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擡眼望去.只見容溪慢步上樓梯而來.
她來到皇帝面前.施了個禮.“父皇.容溪非宣自來.還請父皇不要怪罪容溪擅闖之罪.”
皇帝一笑.“哪裡的話.朕正與修兒說起你.正想着讓蘇克明去請你.你便來了.”
“父皇.兒媳有一事相求.還請父皇答應.”容溪說着.再次施了一禮.
“噢.何事.”皇帝眯着眼睛問道.
“容溪不才.卻想爲國出一份力.明宵勝我大昭.容溪心中實難平復.所以.容溪想請父皇下旨.準容溪出戰.”
容溪聲音清悅.字字如珠.皇帝微怔了下.挑眉一笑.“好.果然是我皇家的好兒媳.準了.”
冷亦修在容溪話音落地的時候便扭過頭去看她.眼神中盡是不贊同.容溪卻並未看他.只是垂首說道:“謝父皇.”
兩個人一同下了高臺.冷亦修低聲問道:“容溪……你……”
“你可有什麼其它的辦法嗎.”容溪搖了搖頭.“既然如此.這一戰怎麼也是避免不了的.何必去讓他心中不痛快呢.不如痛痛快快的出戰.還可以讓他心中高興.”
“就只爲着他心中高興.讓你去冒這個險.”冷亦修低吼了一聲.
容溪停住腳步.看着他幾欲噴火的眼睛.拉了拉他的手說道:“我沒事的.你放心.自己的身子自己還能不清楚.你別忘了.你的王妃可是聞名的修公子.哪裡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你這寶貝孩兒也是堅強的.是個乖巧的.不會出危險的.你放心……”
冷亦修微微閉了閉眼睛.手指不由得用力.緊緊的握了她的手.
容溪知道他心中情緒.但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皇家薄情.這天下的面子.自然比自己這個兒媳重要的多.
夫妻二人還在這裡悄悄的說着.那邊的臺下已經炸了窩.連郝連蓓兒也差點跳了起來.
郝連蓓兒緊緊抓住郝連紫澤的手臂.“七哥.七哥.這是假的吧.你快抽我一嘴巴.看我是不是做夢呢.”
郝連紫澤的臉色沉冷.任由郝連蓓兒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搖晃.雙眼中盡是憤怒.一貫的笑容也早已經不見.
看到的人都以爲他是爲賽事覺得不公.只有郝連蓓兒知道.七哥是真的生氣了.這個天殺的大昭皇帝.居然剛剛讓太監下了旨.讓容溪出戰.
容溪都六個月的身孕了.居然讓容溪出戰.
郝連蓓兒見郝連紫澤沒有反應.只能放開他.手掌拍着面前的桌子.“啪啪”的作響.“我不比.要讓我和容姐姐比.還不如讓我去死.”
郝連紫澤的目光閃動.他看着遠處的容溪.其實今日他都不敢看她.他的眼風卻忍不住把她看了一次又一次.
他知道她穿了件華服.那衣服很漂亮.把她襯托得更漂亮.他卻覺得.她是不喜歡這衣服的.他注意到容秋和容溪之間的動靜.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本來並不想再去打擾她.這兩天也剋制着沒有見她.卻偶爾聽郝連蓓兒說了一嘴.說什麼衣服怎麼怎麼了.只是一提.詳細的也不肯再說.如今一見.他分明覺得這便是那件有問題的衣服.
心中的擔憂還未曾放下.又聽到這樣的旨意.大昭皇帝怎麼能夠這樣.不過是一個比賽.難道比容溪還重要嗎.是了.在皇帝的眼裡心中.容溪自然是不重要的罷.那麼.冷亦修呢.他是怎麼能同意的.
他正在胡思亂想.只聽郝連蓓兒低呼了一聲.他擡眼望去.果然見容溪站上了高臺.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身上已經換了一套利索的衣服.只是那六個多月的肚子依舊醒目.越發顯得她尖細的小臉和纖細的四肢.她好像……更瘦了些.
郝連紫澤的心中一痛.很想再看看容溪.卻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微微眯了眼睛.低聲問郝連蓓兒.“你去不去.”
“我不去.”郝連蓓兒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吧.”郝連紫澤看着郝連文華道:“文華.你去吧.”
郝連文華沒有說話.握着劍柄的手卻緊了緊.她點了點頭.轉身慢慢向着高臺而去.
衆人都摒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看着.看到明宵出戰的是郝連文華.也便明白郝連蓓兒是放棄了.如今看來.明宵和大昭這一戰.便落在郝連文華和容溪的身上了.
容溪看着眼前的郝連文華.這姑娘長得端莊大氣.年紀要比郝連蓓兒大上幾歲.身姿也已經長成.纖腰長腿.一身紅色的騎馬裝英姿勃勃.
