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對上木離的視線.眉頭微蹙.只是這一次.她不再斷然拒絕.畢竟.現在只有他知曉玄女宮的所在.
想要爲蘭心報仇.就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木離含笑看着她.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他相信.她是聰明人.知道該如何取捨.
“我需要時間考慮.”答應他.就相當於接受本不該屬於她的天命.統一四國.那種東西.她怎麼可能會喜歡.
“好.一天.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在這裡等你的答案.”木離微微一笑.親自送十二和明夜離開.離開時.天空飄起了小雨.陰雨綿綿.雨幕模糊了整座皇城.淅淅瀝瀝的雨聲衝擊着房檐.順着琉璃瓦簌簌的落下.串成珠子.在地上凝聚着一條汨汨的潺流.十二的馬靴被打溼了不少.接過木離遞來的油傘.她與明夜一前一後離開.
她會答應的.不是嗎.
木離雙手背在身後.遙遙看着天上蒼穹.即使再濃厚的烏雲.也遮蓋不住天上那三顆璀璨的星辰.雙王星.一暗一明.圍繞在妖星四周.成兩足鼎力之勢.那時屬於十二的命數.是她如何也逃不開的天命.
回到客棧的路上.明夜感覺到十二的心情似乎很煩躁.即使她的面色依舊是那副生人勿進的冷漠.可眉宇間絲絲躁意.卻依舊被他看在眼中.
右手握着油傘.明夜往前兩步.正好與十二並肩.
“主子.你和國師是不是有分歧.”雨滴濺落在油傘上.滴答滴答的清脆聲響.
十二緩緩點了點頭.忽地.她腳步一頓.“你相信命嗎.”
命.
明夜搖了搖頭:“不信.”
他以前是信的.以爲他一輩子就該揹負着落天門罪人的罪名度過一生.可現在.他不再是落紅月.而是明夜.他已經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他現在命.是她賜給他的.若說他信.那他信的也只是眼前這個冷清孤傲的女人.
而不是九重天上.無情無慾的萬千諸佛.
“我也不信.”十二緊抿着脣線.“只可惜.偏偏有人硬要我相信所謂的命數.不是很可笑嗎.命.這種東西.從來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若是由別人的指引.來走過自己的一輩子.會不會太悲哀了.我司馬如意.不信命.我只信.人定勝天.”一雙漆黑的眼眸.璀璨得猶如這天上辰星.迷了明夜的眼.也迷住了他的心.
心跳聲快如擂鼓.他的三魂七魄彷彿也被她這雙堅毅的眸子吸走.只能看着她.專注的.灼熱的.看着她.
“主子.如果有什麼心事不妨說與我聽.就算我幫不了你什麼.可至少.能爲你出出主意.”明夜凝神看向十二.他不喜歡她此刻的表情.徘徊在矛盾與掙扎中.她不該是這樣的.司馬如意應該是哪怕面對再強大的對手.也可以傲然於世.從不向任何人妥協.即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她應該是倨傲的.強勢的.霸道的.甚至是有些冷酷的.
這樣糾結的表情絕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臉上.
明夜對木離有些許的反感.不知道他究竟對主子說了些什麼.竟能引得主子這般煩躁.
兩人並肩朝着客棧走去.耳畔唯有雨水衝擊房樑、地面的窸窣碎響.噠噠的.細細聽去.彷彿一首清脆的曲調.旋律簡單.卻格外悅耳.
“他說.如果想讓他幫忙.就必須讓我接受所謂的天命.按照命定的道路去走.去闖.”十二聲音平平.三言兩語.便將木離的打算說出了口.側目看向明夜.她眉心一凝.冷聲問道:“你說.我是該答應還是拒絕.”
“主子只需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可以了.”明夜淡淡笑開.嘴角那彎笑.彷彿開在冰山上的雪蓮.素淨、清澈.美得懾人魂魄.
話語裡帶着毫不掩飾的信任與堅定.十二心頭一顫.眼眸微微垂下.看着溼潤的青石板路.是啊.她在糾結什麼.她十二.不是一向只聽從自己的心聲嗎.
這麼一想.一掃方纔的煩躁.十二心情忽地暢快起來.連連點頭:“你說得對.是我走進了死衚衕.”
既然他說一統四國是她無論如何也逃不開的命數.她便是答應又如何.一切只隨着心走.她沒有一爭天下的想法.就算是命運.也無法強迫她.不是嗎.
回到客棧.換掉身上染了雨水的黑衣.十二盤膝坐在牀上.閉眼修煉.
第二天.她神清氣爽的從客房裡出來.一眼便看見了圍坐在大堂的木桌邊上.正大包小包堆滿一桌的衆人.眉梢輕佻.“你們在幹什麼.”
“如意.你可起來了.”邱樓笑眯眯的上前.拉着十二下樓.“你看看.這是我今天一大清早了若水去買的一些必備用品.這是金瘡藥.這是活血化瘀散.這是砒霜.這是無色無味的迷魂丹.這是……”
她從一大包的口袋裡一股腦倒出了許多的藥瓶.零零碎碎數一數.幾乎是十多個種類.治療內傷、外傷.甚至是毒藥.應有盡有.
