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晨7點中廣播裡準時播報當天的天氣預報,此時周羽還賴在牀上,平時的這個時候他已經起牀了,他有早起晨練的習慣。最近的事情說亂不亂,說多不多,難免影響了他的心情。他今天請了假說不舒服沒有去西點店,一個星期前就向老闆正式請辭,還有四天他正式離職。周羽捨不得離開西點店,即使不是他嚮往的職業,不過蛋撻和奶油的味道已經太熟悉了,熟悉成習慣,習慣成自然。他沒有後悔選擇下一步要走的路,那條路是他愛着的,何況他深愛的人也在同樣地走着。晨曦時的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霧,周羽不知不覺走到海邊,可他發現天氣預報是這樣的不準確。

海和天蔚藍成體,沙灘的顏色在陽光的沐浴下被溫暖簇擁。一望無際,他看不到一點霧氣。由於是早晨剛過,遊人稀少,海灘上格外寧靜。周羽不由自主地握緊帶在脖子上的石頭,他聯想着它會不會就是在這裡被葉清然拾到的。這裡的確有着很多形態與顏色各異的石頭,美麗、稀有,所以纔會被有心人視爲珍貴。周羽突然發現沙灘上有一顆石子和脖子上的很相像,他蹲下身去拾它,頃刻出現一個輕盈的身影也俯下身體去拾它。他擡頭看去,想不到她是葉清然。喜悅與驚訝交織在周羽的身體裡,無緣走到的海邊竟然是有緣人靈魂的棲息地。

兩個人拾起石頭後,葉清然告訴他,就在海邊的那座公寓,那裡還有一個她的家,她的表情中有些溫暖且微弱的幸福感,它襯托在悲傷的邊緣。也許像葉清然這種堅強成熟的女人,在偶然脆弱的一刻,是希望會有一個陌生的身影貿然闖進她的心靈,至少在那時她可以接受他、也可以原諒他。她邀請周羽和她一起去好久都沒回去過的家看一看、坐一會,壓抑很久的情緒在適當的時候應該被釋放一下。

這間臨海的公寓很氣派,剛一進屋子就知道是葉清然的家,裡面的風格還是簡約、白色、乾淨、整潔。不同的是,從廳室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是一片蔚藍、靜謐的海。屋子裡的隔音效果還好,關着窗戶完全聽不到海與海風纏繞的聲音。兩個人各自在屋子裡走動着,周羽因爲陌生而四處觀看,而她是因爲太久沒回來過期盼快點找到屬於這裡的感覺。房子很大,讓人感覺到空曠,特別是兩人的心還醉在孤單中時。周羽走到廳室的另一邊,那裡擺放着好多玻璃小瓶,每個瓶子裡都放着幾顆剔透、顏色不同的石頭。還有一些石子被擺放在櫃子上,角落裡幾乎都是美麗的石子,它們自然地被陳列在此,彷彿整間房子融入到自然中,沒有任何的隔閡。

“和我說說它們的故事,好嗎?”他看着旁邊葉清然和樑青泉甜蜜的合照問道。

“他是警校的教官,我是他學生。這裡是他爲我建造的家。”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我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沒有家。小的時候一次意外和家裡人走散了。記得那天,我一個人在海邊度過漆黑的夜晚。因爲恐懼,第二天的晨曦來臨時,我完全地失憶了,我記不起我是誰,叫什麼名字,我的家人是誰。但是我清楚地記得那個畫面……”說着她把周羽帶進一個房間,周羽剛剛看到房間裡的佈置時整個人都被震撼了,他的心頭涌起一陣感動。

屋子裡面擺放着更多美麗的石子,有好幾百顆那麼多,猶如被浪衝到海灘上,自然而然地停留在那裡的感覺。整間屋子除了石子外最顯眼的就是一副落地的油畫:夜晚的最後一波潮汐即將退去的一刻,朝晨即將出現。黑夜的最後瞬間與陽光出現的第一秒交替畫面。油畫的周圍是用石子簡單鋪成的一段小路景象。

“是他爲我畫的。這個畫面,它是我見過最美的。你想象不到一個小孩獨自在海邊度過黑夜的感覺,就是它讓我重新看到希望,挺了過來。那場潮汐和那朝晨交替的瞬間是那麼短暫。這件事後,我開始喜歡收集石頭。他答應過我,他要爲我拍下和我第一次見到的一模一樣的畫面,那一刻他會向我求婚……”說道這裡,葉清然緩緩地停頓下來。

“那他現在?你們……?”

“兩年前的今天,他告訴我他拍到了。他讓我早晨下班後趕到海邊。想不到的是那個晨曦過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他……”

“他……失蹤了?”

葉清然沉默地點點頭。

兩個人許久沒有說話,葉清然把今天撿到的石子拿了出來,擺放在櫃子上。

“這顆石子很像我撿到的第一顆,可惜不小心弄丟了。”

“一定是送給愛人的。”周羽說完後,葉清然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她的神態告訴他,默認了他的猜測。

周羽一下子意識到多年帶在身上的那顆就是它。他並沒有那麼失落,他理解她。之後他沒有再和她說些什麼,見葉清然呆呆地凝視着窗外,周羽將石子從身上解下來,放在桌子上,在她不知不覺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在雲海市的最西南方向,即將出了市區,沿路海邊很少有過往的人與車輛,很僻靜。周羽約林局見面,地點就訂在這裡。兩人都很準時。

“我答應做你們的線人。”

“其實在我意料之中,不過沒想到你這麼快回復我。”他很有信心地看着周羽,並繼續說道。

“我沒看錯人。”

周羽對着他點點頭,態度很堅決。

“之後的工作,我作爲你的唯一聯絡人。除此之外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身份,爲了安全起見不要再和我們刑警隊內部的人有接觸,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知道!”

