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請問你是用手工作還是用嘴?”厲晏城上前把我摟在懷裡,緊接着在醫生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繼續道:“病人要最好的病房,最好的護士,同樣如果醫生您的專業水平不是最好的,我同樣會換掉。”
“你???”女醫生臉上掛不住了,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再說了你有什麼權利換掉我?你知不知道我是這裡資深的???”
“厲總,這位就是院長。”厲晏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把秦天喊過來了,而秦天呢?
此刻身後還站着一位身着白大褂,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
厲晏城提眸看向中年男人,開口道:“院長,我希望您能配本院最好的病房、最好的護士,另外最好的醫生。”
院長連連點頭,“好好好,我這就去安排。”
女醫生本來還有怨氣的想要說些什麼,這個時候院長給了她一個眼神。
接收到院長的眼神後,女醫生只好灰頭土臉的轉身離開。
等到錢小芳被安排在特護病房後,看着躺在病牀上,呼吸微弱的女人,我向着厲晏城開口道:“晏城,謝謝你。”
厲晏城聞言低頭看着我,擡手揉了揉我的頭髮,滿眼寵溺地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不用說謝謝,知道嗎?”
我勾脣,微微點頭,隨後將視線又落在了錢小芳的臉上。
頓了頓後,我握住厲晏城的手,開口道:“要不你先回去吧,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我在這邊陪着。”
“我陪你一起吧。”他反握住我的手,眉宇間帶着些許擔憂,“不放心你一個人。”
“沒事,這裡是醫院,而且又是特護病房,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你先回公司吧。”我用手指撓了撓他的掌心,聲音更加柔柔糯糯地道:“昨天加上今天你已經兩天都沒去公司了,沒問題最好,有問題的話還能緊急處理一下。”
迫於我的堅持,厲晏城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吧,有什麼事記得給我聯繫我。”
“好,我知道了,厲爸爸你就放心的去吧。”
送走厲晏城之後,我輕嘆了一口氣,接着走到了錢小芳的牀邊坐下,看着躺在牀上面色慘白,整個人都已經瘦成皮包肉骨頭的女人,我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曾經我以爲我很恨她,所以她的生與死我壓根就不關心,可是現在看到她這樣一副形容虛弱的樣子,我才終於明白,我對她的恨根本就沒我想象中的那麼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病牀上的女人睫毛微顫,隨後虛弱的睜開了眼睛,等她在病房裡掃視一圈後,最終將視線定格在我的臉上。
就這麼看着,一句話也不說,像是不認識我一樣,可她眼底的情緒卻又是錯綜複雜,似是在徘徊些什麼。
我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了,抿了抿脣後,試探性地開口道:“錢姨,你醒了,渴不渴,要喝水嗎?”
說話之際,我已經起身走到飲水機前給她倒了一杯水,手指在杯壁試了試水溫後,走回了病牀前,“喝水嗎?”
錢小芳躺在牀上依舊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看,我舉了半天,見她好像沒什麼反應,於是準備放下水杯來着。
對於她的冷漠我早就見怪不怪了,所以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過意不去的地方。
只是沒等我放下水杯,耳邊便傳來了她有些虛弱的聲音,“手疼,喝不了!”
聞言,我先是怔了怔,但也隨即反應過來,有些無措也有些尷尬地道:“我???我餵你吧。”
講真,這還真的是我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的和她相處,怎麼說了,反正那是一種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但比上一次她想讓我替蘇旭東陪葬的時候,感覺要真是一些。
喂她喝完水後,我抽了一張餐巾紙又細心的替她擦了擦嘴角,其實也就習慣性的一順手動作,卻沒想到的是我這一暖心的動作,讓錢小芳對我緊繃着的敵意徹底的崩塌。
“爲什麼?”她垂着眼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後,繼續重複道:“爲什麼?我對你一點也不好,而且這一次還想讓你給小旭陪葬,可你爲什麼還願意對我這麼好?你是真傻還是太善良?”
