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件件沒什麼新意可言的壽禮送上來,聽着那些千篇一律,只不過是換了種說法的祝壽詞,皇上的興致也是不怎麼高漲。
很快,向皇上進獻壽禮的人便輪到了廖至公。廖家先前不清不楚地被牽扯進了刺殺四皇子的事件當中,之後又被皇上重責的事情,已經是朝廷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現在見到廖至公帶了幾個兒子來爲皇上祝壽,幾乎所有人都在暗中打量着,揣測着那向來自視甚高的廖至公,今天會有什麼舉動。
除了等着看廖至公的反應之外,對那幾個兒子的座次,衆人明面上雖然不說什麼,但心裡卻仍舊略有微詞。儘管廖少飛是庶出,可按照長幼有序來分,他理應坐在廖勤之後面的位置,可他卻被排在了最後。
儘管人們從來都不曾從這三少爺的口中,聽到過任何有關於對廖府不滿的事情,可如今看到這一幕,也就不難想到,外人眼中看來同其他幾位少爺沒什麼不同的廖少飛,在廖府的地位卻根本比不上其他幾位嫡出的兒子。
在衆人關注的目光當中,廖至公站了起來,“在向皇上獻上賀禮之前,臣有一事需得事先坦白。今天這壽禮並不是臣費盡心思找來的。”
此言一出,衆人立即都是一個愣怔,送給皇上的賀禮,卻不是盡心盡力找來的,這豈不是對皇上的大不敬麼!?
就在衆人都爲廖至公捏了一把汗的時候,又聽得他開口笑道:“這賀禮,是臣的兒子勤之,早在幾個月之前爲了慶賀陛下的壽辰,不辭勞苦,千方百計尋來的。勤之對皇上的一片赤誠之心,就連臣都自愧不如!”
皇上先前那略有些陰沉的臉色微微緩和了些,“哦?那不知是什麼樣心思精妙的東西,倘若當真是費了一番功夫,那朕必定會重重有賞。”
廖勤之順着父親的話站起身,面帶恭順笑意,先是向皇上行了一個大禮,隨即便開口道:“臣聽說,在北方蠻荒,寸草不生之地,有着一名得日月精華孕育而生的女子。”
“此女子名爲妙曼,妙曼雖終日遭受烈日暴曬,卻膚白勝雪,眉目似畫。自然,這並不是她最特別的地方,妙曼最爲奇妙之處在於,她從牙牙學語之時,就已經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廖勤之說的投入,絲毫都沒有察覺到,坐在不遠處的百里秋水,正同皇甫翌辰交換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隨即便像是周圍人一般,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說下去,目光當中隱隱透着一抹森冷寒光。
皇上眉心微微一沉,像是在辨別廖勤之的話當中究竟有幾分可信。衆人也都聽得有些入神,聽廖勤之這描述,這叫做妙曼的女子,豈不是就是神女了麼?若是真的能夠將未卜先知的神女找到,進獻給皇上,這廖家恐怕又會有無盡的賞賜了。
只聽廖勤之繼續說道:“臣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這叫做妙曼的女子,告訴她當今聖上是一位明君,問她可否願
意輔佐在聖上身旁,保空明永生永世富足安康。曼妙她被臣的誠心所感動,便答應了來到皇上的身邊,如今,她已經等在了大殿外,只等皇上下令傳召了!”
臣子的位置同皇上的位置相隔太遠,因此廖勤之並沒有察覺到,在他說話的時候,那看似表情毫無變化的皇上,眼底的寒意卻一絲絲地加深了起來。等到他說完之後,皇上眼底的那些寒意,已經徹底凝結成了一團冰冷的厭惡!
廖至公大笑幾聲,衝着殿外嚷道:“曼妙,還不快進來覲見皇上!”
隨着廖至公話音落地,忽然便聽到一聲夾雜了怒意的冷笑從殿門處傳了來,緊接着,便是一陣淡雅香氣絲絲縷縷瀰漫開來,一全身素白的清冷女子,面上帶着一抹慍怒,目光徑直掃過廖勤之,“陛下,臣妾的預言,現在可準了吧?”
這女人是哪裡來的?!廖至公頓時有些愕然,眼前這女子身形修長飄逸,一張素淨的臉上粉黛不施,卻隱隱透着一抹出塵的仙氣,再加上那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令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會禁不住以爲,這當真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來了。
廖於海眉心一緊,他替二哥安排的人爲什麼沒有出現,眼前這人又是從何而來?聽她在皇上的面前自稱臣妾,那便不難猜想,她是皇上的某個妃嬪,可既然是位分不高的妃嬪,怎麼敢就這樣闖進殿裡,而且……她說的預言,令他瞬間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闖進來的白衣女子,走到皇上的面前,轉過頭,下巴略微揚起,傲然地環視了一週,未曾經過皇上的允許,便開口,用和她此刻姿態一般的傲然語氣道:“你們不必好奇本宮是誰,也更加不必好奇本宮的身份。你們只需要清楚,本宮的預言已經成真。”
“早在幾天之前,本宮就已經預料到,今天必定會有奸臣佞賊,藉着進獻壽禮的機會,將一名事先安排好的女子,假裝成神女送給皇上,以此博得皇上歡心,日後好在皇上的面前多多美言,以便令他平步青雲,官運亨通!”
