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34 狼羣（下）
草原的夜色比想象中的更加浩瀚些，漫天的星斗燦亮明輝，月色淺薄，天幕如帷帳高襯在頭頂，心間沉抑的煩悶也彷彿可以被淨化。
我安靜地立在帳外仰望着天空，懷裡抱着剛剛注射了鎮定劑，正睡得沉沉的小狼，手掌在它的毛髮上輕撫。
身後卻是一派劍拔弩張的爭論，曲禾的聲音偶爾淡淡地夾在那兩人的高聲互吼中，竟然也顯得分外清晰。
“你們是在懷疑我是麼？！那羣狼你們也看見了！是被控制的！我是吃飽了撐得要讓那些東西來破壞我的領土啊！而你們！進境都帶着私人通訊設備，不是防着我是什麼？！”那個叫颯颯的姑娘顯然是火爆的脾性，另外兩個大男人的聲音都沒有她來得鏗鏘有力，中氣十足。
西藤像是也來了火，語氣不冷不熱，比正正經經的怒罵都來得更讓人窩火些：
“你覺得我們不應該懷疑你是麼？如果我們現在沒有站在這裡，你是不是還在接待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哪來的另一個人！老孃的心裡自始至終就特麼的只有你一個人！”
“只有我？颯颯，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我喜歡的是男人！”
“如果沒有沈婉刺激到你！你也不會變成喜歡男人不是嗎？！說到底！我就是沒她那麼好命！她和你們是青梅竹馬！她該受你們的萬千寵愛！我就是個馬伕的女兒！我什麼都不是！”
“颯颯，別總是把自己和小婉放在一起。”西藤突然軟了語氣，聲音帶着讓人心酸的傷感，“人都不在了，何必再談及。”
“是不是隻有死了的人，纔可以被這麼心心念着？”許久，颯颯輕聲問了一句，帳內卻一時鴉雀無聲。
“呵呵……”曲禾不識相地笑了一聲，徒留下那兩個同時安靜下來的人，徑直向我走來，腳步聲舒緩有度，伴着溫和的問句：
“不困？”他走到我面前，垂眸看來，“甄小竹，你最近這是在走文藝路線？”
我把下巴收回，不客氣地發出一聲“阿嚏——”，揉着鼻子沒什麼形象翻翻白眼。
回身看了眼燈火通明的帳篷，認真提醒：
“颯颯是個好姑娘。”我想到自己無果的一段明暗交替的倒追戀愛史，嘆了口氣，心有慼慼焉，“能全心喜歡一個人的人，都不會是壞人。”
“你這是在表達什麼？”曲禾把我懷裡的小狼接過去，意有所指地說，“即使能愛能喜歡，如果爲了這份情愛去傷害本來無罪的人的人，TA也不見得是有多善良。”
“這個話題太深沉，跳過。”我指着他懷裡的小狼，想了想，還是提出申明，“你們不許因爲任何理由而傷害它，不然，你們也不是什麼好人。”
曲禾挑眉，夜色中，他的眸光細碎，帶着叫人沉淪的魅惑：
“我說過我是好人麼？”
咬牙：
“這個問題太深奧，也跳過。”我移開視線看向別處，雖然對於他們和沈婉的關係一直很想打聽，但是曲禾在我第一次想詢問的時候已經那樣明顯地選擇迴避，我又何必再自討沒趣呢。
可是這人就是喜歡這樣讓我不知所措，他在我身側說：
“我、西藤還有沈婉，是一起長大的。”
果然，就是颯颯說的那樣，他們是真正意義上的青梅竹馬。
曲禾走來把小狼塞給我，手插口袋轉過身去，只留給我一個淡漠的背影。
“以後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問，爲了一個並不珍惜你的男人而變得這樣謹言慎行，甄小竹，你也真是一頭豬。”
夜風突然變大了，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間噗啦一聲破開，這個叫曲禾的人……總能這樣一針見血地戳破我的心事。
沒有差錯。
原地怔了會兒神，轉身打算回帳篷休息，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處星亮一閃而逝，細微的腳步聲迅速消失，有人！
“曲禾……”我用氣聲喚着他，小心地倒退回去，靠着曲禾配合地停下的後背，“有人在附近偷看……”
“嗯。”他應着，將我往身邊拉去，帶着我發聲處走去。
“會是那個蓄意挑事的人麼？”難道真的是在這裡，颯颯應該是見過那人的吧？
“不知道，”曲禾伸手撥開前面的草叢，彎身查看被踩到的草，手指在上面輕輕拂過，低聲說：
“火藥粉。”
我大驚失色，急忙蹲下身去看，藉着明亮的星光，隱約看見腳下的草上有些灰黑的粉末，仔細聞了聞，居然真的是火藥粉！
“不止這裡，”曲禾站直身體，伸手指着這一帶及膝的草場，聲線微冷，帶着夜裡的寂茫：
“這裡，已經被灑滿了火藥粉。”
“全部都……”我狠狠地暗罵一聲，“靠！”
颯颯和西藤已經從裡面走出來，後者的臉色不大好，不像是生氣，但是怎麼看着就是特別彆扭，反倒是颯颯的一張俏臉微紅，看見我們兩個都神情嚴肅，忍不住問：
“怎麼了？”
此時的夜風已經變得很大了，吹得人身上都有些寒意，但我卻只覺得心頭有一股子火焰在燃燒！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奇怪，當你明明安分守己，從不犯人時，卻又人總想要置你於死地！而且向來是不吝耗費人力物力！
“如果今晚要炸了這個草場，那就大家一起死了好了！”我把小狼放下，從腰間拿出那枚薄刃，迎向曲禾凝重的眼神，扯脣輕笑：
“你甚至還在等待，但是，有人卻是急不可耐呢，曲禾大人。”
從進入這個部落開始，無論是殺狼羣還是和颯颯交涉，最不緊不慢的就是曲禾的態度，他或許其實很早就知道這個背後的人是誰，但是卻不明說，只是等着對方自動暴露，可是現在呢，對方不僅不打算暴露，反而想將我們集體殺死在這裡！暫時不說別的原因，會這麼急切的下手，至少說明那邊的人已經被人抓到了馬腳或者說……我們之中，有人掌握了那個人某些秘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