聞言,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道:“也許是真傻吧,其實我也曾一度認爲我們之間除了敵對就沒有別的相處模式了,更何況就像你說的那樣,這一次你還想我給哥陪葬,所以我應該是打心眼裡去恨你,你是死是活對我來說無關痛癢,可當我看到你虛弱的躺在棺材裡,僅剩下一口氣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錯了,我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恨你,甚至不得不承認,其實在我的內心深處,骨子裡對你還是有那麼一絲絲親情的,就算表面上不說,但是內心涌動的那種無法割捨的情感,折磨我對我十分痛苦。”
“細細想來,如果你真的撒手人寰了,那在這個世上我就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成了實實在在的孤兒,你也知道因爲家庭的變故,所以我自身對親情這塊看的很重要,就算我有一個很愛很愛我的男人,可如果在這個世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即便是我過的再怎麼幸福,也還是會覺得生命中像是缺失了一角,不完整似的。”
“家人、親情???我以爲這些早就隨着我老蘇和小旭的離開也跟着離開了,沒想到你心裡竟然還存着。”說到這裡,錢小芳黯然的低下了頭,轉過臉,看向窗外,估計是在掩飾眼眶的淚水,“是我對不起你,我鬼迷了心竅,但我並不爲我所做所謂感到後悔,我只是想爲我的兒子最後爭取一次幸福,但對你所造成的傷害,我承認對不起你???”
“也許???也許這就是報應吧。”錢小芳自嘲的,吃力地念叨着,“我成了現在這樣,應該都是老天給我的報應,是我作爲太苛刻了,總是想着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呵呵,是啊,我現在終於相信這世上有報應了,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兒子也死了,而我也差點死了,因爲我的自私,小旭現在還在露天放着,連死了還不能安生,這都是報應,都是老天給我的報應啊???”
錢小芳以往給我的印象就是強勢且不講理,但是她現在突然這樣的自怨自艾,我還真有點受不了她這副哀怨的樣子,於是語氣有些生硬地安慰道:“不管怎麼說,至少你現在還活着,而且醫生也都說了,你除了因爲沒吃沒喝造成了血糖偏低,身體虛弱之外,內臟器官都很正常,所以在醫院調養一段時間,應該很快就能恢復的和以前一樣了,至於關於哥安葬的問題,你就別操那份心了,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把他安葬在了爸的身邊,那裡環境優美,他會喜歡的。”
錢小芳聞言怔怔地擡眼看着我,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問道:“你在小旭的墓前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雖然不知道錢小芳究竟指的是那一句,但我在蘇旭東面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
“哥已經走了,再較真這些還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呢?”我看着錢小芳嘟囔道:“你現在該做的是養好身體,你以爲自己還是十幾二十歲的大姑娘,身強體壯嗎?都已經很老太婆,黃土都埋半截的人了,如果我是你,我現在思考的就是怎麼養好身體,而不是去考慮那些有的沒的。”
頓了頓,我最後再補充道:“我知道打小哥就是你的心頭肉,掌心寶,哥的意外對你的打擊很大,可人死如燈滅,他已經走了,就算你再怎麼悲痛,再怎麼不肯從這樣的事實裡走出來,也是於事無補的,難道哥會因爲你的過度傷心和不捨,就能死而復生從地底下爬出來嗎?這世上遭遇難過痛苦的人不止你一個,如果大家都因爲自己的不滿去報復社會報復全人類,那你覺得這個世界還存在嗎?”
“???”錢小芳這下估計是真的聽進去了,她忽然就崩潰了似的,捂着臉就痛哭失聲起來,因爲她的手被綁了太久,血液不循環,所以只能一個勁兒的任由着眼淚模糊她的雙眼,幾次想要用手去擦,卻始終都做不到。
周而復始的幾次後,我輕嘆了一口氣,到底是看不過去她鼻涕眼淚混合在一起,搞得自己髒兮兮的模樣,抽過紙巾耐心而細緻的替她拭去臉頰的淚水以及鼻涕。
錢小芳一直盯着我看,眼裡靜波涌動。
我瞥了她一眼,嘟嘟囔囔地道:“你千萬別誤會,我可不是好心想要替你擦,只是你的住院手續是我辦的,監護人寫的是我,所以我是怕到時候醫護人員進來看到你這副邋里邋遢的模樣,會在背後說我閒話,戳我脊樑骨,所以才幫你的。”
???
之後的幾天,我基本上就過上了三點一線的生活。
公司還有醫院兩頭跑,晚上纔回的家,和厲晏城相處的時間也就少了很多,有時候甚至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這樣反覆了幾天之後,厲晏城到底是按耐不住了,爲了減少我在醫院的時間,採取了措施,他請了一個專門爲癱瘓病人做康復治療的專業護理師來照顧錢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