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個消息,對皇甫無痕來說還是太突然。太監把話說完,皇甫無痕把頭慢慢轉向他。
沒有任何情感的雙眸,終於有了一些波動,皇甫無痕哽了半天,才緩緩開口。
“你剛說什麼?”
太監以爲是皇甫無痕沒有聽清他剛纔說的話,趕緊再重複了一遍。
“大學士氣息奄奄,聽府邸派來的人說快不行了,大學士想要見陛下您……”
公公不敢有所耽擱,快速的把剛纔說的話一字不差的說出來,還沒把話說完,皇甫無痕就已經越過他往外跑去。
皇甫無痕沒有去牽馬,根本沒有時間,顧不得身上的內傷,運起輕功往學士府飛去。
司徒辰與這大學士有數面之緣,兩人也算是說的來話的,於情於理,自己都應該去看看。
司徒辰望了一眼身後的若惜,自己剛纔發那麼大的火,一定嚇着她了吧。
“我出宮去看看,你別亂走,好好回房休息,聽話。”若惜愣愣的點點頭,司徒辰說的話,她自然都會聽。
皇甫無痕的速度太快,司徒辰費了好大力氣,才追上了他。兩人一路沒有多言,默默往學士府趕去。
兩人一到學士府的門口,在門口久等的管家立刻將兩人帶去大學士的房內。
大學士的女眷不多,僅僅有一位妻子,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唯一的兒子在一歲的時候不知得了什麼病。
日日高燒,大學士訪遍名醫,可是還是沒有把他的孩子救過來,說起來他也是個苦命人。
在大學士的房內,兩個女兒規矩的立在一旁,低着頭,他的妻子握着他的手,暗自抹淚。
房內的氣氛很低沉傷感,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大聲哭泣。
當一個人即將離開人世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親人,你哭哭啼啼,讓他如何能放心的走。
許多人在親人即將離世的時候,抱着親人嚎啕大哭,肝腸寸斷,卻不知如此,是讓他們就是死,都對你牽腸掛肚。
大學士臉色青黑,重重的黑眼圈和蒼白的臉互相映襯,可見其早已病入膏肓。
大學士躺在牀榻上,無力的咳嗽着,明明很難受,想要咳出來,可是卻沒有力氣。
皇甫無痕快步走到牀榻邊,眼神複雜的看着大學士。夫人和小姐見到皇甫無痕,起初先是一愣。
面色很快恢復了正常,對皇甫無痕福身行禮,就出去了。
司徒辰比皇甫無痕來的慢了一步,見房內那麼安靜,並沒有開口說話,靜靜的的把門關上,站的遠遠的。
“無痕啊,你個臭小子,怎麼纔來,你看看你,滿臉鬍渣,衣冠不整,也不整理一下再來,不成樣子!”
大學士無力的笑着,笑得很無力,讓人看着,都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被掏空了一樣。
除去皇甫無痕身上的龍袍,皇甫無痕看起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叫花子。
不知道多久沒有刮的鬍子,頭髮亂的不成樣子,身上散發着難聞的酒味,看起來儼然就是一個醉漢。
“
老頭子我的氣兒本來就不長,你是特意過來,打算薰死我的是不是?快去把身上的衣服換了,現在!”
皇甫無痕並未反駁,而是默默的走出了房間,房內只剩下大學士和司徒辰。
司徒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是該出去,還是該繼續站在這裡。
“孩子,你過來一下,老夫有幾句話,想要說與你聽。”
司徒辰不知道說的是自己,愣了半天,才後知後覺的的發現房內,好似只有他們二人。
雖不知大學士想說什麼,但司徒辰還是很快走了過去。“不知大學士有什麼話,想要說給在下聽。”
司徒辰並沒有自稱本宮,或者是我,算是對大學士的一種尊敬。
大學士的生平,司徒辰聽在身邊伺候的公公或者宮女說過一些。
小時候皇甫無痕母親去的早,因爲母親地位低下,父皇對他不重視,皇甫無痕經常被那些皇子欺負。
在皇甫無痕過的異常辛苦的那段時間裡,只有大學士關心他,照顧他,教他詩詞歌賦。
可以說沒有大學士,就不會有今日的皇甫無痕。
一般扶持皇子,或者是關心皇子的,大多是想要奪得皇子的信任,然後在皇子登上皇位之後,讓皇帝做傀儡,而他則是幕後的黑手。
可是大學士並不是這樣的人,先皇尚在人世時,大學士的官職就是他現在的官職。
皇甫無痕繼位後,曾經要給大學士冊封更高的官職,卻被大學士拒絕了。
