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史於君很少見到歡得跟猴子似的小可會這樣沉默過。
“這葉承先和孫副行長會有什麼好聊的?如果他們早就認識,或許……該不會咱們這些天來被孫副行長和新城區公安分局各種算計的倒黴情況都和這位“荀教授”有關吧?”小可很自然的推測出這葉承先和孫副行長蠅營狗苟的定然是對自己不懷好意;而他主動要求幫助小可開辦保安公司更是有意在接近自己,想到這些小可便低聲自語道:“只不過孫副行長這苦肉計使得有點過了分,他竟然玩得連這大半生的積累都折了進去,後半輩子恐怕還得在牢獄中度過。”
史於君雖然不清楚“荀教授”是誰,但她仍然爲小可的安全着想勸告他說:“原本以爲認識了孫副行長以後一切都會順風順水的,沒想到非但沒討到一點好處,咱們九個還差點丟了性命,又害得雙雙姐欠下了組織的人情。如果這些事件都非偶然而和葉姑娘的父親有關,小可,你應該離這對父女遠些纔好。”
楊嬌已經定好了碩士論文的課題,她原本應該多在圖書館悶着或是在醫院向臨牀醫生請教問題纔對的;只不過這位大小姐偏偏不務正業的以自己有商店股份爲由連天的蹲守在這裡。楊嬌是個直腸子,她似乎並不介意小可曾一口回絕了楊芒鋒的好意資助,竟然跟沒事兒人似的在店裡忙的不亦樂乎。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對街那家複印社的那對活寶母子不是跟咱們過不去嗎?作爲咱們團隊裡最富才智的精英,我有義務長期坐陣並制定出應對競爭對手的策略。”
小可時不時的就問楊嬌一句:“楊壯士,想到什麼對付同行的策略沒?”他猜想楊嬌總在自己眼前晃悠定然是再度“夠義氣”的替程雙看管自己呢。
楊嬌和史於君之間的交情不淺,因而楊嬌並沒明顯的表現出對史於君的敵意,只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個姑娘之間尷尬的身份和她們在工作方面作用的重疊。小可到是樂得她們都留在店裡,但凡有什麼髒活累活他又不捨得讓這兩位嬌滴滴的大姑娘去幹,這兩個小-妞的性格、氣質差異很大;她們同時又給人以完全不同類型的美感,有這兩尊財神在基本上可以滿足周圍三所大學所有挑剔的大學生那難調的衆口。這兩人中少了任何一個都會損失掉商店的一部分潛在客源,小可甚至看到了在旁邊開一家花店的商機,這樣以來她們各自的追求者買起花來就方便得多了。
楊嬌的腦殘粉裡還有多年來對她死纏爛打的姚偉。姚大少曾在“人口失蹤案件”中爲團隊出過大力,小可和姚偉相互之間都沒有什麼好感,但小可還是打心眼裡佩服這位“精英官二代”的:只有批量生產出姚偉這樣出類拔萃人物的家族纔有可能經久不衰。這雖然是葉嬰落的觀點,不過小可對有想法的見解向來海納百川、照收不誤。儘管說這話的夜鶯本人就是個富N代,她那個大家族肯定在奔赴臺海之前就是個名門望族;而姚偉家向上推幾代也都是響噹噹的人物,比如他的舅爺翟老就曾是一方封疆大吏。如若這個家族到了這一代沒出個姚偉這樣的人物,“富貴不過三代”的話豈非要在這個家族中應驗了?
姚偉表面看起來就是個十足的富二代:愛得瑟、炫富、狂傲、私生活靡爛;但他內裡是個很有料的人。小可堅信:姚偉獨自一個人鎮住那十幾名打手的勇氣和威勢並非那些只會作威作福、以強凌弱的衙內所能辦到的。
很高看姚偉並不代表小可不會在楊嬌面前貶低他。這位官家公子每天跟點卯似的來找楊嬌時小可的臉色就會變得難看起來,他總是以一張損嘴和姚偉那不可一世的狂傲在較勁。
姚偉這天晚間是在程雙家裡找到的楊嬌,他對楊嬌大晚上和小可同住在一間房裡早就氣得麻木了。他看了看小可對面的史於君和楊嬌,不懷好意的說:“喲,皇上這是要就寢了?龍牀之上竟然有兩位貴妃在侍寢呀?”