她手中的長劍雪亮如月.像是載了一劍的清冷月光.與自己手中的烏黑劍身形成反比.
郝連文華以及臺下的人都把目光對準了容溪.她的發也束了起來.身姿站得比直.雖然挺着懷着身孕的肚子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她明明一個人站在那裡.卻總讓人恍惚間覺得.她身後似乎有千軍萬馬.而她微笑着看來.手中的劍光不及那微笑眸子裡的烈烈華光.
她淡淡道:“郝連郡主.請吧.”
郝連文華緊緊抿了嘴.不再說話.提劍一指.迅速的向前一衝並一刺.容溪肩膀微微一側.擡手“鏘”的一聲手中的烏劍與郝連文華的碰在一眼.
火花四濺.郝連文華的手微微一顫.她的心中微驚.飛快的撤手變招再次刺來.
兩個人你來我往.便戰在一處.
郝連文華的身手的確不弱.很快與容溪便過了二十多個回合.她手中的雪劍光華閃爍.凌厲的風聲捲過.忽然手腕一翻.一擡以刁鑽的角度快而狠的向着容溪的雙眼而出.
臺下的衆人有些膽小的已經捂住了眼睛.有的是一聲驚呼.郝連紫澤不由得一握拳.暗恨郝連文華怎麼能夠下這樣的毒手.
冷亦修生生定下自己的腳步.一雙眼睛灼灼的盯着臺上.像是下一瞬間便會飛上臺去.
臺上的容溪卻是冷冷的一笑.她足尖輕擡.足尖卻像流水一般退了出去.反手一出.手中的烏黑長劍突然像是軟了軟.如一條靈巧飛騰的烏龍.自她的身側刺出.直擊郝連文華的胸膛.
“鏘.”
兩劍在半路相交.那聲音太響.似乎把衆人的耳膜都要震裂.心都跟着顫了顫.眼睛卻不肯眨動一下.
烈烈的劍風激起容溪的烏髮.絲絲縷縷.像是一團散開的霧.讓人的心頭一緊.而她的劍卻並未因此而停.反而一路向前.
郝連文華震驚之後發現自己的劍早已經在那一聲撞擊之後斷裂掉在地上.她再次遲愣的瞬間.容溪的劍已經貼近她的胸口.
一陣冷銳的劍氣讓她的渾身一抖.她再想躲卻已經來不及.只好把眼睛一閉.等着那劍刺穿過自己的身體.
然而那意料之中的痛並沒有來.忽然聽到有人在她的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郡主.你是喜歡郝連紫澤吧.”
一句話.輕輕說在耳邊.卻如同炸雷.讓郝連文華震了震.
她霍然睜開眼.卻發現容溪已經提了劍退了開去.那一劍並沒有傷到她.
她愣愣的看着容溪.想着她剛纔所說的話.看着她垂頭撫弄着劍的樣子.又覺得彷彿剛纔聽到的話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
夢中.那帶笑的男子總是文雅如竹.妖豔如花.那雙眼睛裡卻總是有深深的寂寥.這寂寥……是因爲對面的女子嗎.她不知道.而當她剛纔在看臺下看到他的神情時.她突然便明白了.果然是因爲她的.
郝連文華呆愣着.容溪已經側首看了看她.淺淺的一笑.那笑意微冷.如初融的雪.“我是希望郝連紫澤有一個美滿的姻緣的.只是……那個人不是你.且不說你與他是近親.就算沒有這層關係.你也不合適.你的心……太毒.”
容溪說罷.轉身下了高臺.
郝連文華被容溪的話說得臉色發白.一雙腳彷彿被釘在臺板上.她愣愣的.看着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越走越遠.直到“當.”的一聲銅鑼響.她才如夢方醒.身子抖了抖.回過神來.目光落在臺板的劍上.已經斷成了兩斷.像自己的心.
“郝連郡主.您可以下臺了.”敲鑼的小太監笑着說道.
郝連文華這才慢慢的撿起臺上的斷劍.拖着疲憊的身子慢慢下了樓去.她剛剛走下樓梯.只聽臺上有人高喊:“最後一局.大昭寧王妃--勝.”
臺下頓時歡呼如潮.那些人在喊着什麼.郝連文華全然聽不清楚.她只知道那些聲音與自己毫無關係.她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恐怕是連偷偷看他的機會都沒有了.
自己那一招.容溪當局者都看得清楚.何況是做爲局外人的他了.他……一定會恨自己的吧.
容溪慢步下了樓梯.她聽到臺上的那一聲.腳步依舊沒有停.臺下的那些歡呼聲不過如同掠過耳邊的潮浪.她不想管.只是想微笑着.走向那一個人.
冷亦修微笑着站在那裡.上前走了兩步.緩緩的伸出手去.容溪淺笑着走來.伸手放入他的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