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昀陪他們玩了一上午，不敢提安心和高希凡半個字，好在他們也沒問。
可是這種不問，蘇昀才覺得有些反常，兩老和孩子聊天時，也未增提過你爸爸你媽媽之類的任何字眼，蘇昀回到家，把此事給安心說了。
不一會兒安心發來短信，說‘無所謂，知道就知道吧。’
這句話好像有種死心的意味，也不在乎父母了。
蘇昀也不好說什麼，這畢竟是人家夫妻兩的事情。
下午，夏鶯派人來接她，她收拾妥當以後，出門。陽光正好，正溫暖，還挺適合出門散步。司機帶着她去接夏鶯和秦子玉，三人，毫華房車，寬且舒服，裡面還有一個窄窄的小牀，特爲蘇昀準備。
去時，搖搖晃晃的，蘇昀竟睡着了，最後還是秦子玉叫醒的她，目的是已經到了。
蘇昀有些窘迫，“不好意思，最近駁奢睡。”
“正常現象，走吧。”
夏鶯已經在車外等候，簡便衣着，大帽子，摭住了原本精緻的眉眼，提着限量版的包，氣勢尤在。山莊很大，中心處的噴泉更是矚目，蔓藤花牆，風景堪稱一絕。
秦子玉辦理好入住手續，到房間收拾一下已到了晚飯時間。
看到這酒店的介紹就是一年四季，氣候如春，店內的桃花杏花盆栽都是真的，三人下樓吃飯時，還真是感受到了春日的氣氛，綠，綠意盎然，長廊通往外面的溫泉都如羊腸小徑，很美。
蘇昀拿手機出來拍了幾張美景，想着出來之事還沒有和子琛商量過，一拍他就知道她在這裡，而且是和誰在一起。
剛拍第二張，一手伸過來蓋住了她的手機，朝下一壓，不讓她拍。
蘇昀順着手看去，看到了夏鶯駁爲嚴厲的臉。
“孕婦少玩手機，而且我覺得出來玩總是在拍照，似乎很像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蘇昀走過多少城市，經歷多多少，當然不算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其實原本她也不怎麼喜歡走哪兒拍哪兒，只是這景色太吸引人，她想給子琛看，她還沒告訴子琛，她的所在地。
可夏鶯這樣一說，蘇昀只好把手機收起來，“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拍給子琛看。”
夏鶯縮回手，看着她，厲色收了些許，“和我們在一起，他無需擔心，小心走路，注意安全。”
“好，謝謝。”蘇昀把手機放回外套的口袋裡，那種拘謹又升了起來。其實她沒怎麼和長輩相處過，有時思路和想法都會和對方不一樣，更何況對象還是夏鶯那尊大佛。
秦子玉在邊上看着，沒吭聲，好像挺贊同母親這樣做。可能他們這種大家閨秀覺得，出來玩拍來拍去，是很不禮貌且降格調的行爲。
吃飯，以清淡爲主。
蘇昀吃得不多，夏鶯看了她下，皺眉，沒吭聲。
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天色還未暗，三人在莊內走走停停，花色和品種很多。蘇昀就聽着秦子玉對夏鶯介紹，那是什麼花，適合生長在哪裡，從哪裡才移值過來的品種，她都懂，侃侃而談，似乎這裡面的風景盆栽，沒有是她不知道的。
她還講了這個山莊的由來以及創始人，流利而清晰。
蘇昀一句話都插不上來，看着秦子玉不凡的談吐，眉宇間盛放出來的自信，自卑感又升了起來。她覺得她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名流之女，涵養和知識，都不是她能比的。
一圈走下來，整整花了四十分鐘。
夏鶯也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的面露讚賞和……嬌傲之色。
從花色聊到了古代的將相王候，兩人也是對答如流，彼此都能接到對方的問題。蘇昀對歷史，對古代是相當陌生的，她覺得若是安心在場，一定能參於其中。
“蘭陵王戰無不克，最後卻死在兄弟之手，功高蓋主……蘇昀，你覺得他該死麼？”秦子玉忽然回頭這麼問了一句。
蘇昀一下子有些錯愕，她們聊了這麼久尚沒有問過她半句，現在怎麼突然丟出這麼一個問題來。
但是好在這號人物見過，安心的成名作就是蘭陵王的愛情漫畫，她看過，還曾迷醉在故事情節裡。故事畢竟是故事，不能代入歷史，不能盡信。但是其中精髓，想必不會錯。
她緩道：“不該死，也該死。”
秦子玉原本只是隨便一問，她看蘇昀一直沉默不語，好像是個局外人，一起出來，這樣總不好。但拋了一個話題，她說該死，或不該死都行，但中間加了一個也字……就有些意外。