“沒錯,有事啓奏;無事退朝,”小可壞笑道:“你跪安吧小姚子!”
姚偉和小可以互相損對方爲樂,但誰吃了虧都不會翻臉,他正要找回場子,楊嬌卻怒道:“你們倆互掐時別總是帶上我和於君好嗎?你有事嗎?沒事就快走,這大晚上的趕來是給我添堵的嗎?”
姚偉這才直入正題說前幾個月認識的幾個朋友在一塊兒玩時嘲笑他身邊連個像樣的妞都沒有。姚偉自己也覺得太寒顫,所以他想求楊嬌這個發小給自己撐門面出席今晚的場子。
明白了姚偉的來意之後楊嬌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那隻能怪你自己沒眼光,你長得也算人模狗樣的,就不能找個不寒顫的妞兒帶出去嗎?”
“我身邊壓根沒有姑娘啊妹妹!”姚偉好像挺委屈似的,不清楚他底系的定然會認爲他一直在爲楊嬌苦守空房呢!
小可以很認真的表情裝作替姚偉出主意道:“你不是有個前女友嗎?就是上次用蛋糕砸楊嬌的那個,她長得那麼正點,你帶她去你那些新朋友一準兒說不出風涼話來噁心你。”
姚偉瞪了小可一眼,心說:你小子這纔是在火上澆油噁心我呢吧?你竟然當着楊嬌的面說我前女友對她不敬的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小子!
楊嬌和姚偉從小就認識,她有着一副老大性格和俠義心腸,發小遇上了麻煩她但凡能幫忙就不會幹看着的。她看了看錶,見時間還早着就答應了下來。只不過她要求姚偉答應帶着小可一塊跟去。
小可和姚偉同聲問她爲什麼,楊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史於君也勸說小可跟着姚偉和楊嬌去瞧個熱鬧,她的理由是放鬆下心情對身體恢復有好處。史於君比楊嬌更懂得她自己的想法:她猜到楊嬌是因爲不放心小可和她單獨在一起耳鬢廝磨才總是出現在她們周圍的。
楊嬌雖然的確有史於君猜測到的顧慮;但她在內心深處更多在意的則是擔心小可會對自己有看法,所以她大晚上和姚偉外出才主動要求帶同小可去的。這姑娘看似是圈子裡最大咧咧的一個,然而她一但有了在意的人就褪變成了最保守、最謹言慎行的乖乖女。
小可拗不過楊嬌和史於君只得答應了同去。姚偉上車之後聯繫了那位邀請他的朋友說馬上到。小可聽得真切,對方回答說:“今晚換個地方,上次那場子已經廢了!最近風聲正緊,只好臨時湊和一下。”
姚偉罵道:“風聲緊你還找我去玩?閒的吧你?”
對方拿出了典型官二代的腔調回答說:“風聲緊才正好啊,頂風硬上才更刺激!”
“好吧,把位置發給我。”姚偉對那人的豪言壯語竟然習以爲常。
姚偉看了一眼收到的信息罵了一句,他開出了數條街區之後很快到達了地點,但沒見到一個熟人在那裡,此時那朋友又發來一條消息說這裡只是整條路線的起點,是爲了方便給他引路才指點他到這裡來的。
姚偉大罵了幾句才仔細看了看那條線路圖,他按對方發來的路線開着車對楊嬌說:“這幫小子挺瘋的,以前我跟着去玩過兩次,那時候是在一個銀行行長家的別墅地下三層,去的人有很多咱們小時候還和他們一塊兒玩過呢,待會兒你看到眼熟的人別大驚小怪的。”
小可猜測姚偉說的定然是那孫副行長的家,於是他問姚偉:“你這是要帶楊嬌去賭博啊姚大少?”
“你怎麼知道的?”姚偉在一愣之後壞笑道:“原來你小子也好這一口?你也是混過江湖的,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定然樣樣都在行吧?”