“這位娘娘!”廖至公是何等身份,像這樣位分一看便不高的妃嬪,他是向來都不放在眼中的,如今又被說成是奸臣佞賊,自是火氣立即上竄,“下官的兒子,的確是赤誠一片,來爲皇上尋到了這位神女,娘娘怎可如此污衊?”
“污衊?”白衣女子輕笑一聲,“本宮的預言早已經告訴了陛下,陛下記得清清楚楚,你是不是也要說,陛下也是在污衊你們?”
廖於海的臉色立即微微一緊,曼妙是她找到人之後,秘密安排在廖無雲的醉花樓,由他親自一手調教而出,清楚這件事的根本就沒有幾人,而且當中絕不可能會有背叛廖家之人,那這白衣女子,究竟是從什麼地方知道的!?
幾乎挖空心思,都想不出一個頭緒來的廖於海,目光在不經意當中便同對面的百里秋水撞在了一處,對上那一雙似乎能洞察一切的深邃眼眸時,廖於海的心底
狠狠一顫——除了她,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的人了!
可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又是怎麼和這白衣女子扯上了關係的?!廖於海感到自己的頭皮隱隱有些發麻,他將曼妙調教出來,目的的確像是白衣女子所說的的一樣,可現在……他用眼角的餘光戰戰兢兢地掃了一眼皇上,皇上眼底那越來越清晰的怒氣,已經是百里女子最好的證明。
廖至公一時語塞,半晌,雙手重重抱拳,“陛下!老臣一家,對陛下只有忠,沒有欺,這位娘娘說的話未免有失偏頗,也許娘娘的確也擅長占卜,可也不能就這樣便一口咬定,曼妙是勤之找來欺瞞皇上的啊!”
就在方纔這一段時間當中,那叫曼妙的女子,已經被侍衛給綁了進來,“鶴妃娘娘,人已經帶到。”
直到侍衛畢恭畢敬地喊出這妃嬪的稱號,衆人這才清楚,原來這仙氣飄飄的白衣女子,就是皇上新封的鶴妃。
曼妙身着一襲柳綠,身姿的確妖嬈,面容也的確是像鶴妃一般,很是有幾分超然出塵。此刻被侍衛帶進來的曼妙,看起來並無半分懼意,而是略帶高傲地揚起了下巴,目光直直地看向了鶴妃,“你方纔污衊我的話,我全都聽了個清清楚楚。污衊神女,你就不怕受到懲罰嗎?”
曼妙一開口,廖於海的眉心便又是禁不住微微一緊,時間畢竟倉促,儘管廖無雲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來栽培曼妙,可她在這樣緊急的時刻,眼底卻還是禁不住露出了一絲怯意。現在他也只能期盼,沒人看的那麼仔細,沒人會注意到曼妙眼中的那一絲怯意。
“神女?真是惹本宮發笑,本宮的身份,也是你能夠隨便按在自己身上的?不過是一個農夫的遺腹子,還敢自稱什麼神女!”
鶴妃的臉上露出一個很是可笑的表情,曼妙的臉色卻在隱隱之間露出了一絲驚恐,儘管那驚恐的神情在她的臉上一閃而逝,卻還是有不少人都看在了眼中。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明明……”
“血口噴人?”鶴妃笑了起來,目光當中的寒意,卻令曼妙隱隱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就算你父母雙亡,家中也並無任何兄弟姐妹,可只要陛下派人,專程去到沵城,在你曾經住過的柳兒巷挨家挨戶地問過去,想必總會有人記得你的,不是嗎,宋阮阮?”
聽到她一口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曼妙頓時如墜冰窖,先前廖家的人可沒有教過她,遇到身份被拆穿的時候要怎麼做,她一個愣怔之間,臉色已經煞白一片。
當曼妙露出這神情的時候,已經不必再多說什麼,皇上臉色重重一沉,拍案怒道:“大膽廖勤之,竟敢企圖欺瞞矇蔽朕,簡直是欺君罔上!來人啊!把他給朕拖出去,就在這墨瓊殿的大殿之前,給朕重重杖責二百——”
“皇上?!皇上?!”廖勤之臉都綠了,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下場,“陛下,臣是冤枉的,臣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