在朝堂上,皇甫無痕做的對的,他會無條件的支持,可是皇甫無痕做的若是錯的。
哪怕是不要這條命,他也要說出皇甫無痕所做決定的弊端在哪裡。
皇甫無痕善於納諫,大學士說的法子,他都會採取。唯一忤逆大學士,就是皇甫無痕要立凌瀟爲後的事。
一個終身爲國的老臣,值得得到他人的尊敬,司徒辰是從心底的佩服這個老臣。
“孩子啊,這些天委屈你了,那些大臣說的話,你莫要放在心上,他們會抨擊你,不過是因爲他們害怕你。”
在那些大學士的眼裡,司徒辰一旦掌握了天東國的命脈,奪得天東國的政權。
爲了鞏固他的統治,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他們消滅殆盡,絕了以後的後患。
以現在皇甫無痕的狀態,和司徒辰着手管理天東國的情況來看,司徒辰想拿下天東國,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大學士可別這麼說,這是在下身爲朋友,應該爲無痕做的,承蒙大學士信任,在下感激不盡。”
大學士身爲朝廷重臣,本應該更爲忌憚司徒辰的勢力,可大學士竟相信司徒辰。
那麼多人的謾罵聲中,有一人是信任你的,實在是讓人受寵若驚。
“你這孩子,老夫不過將死之人,說了自己該說的,沒什麼可感激的。”
一個心無雜念的人,雙眼是清澈無比的,身上沒有一絲邪氣,正氣凜然。
司徒辰在幫皇甫無痕的過程中,從未透露出過他的野心,也從
未有過什麼歪念頭。
大學士知道自己老了,其他什麼事都做不了,唯獨在看人這一方面,絕對錯不了。
“無痕他是個固執的孩子,孩子氣的很,這幾日沒有少讓你操心,很多地方還要你多擔待着。”
以往大學士可沒有少在皇甫無痕那裡受氣,可是卻也只能無可奈何,能怎麼辦?
“還請大學士放心,無痕的性子在下都知道,人皆有爲情所困的時候,撐過那道坎,就沒事了。”
司徒辰所能爲皇甫無痕做的事情不多,再如何,不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你這麼說,老夫就放心了,孩子,老夫時日不多,不能再陪着無痕那孩子,希望你能幫老夫照顧他。”
大學士對皇甫無痕的情感,多少和他早夭的孩子有關,看着皇甫無痕長大的他,最是放不下。
“那孩子不得先皇寵愛,孤苦伶仃,小時候他不愛笑,也不愛哭,老夫知道他心裡苦的很。”
可以說陪了皇甫無痕整整十多年的時間,大學士從未見皇甫無痕笑過,哪怕是勾勾嘴角都沒有。
凌瀟出現後,皇甫無痕整個人徹底改變了。
跟他相處了那麼多年,大學士才知道,皇甫無痕他原來會笑,還會死皮賴臉的撒嬌。
常常做出讓人目瞪口呆的事情來,不少大臣說皇甫無痕變了,大學士卻不這麼認爲。
站在他們面前的這個愛笑的人,纔是皇甫無痕本來應該有的樣子,只是從未對他們展露。
一開始大學士非常反對皇甫無痕立凌瀟爲後,後來就釋懷了。
有如此奇女子陪在皇甫無痕的身邊,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皇甫無痕開心就好。
“這些年走過來,他的不容易,沒有幾個人知道,老夫卻都看在眼裡。”
大學士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那次在御花園看到皇甫無痕被皇子們欺負。
皇子和公主們對他拳腳相加,甚至把水潑在他的身上。皇甫無痕不哭不喊,只是抱着頭蹲在地上。
當時大學士就在想,他的孩子要是還活着,也有這麼大了吧。
就算皇甫無痕不反抗,那些皇子也沒有想停止欺負他,大學士看不過眼,出面將皇子們訓斥了一頓。
那時候大學士是他們的教書先生,他們不敢造次,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了那裡。
皇子們走後,皇甫無痕在地上坐了很久,一動不動,大學士以爲他死了。
心中感嘆這孩子可憐,就在這時候皇甫無痕動了,起身將衣服上的灰塵拍乾淨。
帶着十分厭惡噁心的神情,擦拭身上被那些人毆打留下的淤青。
原本乾淨的衣服粘了很多泥巴,實在拍不乾淨的,皇甫無痕索性不去理會。
對救了自己的大學士,皇甫無痕淡淡的說了一聲謝謝,並沒有多說,獨自走到一旁的蓮花池旁。
用手舀起裡面的水,擦洗臉頰,直到把臉洗的乾乾淨淨,纔去洗手臂上的塵土。
周圍靜悄悄的,迴響着水的嘀嗒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