“我對賭博沒興趣,”小可說:“只是姚大少,楊叔叔可是個潔身自好的清官,你帶了楊嬌去那種場所萬一東窗事發了可是會害了楊叔叔名聲的,你要想清楚後果。”
姚偉當然明白小可的意思,楊芒鋒現今正看姚偉不順眼呢,他這個“準女婿”在未來岳父眼裡本就沒多少好印象,真出了什麼叉子他定然兜不住。其實姚偉也不嗜賭,但他身邊有那麼幾塊不成器的料硬拉他下水,和損友混得久了他偶爾也會去碰碰手氣的。如今當着楊嬌的面豈能承認自己怕李芒鋒?於是姚偉強撐着說:“楊叔叔定然不會怪我的,我這不是去賺錢嗎?我姚大賭神若不在賭檯上大展神威那才浪費了才華呢。”
“你的錢還少嗎?”楊嬌道:“一輩子都花不完,還用得着你去賺?”
姚偉正色道:“誰說有很多錢就不用再賺了?錢總有花完的時候。賭來的錢怎麼了,但憑本事而已,運氣也是本事的一部分沒錯吧?人都是世俗的,在賺錢和作正人君子的考量問題上,求存的理智總是勝過求賢的幻想。在物質面前什麼精神追求都是扯淡,不同之處只在於每個人爲了現實而背叛精神追求的底線不同罷了。”
小可對姚偉的話深以爲然,爲了表示對姚偉這番見解的認同他開口就損起對方來:“姚大少,姚布斯!祝你在職業賭徒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最後把全世界的財富都贏到你手上去。”
楊嬌撲嗤一笑重複道:“姚布斯?”
“謝你吉言,我會把這當成最高理想去奮鬥的。”姚偉正回答着突然盯着GPS地圖奇怪的自語道:“臥槽,這B發給我的是什麼地圖啊,怎麼越走越眼熟呢?這都快到地方了才發現終點就在你們商店對面不遠處。他女馬的早說啊,非要給我規定個毛的起始位置?”
這家地下賭場就位於綜合商店對街的那家複印社——慧姐母子經營的那家店。
小可進門就看到了慧姐坐在門廳附近。原本很憂傷的慧姐此時變得憂鬱了,也憔悴了很多;她見到小可之後眼睛立刻躲閃着讓開了小可的視線,數月前還囂張的數落小可“失敗”的她現今已經淪落到和小可一樣只是個小店主而已。
這賭場原本是開設在孫副行長家的,在孫副行長的小炮樓被查封之後這場子就搬了地方,賭場的莊家背後有省城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罩着,因而孫副行長獨自扛下了開設賭場的罪名而沒供出原兇來。這賭場幾經選址最後竟然臨時在慧姐的複印社落了地。
段律師早就厭倦了人到中年的慧姐,這對母子在得罪了孫副行長的當晚就被段律師無情的趕出了歌廳,慧姐和那經理在被段律師掃地出門之後只得龜縮在這複印社裡;而留下來繼續管理那女神歌廳的竟然是刀子眼,段律師認爲他足夠忠誠、可堪重用。同樣是做了得罪人之事的三個人結局如此大異,這變故給慧姐母子的人生上了非常沉重的一課。
生活同樣發生鉅變的還有孫副行長的合夥人段律師,他一直以孫副行長爲衣食父母,但孫副行長早有了與之斷交換一個更便宜的“傀儡”的打算,只因沒找到鬧掰的合理藉口孫副行長才遲遲沒下手。孫副行長在把段律師踹開之後不久他就倒臺了,這段律師反而因此沒被對方牽連進去。
接替孫副行長的新行長和段律師有着十數年的深交,段律師的未非但不會比過去灰暗,極有可能會有更多的建樹。他過後念起慧姐的好來,以後就算和慧姐不再是情-人,終究還是朋友的,於是他介紹了幾位圈裡的朋友給這對母子認識,其中就有這賭場的一位管理者,對方竟然在那經理身上發現了閃光點:原來這經理自少年起就在歌廳長大,數年來他從幾個頗有些千數的客戶處學得了幾手好功夫,而後多年裡他苦心鑽研之下竟然頗有些獨創的心得。
於是在那管理者和幾位有這賭場股份的大亨引薦之下這對母子得到了該賭場莊家的認可,莊家在起用了那經理之後乾脆把場子搬到了他的複印社來,這複印社每天白天照常營業,晚間則成了全市最大的賭場之一。
