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嘆了口氣，透過那一絲門縫，他彷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可是菩提知道，那個身影再也回不來了。
因爲這本就是他計劃之中，這枚棋子的作用。
他當年找上那個殺人救妹的少年，在他佈下那枚棋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當他把那本古籍交給地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地藏會選擇第二種方法。
因爲菩提知道，古籍上的方法不可能成功。
因爲那本古籍本就是菩提瞎寫的。
也不能說是瞎寫，至少那本古籍，記載的所有事情，所有術法，都是真的，若是拿出去，都是令所有人紅眼瘋搶的神通秘籍。
唯獨以百萬靈魂之力使已死之人復活這一個術法，是假的。
菩提給了地藏希望，讓他原本絕望的心中，那僅存的一絲希望無限擴大。
讓他死死抓住那一根稻草，靠着這一絲希望堅持着一步步走到菩提希望他到達的位置，一步步變得強大無比、掌握了整個幽冥。
然後，就在地藏要順着那一根稻草爬上岸去的時候，菩提毫不留情的把那一根稻草毀滅。
就在地藏眼前，生生毀滅。
地藏花費了一生心思，明裡暗裡準備了諸多手段，只是爲了最後能用那個術法來救回那個女子。
無法想象，當地藏得知，準備用來複活那個女子的術法竟然是假的的時候，他的心裡會是多麼絕望。
所以他只能衝向如來。
所以，地藏只有死。
這一切都按照菩提的計劃，在數萬年間悄然運轉，一切按部就班，從未與菩提的預料差出一絲一毫。
菩提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這個精心培養的棋子會是死，因爲這是他苦苦計劃的結果。
但是隻有他的死才能讓菩提獲得最大的收益。
可是令菩提吃驚的是，他如今竟是對當年那個地藏，有了一絲愧疚和不捨。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佈下的棋子產生情感。
菩提站在門外，忽然自顧自的笑了一下，似是嘲諷。
可笑，怎能對自己佈下的棋子產生情感？
棋子始終只是棋子。
在下棋人眼中，所有的棋子都一樣，對自己來說只有足夠的利用價值的人，纔是棋子。
菩提兩眼重新變得冰涼起來，心裡也重新變得冰涼起來。
他若想在這一局棋中贏了如來，他就必須做一個沒有任何缺點的下棋人。
任何缺點，都不能有。
沒有來由的，菩提忽然想到了那隻已經消失在三千世界之中的猴子。
那個消失的很是可惜的棋子。
菩提本來對他還有更大的安排。
他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按照菩提的計劃走下去的棋子。
菩提習慣性的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喃喃。
“可惜了，虧我還損失了玄奘那個白子，才讓他帶着幾個妖聖，跟如來拼死的爭打起來。”
“哦，對了，似乎那老牛當時也被五猴子殺了。”
“還是五猴子那個棋子好啊，一下子把整個妖盟和西天如來的矛盾激化到不可調和的地步。那六猴子和幾個妖聖直接衝到了西天靈山。”
“只是可惜……那猴子死的不明不白。枉我廢了那麼多的心思啊……”
菩提兩眼迷茫。
當時在西天靈山之上，如來和猴子還有幾個妖聖之間的大戰的時候，菩提就在西天靈山腳下。
爲了那一刻，菩提把上千佛陀交給彌勒佛暫時帶領着找個地方安頓之後，便自己回到了西天靈山腳下。
當時若按照他的計劃，猴子與如來拼命，雖說只有凡階修爲，但是最後那幾個妖聖還有劍逍遙和獨孤凡會不惜一切把自己的一身修爲灌入猴子體內，利用那猴子能夠打破因果的神力，去跟如來拼個死活。
到那時，因果一破，因果蒲團便有了破綻，如來這個還沒完全坐穩的現世佛，便沒了那手握因果的力量。
哪怕猴子身死，換來一個如來重傷，也是值得。
到時埋伏在西天靈山腳下的菩提便會沖天而起，與如來最後一戰。
有贏無輸。
可是……
菩提面無表情的踏前一步，走上臺階，雙手伸出，兩手撫上漆黑大門，兩隻白嫩雙手如同擁有萬鈞之力，將那不知輕重的漆黑大門緩緩推開。
菩提看着略顯昏暗陰冷的大殿內的那個身影，微微一笑，踏步走入。
大殿之內，閻羅桌上，放着一個厚厚的本子，生死簿。
“菩提老祖，你終於來了。”
一個身影坐在桌後的椅子上，緩緩擡頭。
漆黑長髮，面容清秀，皮膚雪白，如同謫仙。
與之前的地藏一模一樣。
只是，聽聲音卻分明是個溫婉女子的嗓音，臉龐似是也沒有地藏那麼棱角分明，而是帶上一絲女子特有的柔美。
除此之外，完全就是地藏。
依舊是黑衣黑髮，蒼白如雪的皮膚，還有那瘦弱的身子骨。
“恩，老夫來看看。”菩提看着眼前的身影，點頭微笑，緩緩走入大殿之內。
站在大殿中央，菩提微微擡頭，臉上笑容依舊溫煦如初，兩眼直直的看着那個身影。
許久之後，菩提嘴角微笑：“我聽有人說，地藏死了。當年老夫渡他成佛，也算一段緣分，便趕來一看。”
“果然，那個名叫墨白的少年死了。”
菩提話音一落，那個黑髮青年臉色陰沉，彷彿被人說到了自己的禁臠。
菩提卻彷彿沒看到一般，依舊笑着說道：
“不過若說地藏死了，倒也不對，這個地藏分明還活着。”
“我卻也沒想到，墨青你竟然成了第二個地藏，哈哈，有趣有趣。他爲你而死，你卻活成了他那個樣子，真是輪迴因果啊。”
“我現在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跟那九天玄女一般，用自己的命數換了你的命數，因果絲線斷了再接起，卻是互相換了一根接的。”
菩提忽的哈哈笑起來。
絲毫不顧及坐在桌後，那個臉色陰沉到了極點的地藏。
或者說是女子地藏。
人家死了哥哥，你他媽跑來說這個，就算你是菩提，也得打你啊？
女子地藏聲音冰冷的打斷了菩提的笑聲，冷聲道：“菩提，當年你度我哥哥成佛，對我兄妹倆乃是大恩。”
“但正因如此，我哥哥爲了救我痛苦了一生，最後身死在如來掌下。這筆賬，我記在如來頭上，但是也有你一份。”
“所以，你跟我們兄妹恩怨兩清，你別以爲我們欠你什麼，我們早就和你一刀兩斷、毫無瓜葛。”
“即便你是菩提，可我哥本就是過渡佛，我比他只強不差……如今你跑來說這些，是想來找死嗎？”
女子地藏說完，冷眼看着菩提，悶聲冷哼了一聲，蒼白的臉上忽然泛起一絲不健康的微紅，一身的滔天氣勢磅礴衝出，呼嘯傳遍整個地府。
聖階巔峰修爲。
無盡漆黑鬼氣如潮水一般從天地間涌來，齊齊匯聚入地府，匯聚到女子身邊。
無數鬼氣散發的威壓繚繞在地藏身旁，齊齊壓向大殿之中的那個白胖和尚。
威壓之中，鬼氣繚繞下，女子緩緩站起身來，一身修爲夾雜鬼氣，去勢呼嘯的衝向那個微胖和尚。
長袖吹舞，亂髮披散。
這一瞬，那個一頭漆黑長髮飛舞，獨自一人衝向如來的地藏彷彿回來了。
【碼完字了，去健身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