻側身讓出位置。
格里克爵士以上位者的目光冷漠的掃視着考利爾一眼,然後一語不發的離開,而卑謙的魔法師自始至終都保持着友好的微笑。
“篤…篤…”
雖然門開着,但考利爾可不敢就這麼走進去。
“別裝模作樣的,進來!”正準備從會客沙發上起身的培迪再次坐下。
考利爾聞言,立刻帶着一副獻媚的笑容走進房間,“大人,您找我。”
“先坐吧。”培迪指着他對面的沙發,並向外面喊道:“來兩杯咖啡。”
培迪的態度讓考利爾緊繃的神色微微一鬆,上前兩步搶在培迪動手之前把茶几上兩杯幾乎沒有動過的紅茶收到一旁。
“你先坐。”培迪重複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考利爾立刻放下手中茶杯端坐與沙發之上…
但培迪卻在考利爾坐下後陷入了沉默,他緊皺着眉頭,顯然,是在組織着語言。
培迪的突然的沉默,讓考利爾剛剛放鬆下來的心情,立刻又變得緊張不已,他儘量讓自己的笑容變得很自然,小心翼翼打量着培迪的臉色。
…
直到兩杯咖啡擺放到茶几上,培迪纔開口:“艾琳菲兒,你認識嗎?”
“艾琳菲兒?”考利爾一愣,然後反問道:“特洛克的女兒,艾琳菲兒?”
“是的,就是她。”培迪點頭。
“她怎麼了?”考利爾又問。
“我只是問你認識她嗎?”
“抱歉,大人。”考利爾一腦海中瞬間浮現出許多華麗的詞語準備回答培迪的問話,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我在法師塔的時候她還不滿十歲,對於她的一切,我知道得很少…當然,如果您需要她的資料,我有辦法。”他暫時還不清楚自己主子詢問這位公主到底是爲什麼,但適當的表態肯定要做夠。
“如果沒有意外,她會成爲我的妻子。”培迪語氣平靜,平靜中帶着一絲期待和迷茫。
“這…”考利爾差點沒把口中的咖啡噴出來,他極力壓制着內心的震驚和意外說道:“這可真是意非常意外的消息…”在沒有弄清楚培迪態度之前,恭喜之類的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剛剛實行獨立的德瑞克法師塔需要盟友,而克魯領在南部領土上也需要一位信得過的朋友…所以,這是最好的辦法。”培迪聳聳肩,“但我找你來不是爲這件事。”
培迪說着便站起身走到他私人辦公桌上,翻出密封在牛皮檔案袋裡的文件。
“看看吧。”培迪把檔案袋丟到考利爾的身上後重新坐落。
自覺告訴考利爾,這將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他不想打開看到裡面的內容,但在培迪的目光之下,他只能裝着受寵若驚的樣子快速翻閱着。
不到一分鐘,考利爾便開始暗罵自己手賤。
因爲,檔案袋裡面的內容記錄着一件牽扯極廣的貪污案件,甚至於,就連培迪的母親賽維亞拉都被牽扯在裡面。
“這是克魯城新任城防營張光泰夫-查特的發來的密件,你的任務是配合泰夫爵士查清楚裡面的內容。”培迪指着考利爾手中的檔案袋說道:“你在查案期間可以全權代表我做出決定。”
考利爾聽到培迪的話,拿着檔案袋的雙手都有點發軟,這可不是好差事,如果辦出問題他隨時都是被拋棄的人,所以,他下意識的想要拒絕,“我的大人,我覺得泰夫爵士能夠把這個案子辦好,而我,從來沒有正式辦理過一件案子,我擔心…”
“這是命令,不容你拒絕。”培迪堵住了考利爾拒絕的話,他望着魔法師可憐兮兮的面容,用平和的語氣說道:“放心,你的任務很簡單,你甚至不用動手查案…你只需要監視住泰夫爵士就行!”
“唐萊特閣下的人最擅長做監視工作。”考利爾還想着拒絕。
“如果我能信任他們,你就不會出現在我的面前。”培迪已經開始變得不耐煩,“不要把自己裝成愚蠢的民夫,你應該清楚我派你去的目的…十萬金幣的軍費不翼而飛,還有數量龐大的軍械裝備的流失,而這些東西,足夠組建一整支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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