林局和周羽強調了一些紀律問題和一些應該注意的問題,並一再囑咐他,安全是第一,不可魯莽單獨行事等。之後兩個人各自秘密離開了海邊。

回到家休息片刻,周羽就拿出手機,他想起林局暗示他的話。林慶民真的是料事如神,連他正在追求葉清然的事情,他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爲了8•13案,爲了可以重回警隊,他不得不這麼做,只有忍痛割愛,不去再找葉清然,直到破了這個大案。

“喂?清然?”

“嗯,是。什麼事?”

“想約你出來有事情和你說。”

“最近可能不行,隊裡的事兒挺多的。”

“我要走了,離開這裡,去北京,就算和我告別吧。”周羽的話讓葉清然有種突然的感覺,她沒想到這個死追着她不放的小夥子馬上要走了,她的心裡莫名出現不捨、無奈、甚至是傷感的情緒。自己明明對他動了感情,可是內心還在欺騙自己、折磨自己。如果放縱了自己的情感就是對樑青泉的背叛,她根本沒有信心去銷燬自己無意義的堅持,這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自己逃避、對愛情懦弱的表現。她沒有再將拒絕的話說出口,她的情感溢了出來,她不再抑制,她按時赴了約。

周羽面朝大海坐着,身後是一座巴洛克式的古典主義教堂,**、肅穆,教堂的大門旁邊還特意標記着國家一級保護建築。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他知道是她。

“我知道你一定回來。”

葉清然走到他身邊。

“只不過湊巧,今天隊長出差回來,隊裡的人才夠用。”

“葉清然,你的理由太過時了。”

“怎麼突然要走。”

“北京有個朋友邀我合夥去開西點店。”

“哦,不錯。”

“不想和我說說什麼嗎?道個別之類的?”周羽很挑逗地對她笑着說。

“你看呢?”

“我捨不得你。”

葉清然故意躲開視線對他說:“會再見的。”

周羽從包裡取出一條圍巾。他把它戴在葉清然的脖子上。

“我親手織的,留個紀念吧。”

“你還會這個?”

周羽還沒等她的話音落下便說道:“給我的愛人。”

“要是這樣,我不能收。”說着她剛要將圍巾從脖子上拿下來。

“別掩飾了行嗎?如果你覺得我無所謂今天你根本不會來。”

“是不是感覺愛上比自己小的男人,接受不了。如果是這樣請毫不猶豫地離開。”周羽有些無奈地說道。

葉清然沒有任何表情和語言,很利索地起身離開。走了十幾步後,停住了腳步。她轉回身,走了回去。周羽很興奮,他抑制着面部的表情。

“這是你的石頭吧,你上次落在我家了。”說着她將石頭放在周羽手中,故意躲開他的目光。

“我就知道!”說着他一把將葉清然抱在懷裡。幸福的笑容頓然像花一樣在他的臉上綻放開。

“別當警察了,你可以做演員了。”

“你懂什麼!!”

“我愛你,葉清然!”周羽輕輕地說道,這一句等了好久,誰能體會到這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教堂邊分手後,周羽電聯告訴她航班的時間。他的語氣中沒有抱多大希望她回來給他送行,他渴望她到時候能出現。

機場大廳裡規律地播放着每次航班旅客的登記提醒,周羽的那般急呼了幾次,估計只有他沒有登機。遙望四周,寬闊的大廳裡沒有葉清然的身影,他並沒有準備走向登機口。周羽的手機響了,是葉清然打來的。

“喂?”

對方停頓了一下才說話。

“我今天不去送你了,警局有事情。”

“猜到了,真的不想見我一面?”

“別弄得和生離死別似的。再說……上次不是已經道別了嗎!”

“說的也是,反正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哈哈!”

“別胡鬧,不說了。有很多事兒等着我要做!在北京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會每天都想你的!”

“嗯!”說着葉清然掛了電話。

周羽拿起行李向登機口快步走去,直到身影依依不捨地遊走進機艙。而另一種眼神一直目送着他的離去,葉清然對他說了謊,她在給周羽電話之前就到達了機場,她看到他遲遲不肯去登機,這纔打了電話。原本她只想安靜地目送他離開,沒有語言、沒有多麼悲傷的神情去送別,葉清然她的愛含蓄、冷豔、爽然。

幾天後周羽從北京秘密回到雲海,這次去北京其實是和司徒陽會合,他將周羽推薦給白楊。剛回來不久,周羽就聯繫了林局,在林慶民安排的僻靜處的一家酒室內,兩人見了面。

“葉警官不知道你回來吧?!”

“沒有,一切都很順利。”

“那就好。”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接觸白楊,他還是對我很防範。他狡猾也很謹慎,當他們商議事情的時候,就會找不同的理由把我支開。”

“白楊這個人的確很狡猾,還很多疑。所以你更加要提防。偵查任務不要操之過急,以免讓他起疑心。”

“不但白楊沒有提過賭場的事兒,連他周圍的人也沒有談論過。”

“有沒有查到他們這次去北京的目的。”

“通過司徒陽我才知道,他們這次去北京是和一個叫劉德的人碰面。”

“劉德?”

“嗯,而且司徒陽這小子,近段時間格外興奮,說什麼這次會有筆生意,白楊會帶着他一起弄。”

“知道是什麼生意嗎?”

“不確定,不過從司徒陽這幾天的行跡上看,所謂的帶貨應該是毒品。”

“儘快蒐集到證據以及交易的時間、地點。”

“好!”

“今天就到這裡。”局長剛要走出房間,卻忽然止步回頭卻欲言又止。

周羽看到林局的神情立刻說道:“我明白林局,我會以大局爲重,先放下私人感情。”

“那就好。”嚴肅中帶着信任,林慶民說道後便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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