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見女兒站在院子門口對着丫鬟們說話,快走兩步迎了上去。“囡囡,不是讓你好生休息嗎?怎麼又出來了?”話音未落便拉着她往回走,又轉身指了指身後的大夫,說道:“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所以請了張大夫過來給你把脈。”
“母親,女兒真的沒事了。”雲居雁淺笑着在許氏面前轉了一個圈。看青杏悄然退下了,她挽起許氏的胳膊,輕聲撒嬌:“我正好有事尋母親說!”
“先讓大夫替你把把脈吧!”許氏雖在笑,笑容卻十分勉強。
兩人說話間已經摺回了雲居雁的院子。許氏見玉鎖正站在院子裡攔着雲雨桐,沉聲問:“怎麼回事?”
玉鎖急忙走到許氏面前,低頭說:“回夫人,是三姑娘來找姑娘說話,奴婢正想請三姑娘去屋裡稍坐。”
許氏的目光轉向雲雨桐。雲雨桐侷促地站着,雙目望着腳尖,甕聲甕氣地說:“母親,女兒……是來……”
“母親,三妹是來找我借花樣的。是吧,三妹?”雲居雁替她解圍。見雲雨桐點頭,她爲難地說:“一時間我也忘記你要的荷花花樣放哪了。等我找着了,再派人送去給你吧。”
雲雨桐不明白雲居雁爲什麼突然幫自己掩飾。但見她折了回來,她也就放心了。飛快地向許氏行禮告退,低頭走了出去。
進了屋子,待張大夫把了脈,一再強調雲居雁沒有着涼,也沒有受驚,許氏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隨即把屋裡伺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母親,您是不是有什麼緊要話對女兒說?”
雲居雁這麼一問,許氏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憤怒地說:“他沈家,不過是掛了郡王府的名頭,算什麼東西!傳到他沈君昊那代,也就一個侯爺。別以爲我離開京城久了,就不知道他們沈家早就外強中乾……”
許氏“噼裡啪啦”罵着,差不多半盞茶時間才漸漸止了怒意。雲居雁素知母親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也就由着她發泄。不過從她的話語中她知道了,原來沈家對這樁婚事也並非十分情願,只是礙於婚約是老一輩訂下的,再加上不想壞了兩家的交情,之前才什麼都沒說。
這事,前世的她一點都不知道。她只記得,那天,自己聲稱不舒服之後,許氏在午飯前探望過她,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任何人,聽到任何動靜。大約在晚飯過後,她的父母一起告訴她,雲夢雙即將代替她嫁入沈家。
想着那時的自己居然因爲那個消息而雀躍,她譏諷地一笑,對着許氏勸道:“母親,您何必那麼生氣呢?”
“囡囡,你不明白……”許氏戛然而止,義憤填膺地指責:“總之就是他沈家欺人太甚!”
“母親,您不說,女兒又怎麼會明白呢?”
“嗨!”許氏重重嘆了一口氣,“反正你不用擔心,你父親已經回你祖父那裡了,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會讓你吃虧的。”
雲居雁眨眨眼睛,心中有些不明白。退婚,無論是基於什麼理由,對女方的名譽總是有礙的。前世,如果不是許弘文把沈君昊說得太過不堪,她絕不會破釜沉舟,冒着再也找不到好人家的危險,不顧一切地要求退婚。這一刻,她真想去泰清居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許氏愛憐地摸着女兒的臉,滿眼疼惜。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像眼珠子一般。他們憑什麼暗示她的女兒驕縱、任性,憑什麼覺得她當不了沈家的宗婦?即便她們同樣不稀罕沈家,也輪不到他們嫌棄她的女兒。
“囡囡,母親算是看透了,什麼世家大族,什麼嫡長媳,全都是假的,還不是整日苦水往肚子裡咽。女人一輩子,找個知冷知熱的男人才是真的。母親一定爲你找個真心疼你的人。”
“母親!”雲居雁倒了一杯溫水遞到母親脣邊,巧笑着說:“母親,氣壞了身體可不值得。”心中盤算如何措詞,告訴許氏,她願意嫁給沈君昊。
“還是囡囡懂事。”她接過了茶杯。可一想到丈夫的話,她又重重把茶杯放在了桌上。“你父親……”
“母親,其實父親很疼女兒的。”
“哼!”許氏冷哼一聲。
“母親!”雲居雁依然笑盈盈的,輕輕拉着許氏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母親,你也知道,女兒的婚事是太爺爺定下的。父親明知祖父會罵他不孝,不顧家族大義,他還是替女兒在祖父面前一力爭取。光這一點,女兒就知道他是疼我的。”
許氏聽了女兒的話,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的笑容。她喝了一口茶,喃喃着說:“只有這事,他做得像個父親。”
雲居雁跟着笑了起來,玩笑般說:“父親爲了女兒頂撞祖父,還不是不想看到母親傷心嗎?”
“死丫頭,你這是在消遣你母親嗎?”許氏作勢生氣,臉上卻染了淡淡的紅暈。
雲居雁輕快地笑着。或許是她貪心,但她忽然間覺得,除了復仇與報恩,她更希望愛她的人能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