十二心頭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幫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不是準備要去玄女宮嗎.這些東西帶上有備無患.”雲若寒手裡捏着一個金瘡藥的藥瓶.衝着十二展顏笑道.
“行.都給我吧.”十二一揮手.將桌上的東西全數放入了納戒的空間中.無論用不用得上.左右是他們的一番心意.撩袍坐下.提壺給自己滿了一杯溫茶.擡頭.就看見幾雙瞪大的眼鏡.正緊緊的盯着她看.
十二背脊一寒.臉上冷色更甚:“看着我做什麼.”
“如意.快說.你這個納戒從哪兒來的.”邱樓好奇的問道.眼睛一個勁的往十二的手指上瞄.要知道.在玄武大陸.煉器師極少.煉製出來的空間戒指、上等裝備.幾乎是有價無市.除非是出生頂級宗派.或者是出生在皇室.否則.想要得到這些.幾乎是天方夜譚.
“我一直帶着.你自己沒有留意.”十二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一句.
“我以前就覺得奇怪.你怎麼總是能在瞬間拿出東西.敢情是你手上帶着空間戒指啊.”邱樓恍然大悟.來來回回翻看着十二的手指.更準確的說.她的注意力始終在這枚樣式小巧.圖紋複雜.鑲嵌着一顆紅寶石的納戒上.“怎麼沒有煉器師的名字.一般煉器師不都要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名諱嗎.”
“這個問題.你不該來問我.”十二冷笑一聲.收回手.用袖袍遮住戒指.她可沒有供人觀賞的想法.尤其是在面對像邱樓這樣.好奇心旺盛的女人面前.還是低調點好.
“原來是他……”雲若寒食指託着下顎.嘀咕了一句.眸光暗沉.他就覺得這戒指看上去很眼熟.分明是那天小奶包拿着給十二的.是凌宇寒送她的禮物.
她居然帶在身上.
眉頭微微一蹙.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待到晚上.十二領着明夜再度造訪國師府.木離早已等候在內.見她來了.勾脣一笑.清冷的笑容.宛如這天上彎月.冷冷清清.不染俗世半分煙火.“你來了.”
一襲白色的袍子.他靜靜站立在府內的花園中.頭頂上.月光澆灑在他的身上.爲他籠罩了一層極其淺淡的光暈.如夢似幻.本就俊美的容顏.此刻更是彷彿要化羽成仙之人.十二眉梢一翹.默默點頭.
“我就知你會來.”他一臉篤定.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玄女宮究竟在四大斷崖絕壁的何處了吧.”十二冷漠的開口.雙眼古井無波.彷彿一泓寒潭.
“別急.想要去玄女宮.你這點修爲遠遠不夠.若你只是想要去送死.那就不必了.”木離聲音平平.只是冷漠的闡述着一個事實.
十二漠然.也沒有接話.靜等他的下言.
“跟我來.”他一揮衣袖.一股雄渾的氣流直接將十二捲起.她甚至無從反抗.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一般.只能任由他帶着.被勁風的風眼捲動.漂浮在他身後.明夜心頭一急.“你要對主子做什麼.”
“我不會害她.”木離未曾回頭.可他清淡的話語.卻在瞬間撫平了明夜心頭的急躁.這個男人彷彿天生就有這樣的魔力.能夠讓人對他產生一股難以言狀的信任.
“放心.”十二朝明夜安慰一聲.下一瞬.人已經消失在院落中.
“該死.”明夜氣急.一拳砸在身旁的樹幹上.這是他第幾次眼睜睜看着她被人帶走.
第幾次了
變強.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在明夜的心底堅定起來.
十二被那股氣流卷着一路從前院進入書房.只見木離在書房的書櫃上輕輕敲擊幾下.牆壁竟詭異的打開.一條漆黑的幽森通道映入眼簾.
十二的好奇心並不重.畢竟在這種地方.哪個身份尊貴的人府邸裡沒有一兩條秘密通道.她任由氣流把自己包裹着.甚至還趁機換了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
穿過幽森的通道.下方居然是一個石室.兩側灰白的牆壁上懸掛着照明的火把.石室裡雕刻着複雜的圖文.好像是北斗七星的樣式.中央擺放着一張大牀.沒有帳幔.牀身晶瑩剔透.像是由玉石製作而成.看上去價值不菲.上方還冒着騰騰的寒氣.即使在半空中.十二也被這股冷氣給逼得寒毛倒豎.
木離背對十二.青蔥白皙的手指開始緩慢的解開身上的白色錦袍.
十二臉色一變.嘴角微微一抽.倒也坦然.反正這男人的身體她又不是第一次看.身體結構什麼的.恐怕沒人比她更瞭解.要知道.當初成爲特工.她可是把男女身體結構圖上每一個器官.每一個要害.甚至是每一條筋脈都倒背如流.
如今.只不過是見到真人.身體在空中盤膝坐着.手肘撐着膝蓋.手掌托住下巴.冷冽的目光落在只穿了件褻衣的木離身上.這人.還真是白得徹底.衣袍是白的.裡面的褻衣居然也是白的.寬鬆的褻衣下.他健碩的身體被包裹得淋漓盡致.
火星簇簇的跳動着.是這石室裡.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