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對於南方來說來的有些早，可能因爲七八月份的焦陽似火較之往年也多有不尋常之處。
還未過中秋天氣就已經轉涼，早上洛紫荷打開房門的時候只覺得涼颼颼的冷氣只往她脖子裡灌。
女寅在她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斗篷道“少爺一大早便送霓裳小姐去城外了，說要和霓裳小姐趁着今日壽宴給老夫人祈福。”
“他倒真忙。”
“少爺也真是的，和少奶奶都已經有了肌膚之親還偏偏整天粘着霓裳小姐。”
“他心裡覺得愧疚，對不起霓裳，所以才愈加盡力的彌補她。”
女寅無奈嘆了口氣“這樣的男人，當真該死，如今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壽宴結束之後，也再不會有人讓您生氣了。”
白樓之下花團錦簇，花瓣上清澈的露珠折射的晨曦的微光，用最美的風景點綴這座大宅，卻如何也不能改變她此時的心境，心如死灰說的大抵就是如此了。
洛紫荷以爲她盼着這一天已經盼了很久，卻沒想到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再美的嚴裝華服也不足以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和忐忑。
整個黃府張燈結綵，佈置的喜慶且熱鬧，被臨時隔出來的幾個戲園子依山傍水，每個戲臺上都在上演着一出出大戲。
有吳儂軟語的江南評彈，有千轉百折的北方京腔，爲了適應更多人的口味，甚至還請了民間雜耍藝人前來湊個熱鬧。
賓主盡歡是此次壽宴的主要目的，而壽宴的主要人物——黃老夫人卻坐在鴛鴦館裡，身着繡有壽山福海的團花錦衣，髮髻打理的一絲不苟。
黃老夫人隔着一片曲水看着假山之上的戲臺子，聽着那小生花旦鶯喉婉轉，一隻手拍着椅背，隨着節奏輕輕打着拍子。
“以前，老身去過京城一次，”黃老夫人看上去還挺年輕，眼神卻大不如從前，此時，她的眸子微微一眯，看着遠處的戲臺子道“見過你娘一次，那時候，還沒有你……”
在她身邊坐着的是當今武林之中聲名大噪的慕容二公子——慕容遙。
慕容遙身
着一件白色的錦衣，袖口之處收緊，儼然一件幹練的勁裝，身上卻披着一件閒適的大氅，以幫他抵禦鴛鴦館四面來風。
“母親倒是很少提及她以前在京中的生活。”
“你娘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不管是對你的哥哥，還是你。”
慕容遙嘴角微彎，似乎在聚精會神的看着戲臺上的戲。
偌大的一間鴛鴦館裡只有這兩代人在靜靜看戲，戲臺上唱了什麼想必也沒有聽進去，他們各有所思。
有丫鬟匆匆進來稟道“少爺和霓裳小姐回來了。”
老夫人展顏一笑“請進來吧。”
黃旭與洛霓裳一前一後進了鴛鴦館，待看到慕容遙的時候，臉色卻是微微一變，他擠出一個笑道“二公子也在這裡啊，我當你又推脫身體不適見不得人了呢。”
黃老夫人面上有些薄怒“少昆不得無禮。”
慕容遙卻只將目光掠在戲臺上，不緊不慢道“黃少爺在在下身上費的心思，都比在你枕邊人身上費的多。”
黃旭一聲冷哼，這才抱拳衝老夫人行禮道“給母親道萬壽了，天還沒亮霓裳就拉我去城外的廟裡給母親祈福，纔回來。”
黃老夫人笑呵呵道“好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都費心了，都費心了。”
黃旭道“後面還有些事情要忙，那我先去了，霓裳，你陪母親看戲吧。”
洛霓裳卻拉着他的袖口一個勁的晃盪“不要，我要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你啊，真拿你沒辦法，那母親，我們先去了。”
黃老夫人笑着點頭，目送這一對璧人離開“讓你見笑了，少昆和紫荷那丫頭想必緣分還未到吧……”
慕容遙卻私心裡爲洛紫荷打抱不平，看着她從一個膽小如鼠的小丫頭長成一個端莊嫺雅的大家閨秀，母親名義上將她當作弟子教導，實際上則視如己出。
當初在慕容山莊的時候，誰會給她這樣的氣受？可她堅持要回洛城，到底嫁入黃家是她人生的敗筆。
他容不得失敗，也容不得很多事情不在自己掌控範圍內
，所以洛紫荷選擇讓攬月樓出面刺殺黃旭的時候，說真的，他還是有些支持的。
男子緩聲道“也許他們之間根本沒有緣分。”
黃老夫人笑着扭頭看他“你可曾喜歡過什麼人？”
慕容遙乾咳一聲，端起桌上茶盞掩飾自己不安的神情，他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別的男人早已妻妾成羣兒女滿堂了，他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武林中人情愛一事看的素來平淡，但不成親的卻少之又少，古往今來，那些個英雄美人的戲碼更是層出不窮。
“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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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夫人道“那你就沒資格說緣分二字了，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會讓你寢食難安的。”
慕容遙也笑道“夫人說這話的感覺像極了我的母親。”
“那是自然，我們是好姊妹啊，其實我和她喜歡的人卻也是差不多的，都喜歡有擔當，有豪氣的男子，現今人老珠黃，思及年少之事卻也徒剩一雙枯目，再也流不出那種幸福的淚來了。”
人生幾十載後也只剩着唏噓一嘆，想他慕容遙武功高強，在江湖之中地位斐然，誰又能想到他明年會如何，後年會如何，十年二十年後又會如何？
也許，他根本活不了那麼長久吧，他自嘲笑道“能有值得回憶的往事也不枉生這一場，有些人到最後連值得回憶的記憶都沒有。”
黃老夫人道“老身現在也算是卸甲歸田了吧？就盼着紫荷能和少昆早日爲黃家添丁，他們小兩口日子過的和和美美的，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您真覺得他們兩人能和睦相處？”
老夫人笑着搖頭道“你若真喜歡一個人，夢裡夢到的都是她，醒來睜眼想看到的就是她，看到任何風景任何人都會想到她，她出事了，你會第一時間擔心她，她沒有事你也會坐立不安胡思亂想，少昆和紫荷，就是這樣的兩個人。”
慕容遙沒有言辭去反駁她，看她臉上掛着笑容，似乎又一次陷入回憶之中，反觀自己倒是有些詞窮，他覺得能讓自己牽腸掛肚到吃不下睡不着的女人這輩子都不會出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