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祖師大殿。
在林夜表達了打算用見微來試驗一下御天劍的準度後，老道也是正色起來。
“咳咳，鬼嬰乃是鬼修所凝聚之物，道門一些元神境的強者，在身死之後，如不想前往陰間，便可轉鬼修之路，將元神化爲鬼嬰。”
“師傅，那如果不是元神轉化的呢，而是從一開始就是修行的鬼修之路，這樣的鬼嬰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特殊的地方？”老道想了下後答道：“三斬算不算特殊？”
“三斬？”
老道解釋道：“陽間陽間，自然是以陽人爲主，元神是天道所認可的存在，由元神轉鬼嬰無礙，可要是一開始便是修的鬼嬰，那將要面臨天道三斬，也就是所謂的三劫，只有扛過了這三斬，鬼嬰才能如同元神一樣。”
“未經歷三斬的鬼嬰，第一斬之前，鬼嬰和原主之間並非共生，原主若是身死，鬼嬰依然可以獨立存活，若是鬼嬰身死，原主卻也活不了。”
林夜思考了下老道的話，道：“就跟自己生的孩子和抱養的孩子的區別，自己生下來的孩子血脈相連，天生便是親近，而抱養的孩子需要花費時間去培養親情。”
“徒兒你這麼理解也是可以。”老道點了點頭，認可了林夜的總結。
林夜看着陸判激動模樣，心裡暗笑，果然啊，文人都逃不過一個名。
楊判官？
林夜心裡嘀咕了一句，老楊這剛被免去城隍職位沒多久，這是又升回來了一點啊，都當上判官了。
“不會，只有經歷過第一斬，兩者的意識才會有所交集，在這之前鬼嬰更只是寄宿在鬼修體內，鬼修死亡，鬼嬰便是獨立存在了，但失去了鬼修又未邁過第一斬的鬼嬰，其意識跟剛出生的嬰兒差不多。”
這是文人畢生最大的追求啊。
激動過後，陸判也是感覺出來了，自己這位賢弟好像是迫不得已要離開，他這做大哥的自然不能不管，更別說賢弟還送了自己一首可以流芳千古的詩。
陸判走上前，目光看向宣紙上的詩詞，輕念道：“君問歸期未有期，上陽夜雪滿冬池。”
得留着！
“鬼嬰到底是鬼嬰，最好的辦法就是給送回陰間，人鬼殊途，這人和鬼嬰也是一樣的。”
“真不會給大哥帶來麻煩？”林夜再次確認問道。
陸判官是倒查整個滄瀾郡陰司這些年處理的所有鬼魂事件，老楊這傢伙也有不少把柄，因此和林夜是一拍即合。
“大哥，您就別問了。”林夜搖搖頭道。
“賢弟……”
“賢弟是不把爲兄當大哥，有心事何故瞞着。”陸判一揮袖子，“若是這樣，那爲兄便是離去了。”
林夜眼神閃着明悟之色，和他所猜想的差不多。
林夜繼續問道：“若是鬼修死亡，留下了鬼嬰，這鬼嬰不會有鬼修的意識嗎？”
“賢弟可是有心事?”
林夜隔空喊了一句，崔判官的身影並沒有出現，但聲音卻是傳來了。
老道意味深長的點了一句，林夜本來也是這樣的想法，但從鬼嬰先前那一叫，讓得自己元神小人學會了第一聲大道之音，而現在他又知道了大道之音的好處，想法便是改變了。
原因很簡單。
“沒，徒兒只是想提前瞭解一下，你知道的，徒兒我做事比較穩妥，防範於未然。”
哪怕他現在已經是陰司判官了，依然是無法拒絕流芳千古的誘惑。
“你若當我是你大哥，就告訴我，不然這首詩我不會收。”
陸判的身影在原地消失，林夜也是鬆了口氣，計劃到這裡就算是完成了，至於上陽城城隍那邊，他早就跟老楊打好了招呼，老楊那邊也會配合。
寫好信封，林夜將其給燒掉，當然燒之前說了一句：“送滄瀾郡城隍司陸判官。”
藏神境，最少可以領悟一個大道之音，也就是說有可能領悟多個，那鬼嬰就還有用處。
“前輩，我是替你辦事，就沒必要說這些了。”
“賢弟，你跟愚兄明說，這一次離城到底是所謂何事？”
“放心，些許小事罷了。”陸判官笑着擺擺手，道：“賢弟放心在這書房帶着，愚兄去一趟上陽城城隍廟便回來。”
“兄，上次一別，甚是想念，今偶得一佳句，邀兄共賞。”
陸判很是感動，自己這賢弟品德高尚，都這個時候了還替自己着想。
陸判臉一板，林夜苦笑了幾下，無奈道：“大哥您也知道，我也是方外修行之人，幾年前有一位老者老去，那老者的兒子當兵戰死在了戰場上，兒媳婦聽聞噩耗也早早走了，老人去世的時候，家裡就剩下了三歲的孫兒，我憐憫那孩子無人照顧，面對老人的魂魄請求，我讓老人魂魄得以留在陽間照顧孫兒，直到老人孫兒年滿十二，老人魂魄這才離去。”