小可原以爲慧姐只不過是把場子租出去收個服務費什麼的,當他看到慧姐的兒子不再當歌廳經理而作起了賭場的荷官之時小可才徹底服了這對越活越沒節操的母子。但想想也對,與其讓這經理去坑蒙那些初來省城的無知青年;還不如由他去忽悠這些有的是閒錢肆意濫賭的富家子弟們。
姚偉向小可和楊嬌介紹說這開場子的是個從不露面的人物,那莊家任憑誰贏了他都要抽百分之二十的紅利,莊家的原則是:你輸了不給錢我替對方找你,他贏了不分紅利給我我也找他去。人家敢開賭場的定然各種手段都玩得通,也罩得住。
在場的人有很多是高官、富商家裡的兒女——是“兒女”而不只是“兒子”,有些女人比男人賭性還強,畢竟這個陰勝陽衰的世界太瘋狂。楊嬌果然如姚偉所說的認識其中着實不少的人,當姚偉下場開賭了以後楊嬌時不時的就會指着某個人在小可耳邊低聲說起她五歲之時曾和那個小女孩兒一塊撒尿和過泥;六歲的時候那個小男孩強吻過她因而被姚偉揍過……
小可聽到的那些有損楊嬌形象的事情多了便忍不住說:“咱們當真是兩個世界的人啊楊壯士,過去我還在可憐你小時候竟然沒參加過植樹節挖坑埋樹苗的活動;過去我冤枉了你以爲你的童年定然全是空白的,原來你們這些官二代玩的都是這些調調?”
楊嬌反脣相譏道:“誰家小孩子都是這樣長大的,什麼這二代那二代,我怎麼覺得你的童年纔是空白呢?”
她說得沒錯,小可在十歲以前一直被那“感官超常症”嚴重困擾着,他的童年才真的是一段殘缺的記憶。他被楊嬌說中了心事正有些鬱郁,迎面竟然遇上了一個熟人,小可定睛一看才認出對方是菜菜子,小可和她因爲孫副行長的原因而沒什麼話可說,因爲認識便相互點了點頭。
楊嬌於是犯起愣來,她難以相信在這賭場裡竟然會有與小可相熟的人,這太出乎楊嬌的意料了,她見那與小可錯身而過的女人成熟而嫵媚,說不出的風塵妖嬈。於是她不滿的問小可:“你小子背地裡沒少幹壞事吧,這樣的人你也認識?”
“她?她是孫副行長家的小三啊!”小可指着菜菜子的背影回答道。
姚偉原本說過的要帶楊嬌在朋友面前顯擺一番的話早就被他忘到了腦後,被姚偉晾在場子中的小可和楊嬌待在這場合裡各自都感到無所適事,於是小可和楊嬌找了個空位置坐了下來,他閒來無事便講起了和孫副行長初見那天自己與慧姐母子還有這菜菜子之間的小故事;而菜菜子曾在孫副行長家裡色誘過他的事小可自然沒提出來,畢竟論起施展色誘術來菜菜子的手段在楊嬌面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而已。
楊嬌聽說菜菜子曾多次迴護過小可之後頓時對她大生好感,楊嬌望着正在專注看着手裡紙牌的菜菜子搖頭嘆息道:“她的賭性還挺大?其實她把自己交給孫副行長那樣的人就是在賭博,她是在用青春賭明天,她最終贏得了什麼?只不過是那些沒能被警方查出來的錢財而已。”
兩人閒聊了好長時間也沒見姚偉回來,於是他們到場中最熱鬧的賭桌旁去找姚偉想要拉他走。他們這才發現姚偉這個死心眼的傢伙今天手氣相當不順,他在短短半個小時裡已經輸了三十萬,這小子非但不肯撤下來反而越玩越大,結果又輸了很多錢。
幾個與他相識的人紛紛勸姚偉改天再來找回場子,他卻咬牙切齒的一副玩命也要贏回來的架勢,小可勸了他幾句姚偉非但不聽反而於情緒極糟之下罵了小可兩句。
楊嬌正要發火替小可收拾姚偉一頓,小可卻笑笑將她拉到了一旁道:“別跟他一般計較。人都是好賭的,一但這不知道放棄、不懂得收手的賭性來了勁兒,誰都不可能攔得住他的,唯有他自己撞了一頭包才能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