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方纔踏出陳府的大門,陳夫人便追了出來。
“如兒,是你嗎?”那聲音恍若隔世,竟讓夜如開始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遲疑着不敢回頭。
“如兒,你是我的如兒嗎?”淚水盈滿眼眶,雙手開始無助的顫抖,不是幻覺,不是夢,她真的記得,真的記得,夜如終於鼓起了一輩子的勇氣轉過了身,晶瑩的淚珠在見到她容顏的那一刻終於奪眶而出在清麗的臉龐上留下兩條清晰的淚痕。
陳夫人看着眼前滿臉淚痕的美麗女子,淚水也忍不住流了下來,是啊!這是夜如,雖說隔了十一年未見,可是那輪廓,那眉眼的的確確就是她的夜如啊!於是一步步的走近想要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幸好現在正是喜宴開始的時間,否則的話若讓人看見了這般的情形又不知該生出怎樣的流言蜚語了,從始至終夜如都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看着這個她盼了十年的女人一步步向她走來。
終於陳夫人走到了她的跟前,慢慢的伸出右手輕輕的撫摸着夜如的臉龐,她的手很溫暖也很光滑,足可以證明她在這十年裡並未受任何的苦,反而是夜如那一雙手不僅有着粗糙的老繭而且還有着看不見的鮮血。
想罷至此夜如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她的舉動讓剛纔還沉浸在親人團聚喜悅中的陳夫人一下子失了方寸,手就那麼停在那裡不知所措。
只見夜如定了定神硬是止住了欲往下流的淚水:“陳夫人,難得您還記得當初被您無情拋棄的親生女兒”後面那四個字語氣加得很重,彷彿是在提醒着陳夫人她曾犯下的罪孽。
“對不起,如兒,我知道是娘對不起你,現在我們終於團聚,娘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補償,您打算如何補償呢?”聽到夜如的提問誤以爲她是想要得到自己補償的,於是破涕爲笑道:“陳家老爺爲人知書達理又很豁達,相信我可以勸他收你爲義女,這樣我們母女便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我也可以好好補償你,做一個母親應盡的職責,然後再給你找一戶好人家,這樣.........”。
“夠了,我不想再聽,如果你真想補償我,那就跟我走吧!我一樣會好好的孝敬你”。
夜如的話讓剛纔還喜上眉梢的陳夫人頓時跌入了谷底,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夜如,那種眼神很陌生,根本不像是再打量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更像是在看一個從未蒙面的陌生人,眼神中還帶着幾分畏懼,是被夜如的話語嚇到了。
看出了她的遲疑與害怕,夜如不禁輕蔑的笑道:“怎麼?捨不得你現在的丈夫和女兒嗎?還是捨不得現在的榮華富貴?”夜如的話句句如針般刺在陳夫人的心上。
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牽掛多年的女兒早已變成了惡魔,心痛悔恨填滿了她的心田,面對夜如的逼問竟是無言以對。
見她不答夜如又繼續說道:“看來你是捨不得這裡了,也罷!如果你肯將美麗可愛的陳家小姐給我,我便讓你留下”。
這一句話,也就是這樣一句話讓陳夫人徹底的清醒了。眼前站着的根本不是她的夜如,而是來向她討債的惡魔。
“你不是我女兒,我的夜如不會這樣殘忍,我不會答應你任何的要求,我要回去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夜如的心頓時如刀絞般疼痛,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卻原來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
昔日腦海中那個慈愛的母親影像已經漸漸變得模糊,幸而在瑞王府這十年來早已練得可以喜怒不言於色,故陳夫人看到還是一副淡漠的夜如。
眼看陳夫人慾要離開,夜如又接着說道:“十日之後我會再來,到時希望你可以給我答案,否則的話我將讓你此生遺憾”說完不待陳夫人轉身便已消失在了陳府之外,陳夫人甚至還未看清她是朝哪個方向而去,這便讓陳夫人更加的不安。
回到客棧的夜如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天連前來回報府衙消息的探子都被拒之門外,她只是在牀邊坐着,手裡不停的撫摸頸上的玉如意,沒有傷心沒有流淚,淚水終是無用的東西,只會消磨人的仇恨之心。
終於在第二天黎明到來之際她狠下心腸將頸上的玉如意硬生生的扯了下來,以至於脖子被勒得一陣陣青紅,不待片刻,那溫潤如水般的玉墜便在頃刻之間變成了粉末並在手鬆開的那一刻化爲了烏有。
夜如的眼神變得很是恐怖,她是徹底絕望與放棄了,既然無法留住孃親的愛那就讓她恨吧!至少她永遠不會再忘記。還有九日時間,是該去完成此行的任務了。
蘇州知府沈輔孝的女兒沈羽裳一直都個恬靜溫婉的女子,她的父親將她作爲自己政治生涯的一名棋子對此她是早已知曉的,可是對於自己的命運她卻是無能爲力。
蘇櫟這個名字她是聽過一次就記得的,而且是深深將它記在了心上,如烙印般深刻而難忘,那是在去年的花燈節上,形色各異的花燈把蘇州的夜晚照的通明,擁擠的人羣,喧囂聲,喊叫聲不絕於耳。
本是安靜恬適的她,一顆心也開始浮躁不安,不得不承認,這一次揹着爹孃逃出來是對的,她從未如此快樂,就像好不容易逃出鳥籠的鳥兒般,拼命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氣,雖是同一片天空,但卻是自由的天空。
她像鳥兒一樣自在的笑着跳着,明媚的笑容似乎比大街上所有的燈都燦爛,直到那一抹青衣出現在她眼前時她才停下了腳步,那人對她微微一笑,憂鬱的眼神,英氣逼人的臉龐,她看得有些癡了,以至於他已經離開都沒注意到,直到他從她視線中消失的那一刻她才如夢般出醒。
轉眼間一年過去了,她也即將參加選妃大殿,其實她是明白,無論這一次能否被皇上選中,父親都會將她嫁出去,不是親王便是朝中的顯貴,總之她這顆棋子的命運早就已經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