“那這樣的鬼嬰，有沒有可能會依附他人，或者如同小孩子一樣，對某個人產生新的依賴和親近。”
老道盯着林夜看了一會，呵呵一笑，那表情似乎在說，小樣，你什麼樣的人，爲師我會不知道。
深夜，陸判的身影便是出現。
半個月後，風雪夜。
自己先前去找他，竟然還不漏一點口風，這是沒把自己當朋友啊，虧自己還給他送燒雞。
既然老道已經出關了，那清風觀的事情便是不用自己操心了，他可以安心的去圍獵那位陸判官了。
如此一連好幾次，每隔那麼三五天，林夜都會給得到佳句邀請陸判官，兩人在書房深夜暢聊文學……
只是這第一句，便是讓得陸判神情一震，停頓了三秒才繼續讀下去。
陸判有些激動不能自已，站在判官的角度，一首詩自然沒什麼，可他生前是文官而且又喜愛詩詞，可是知道這首詩必然會流芳千古，那麼自己也將隨着這首詩跟着流芳百世。
想到那鬼嬰似乎很想靠近自己元神，林夜繼續詢問，老道沉吟了一下，搖搖頭道：“爲師這就不清楚了，一般來說鬼嬰只會對鬼修或者有同類氣息的存在產生親近，你這突然問鬼嬰之事，還問的這麼詳細，難不成你遇到了這樣的鬼嬰。”
陸判一臉動容看着林夜，林夜苦笑了一下，又提筆寫上了一行小序。
……
“不可！”林夜連忙道：“小弟就是知道大哥你是滄瀾郡陰司判官，更不能讓大哥你爲難，豈能因爲我而徇私，要這樣的話，小弟寧願被陰司拘走魂魄受罰。”
“離開上陽城？去哪？何時回來？”陸判有些好奇問道。
解開了心中疑惑，林夜離開道觀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陸判官生前也是文人，肯定也逃不過這一點，現在陸判官已經往他挖好的坑一步步跳了。
文人有不愛財不求利的，但絕對沒有不愛名的。
陸判開口驚醒了林夜，林夜若無其事道：“沒有。”
“你小子搞歪門邪說確實是有一套，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歪點子。”
“這……這首詩是給愚兄我的？”
林夜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突然拿起了毛筆：“陸大哥，臨走之前小弟本想寫首詩贈給大哥留作紀念，只是一直沒有靈感，但大哥剛剛一番問話，讓得小弟心有所得。”
“糊塗！”陸判聽完這話先是呵斥了一句，等看到林夜表情有些尷尬，這才語氣溫和道：“賢弟你這確實是不該，但你也不用躲，你忘了愚兄乃是滄瀾郡判官嘛，整個滄瀾郡陰司都歸愚兄管轄。”
“前輩，接下來就靠你的了，和我沒關係了。”
“老人魂魄在前年便已離去，我以爲這事情已經了結，誰知前日上陽城陰司找上門來，說我私自讓鬼魂滯留陽間，觸犯了陰司規則，陰司準備拘留我魂魄，我也只能是離開上陽城躲一躲。”
“何當共剪西窗燭，再話上陽夜雪時。”
說完，林夜提筆，筆走游龍，一首詩詞便是躍然出現在紙上。
陸判和往常一般來到林夜書房的時候，林夜卻是站在書桌前，提筆凝思，但卻有些心不在焉，連筆尖的墨汁掉落在了宣紙上都沒察覺。
“陸大哥別生氣，是小弟的錯，小弟給你賠禮道歉。”林夜連忙開口攔住，而後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小弟可能要離開上陽城一段時日，想着要和大哥分別，心中有些不捨。”
“無妨，這事情已經過去幾年，現在上陽城還沒有城隍，我與上陽城的楊判官私交不錯，爲兄給他打個招呼，這事情也就過去，算不得什麼徇私。”
“於冬日風雪夜，感於賢兄滄瀾郡陰司陸判大哥之思念之情，有感而發，遂做此詩。”
“哼，你我的交易就此結束，陸判那邊我自會安排後續，不過老夫好奇問一句，你這麼做良心不會痛嗎？”
林夜愣了一下，而後幽幽道：“前輩，我修仙的。”
“修仙，修仙的怎麼了？”
“我們修仙之人只講元神，不講心。”
崔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