“爲什麼？”
夏鶯也回頭看着她。
蘇昀：“他是將，南征北戰，攻無不克，怎麼說都是不該死的。可是他的功勞又太大，太受歡迎，樹大招風，明顯是給自己找事兒，又是個愚孝之人，只會打仗，不懂君臣相處之道，死，是早晚的。”
夏鶯忽然臉色變了變。
秦子玉也愣。
蘇昀看着這兩人神色，驚奇，“怎麼，我……”
秦子玉噗嗤一下的笑開，上前給蘇昀了一個大大的擁抱，蘇昀更是不知所云。
“蘇昀你好樣的，和當年我媽回覆我爺爺的話，一模一樣。”
“嗯？”
秦子玉拂了下頸邊的青絲，溫軟的聲音響來，“我爺爺是個歷史謎，尤其是我們大中國的古時候。也曾問過我媽剛那個問題，我媽的回答和你的一樣，幾乎是一字不差。”
蘇昀轉眸看向夏鶯，真是好巧。
她巧笑：“我的榮幸。”
夏鶯沒吭聲，縱是這樣也沒影響到她什麼，只不過語氣緩和了許多，“走吧，回房。”
“媽，不泡溫泉了麼？”
“蘇昀有孕，不能抱。”
秦子玉：“……”可是他們來就是要泡溫泉的，蘇昀有孕，也是早就知道的事不是麼，媽媽這是怎麼了。
蘇昀也是雲裡霧裡的，但只過了幾秒，她快步上去，“阿姨，這大冬天的泡溫泉對身體有好處，加上您的腿又不舒服，適當的泡泡肯定是好的。不用爲我考慮，這裡雖不比山清水秀，但也風景如畫……”
她停止了，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夏鶯冷了臉，似乎很煩的模樣。
……
夏鶯和秦子玉去泡，蘇昀只好回房。
她不知道夏鶯從要泡，到不去，又去，這之間的過程是不是和她有關係。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哪兒，夏鶯爲何有那樣的情緒轉變。
手機響了，一聽這鈴聲就知是誰打來的。
她連忙接通，“子琛。”
“在哪兒？”秦子琛剛剛回家，到處都找不到她的人，家裡她的什麼東西都還在，只是少了幾件貼身物品，以及她的證件。忽然間，那種恐慌就襲了來，他怕她又一次給他玩失蹤。
可能那一次，他已經有了後遺症。
“我在溫泉山莊，和阿姨以及姐姐在一起，不好意思。”
“小混蛋，你是不是欠收拾！不需要跟我說了？”其實秦子琛也明白，蘇昀不會再走。但依舊是了慌，因爲她的證件和包一起不見，現在聽她這樣說依舊是鬆了口氣。
“對不起啊，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爲怕你擔心。現在跟你說，也是怕你擔心，不過這裡的風景真是漂亮。”
秦子琛拿起外套，走到玄關處換鞋，“嗯不要亂跑，小心點。等我來了，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先斬後湊的事情。”
“啊？你要來，不不不，你別來……”
秦子琛換鞋的動作一頓，“你再說一遍？”
“你聽過功高蓋主這成語吧？雖然用在此有些歧義，但是有某種異曲同工之妙。”
秦子琛站起了身，臉色沉靜，沒說話。
“你來了，阿姨會對我的印象更差的。好了，就這樣啊，你在家裡乖乖的，一個人睡。”拿下手機，摁斷。
秦子琛不可置信的挑眉，這女人……真是。
也罷，不去也好，他也可以挑個時間來好好做自己的事情，比如說安排婚禮事儀，這事兒得趁着肚子沒大以前完成。他還是穿好了鞋出去，上車，“給我聯繫婚禮策化負責人，對，我要見他。”
……
泡溫泉的確是舒服，感覺每個毛孔都要跳出來爭先恐後的要呼吸幾口空氣，通透，舒坦，像喝了酒，膚色暈紅。
秦子玉靠在岸邊，水霧瀰漫，看着對面的夏鶯，懶洋洋又無精打采的樣子，笑道：“媽，還在想子琛那事兒呢。說句真的，至於麼？總是這樣，對自己不好，對他們兩人也不好。再說，說帶她出來玩玩也是您說的，就這樣怏怏的……”
夏鶯一記眼神掃過來，秦子玉立即閉嘴。
“呃，不好意思，我心直口快了點。”
夏鶯轉回頭，嘆氣。霧氣嫋嫋着，她的眼裡有幾分自嘲，“人最難的都是克服自己的心裡難關。我的確是說帶蘇昀出來，觀察一下，我也儘量要去喜歡她，我現在已經接受她了，但日後我們會成爲一家人，我不能只接受，我得喜歡，起碼是好感。”
秦子玉一下子有些怔忡，母親能說出這番話來，表情上自嘲的，甚至是對自己責怪的，那樣的神情，怎麼會出現在夏鶯的臉上。
就這瞬間，秦子玉忽然覺得，媽媽這輩子都很難喜歡上蘇昀了。
只是接受了她的存在，換言之，是接受了子琛的選擇，妥協。
很多時候，妥協的同時，又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