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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繁花相送

紀若櫟本來約辛笛一塊吃晚飯,可辛笛晚上已經有安排,且一向怕趕不熟識人的飯局,於是提議:“要不現在一塊坐坐吧,我離你住的酒店不遠,四月‘花’園,你叫輛出租車,十分鐘就可以到了。”

四月‘花’園是深藏鬧市小巷的一處舊式建築,據說以前是某軍閥的公館,時代變遷之下,自然變成尋常人家密集‘混’居的大雜院,到落實政策發還舊主,已經破敗不堪。有人慧眼相中這裡,用相對低的價格取得長時間使用權,‘花’大成本維修之後,裡面那棟中西合璧的三層樓別墅大體恢復了舊觀,院子裡的樹木‘花’草重新修剪移栽,再挖出一個腰形池子,養了錦鯉,種了睡蓮,黑漆院‘門’上掛了小小的招牌,開了間名爲四月‘花’園的咖啡茶藝收藏吧。除了大廳外,每個廂房都裝修得各有特‘色’,陳列着主人收集的藝術品,樓上還有一個專‘門’的小型畫廊,展示本地美術家的作品。

四月‘花’園‘門’前是條狹窄的單行道,且不方便停車,本來生意十分蕭條,但主人本來是爲興趣,堅守下來,慢慢環境品味被外來人士和本地小資讚賞,衆口相傳之下,也成了一個讓人消磨閒暇時光的好地方。

阿KEN不知怎麼的和這邊主人談得投機,經常下午把工作帶到這邊來做,一邊喝茶嗑瓜子,一邊畫着設計草圖。辛笛和他都不需要打卡上下班,不過覺得這樣未免有點頹廢,她還是比較習慣在設計室完成工作。

索美將要拍新的畫冊,邀請了辛笛的老同學嚴旭暉從北京過來掌鏡。阿KEN看過戴維凡廣告公司拿出的創意方案後,提出既然是做懷舊主題,不妨放到四月‘花’園來拍,這主意與戴維凡一拍即合。今天兩人將準備上畫冊的那部分設計稿搬來這邊討論,順便等戴維凡接嚴旭暉過來。

確定設計稿有時是十分折磨的事情,兩人往往會爭論,會帶着遺憾否定某些設計。到了這個幽深安靜的院落中,坐在放了碎‘花’沙發的東邊廂房裡,陽光透過紗簾變得柔和,一個人喝茶,一個人喝咖啡,討論累了,出去逗逗院子一側小魚池裡的錦鯉,工作也顯得沒那麼繁瑣了。辛笛不得不同意阿KEN的話,頹廢的事自有頹廢的快樂。

服務生領一個穿‘乳’白‘色’絲質連衣裙、拎香奈爾包的‘女’子進來,她微笑與辛笛打招呼,辛笛一向在認人這方面記憶力不佳,好在眼前斯文秀麗的‘女’子與腦海裡那個模糊的印象倒是沒什麼區別。

辛笛跟阿KEN打個招呼,帶紀若櫟穿過‘門’前回廊,去西邊廂房坐下,再打量一下她的穿的,笑道:“miumiu的新款,很漂亮。”

紀若櫟笑:“不愧是設計師,上次見我,一眼看出我穿的是DKNY上兩季的衣服,‘弄’得我好慚愧。不瞞你說,這次我特意穿的新款來見你。”

辛笛毫不懷疑自己會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說那麼欠揍的話:“不好意思啊,千萬別放心上,我是職業病,其實倒真不介意是哪一季的設計,只要穿來與人相襯就是好衣服。”

“我知道,你對我算是留情了,只說事實沒評價。”紀若櫟當時全憑教養才保持不動聲‘色’,不過看到後來辛笛毫無顧忌說路非,她也就釋然了,“那次還批評路非穿的Dunhill西裝老氣橫秋,完全是四十歲老男人的品味,他也說你眼睛裡其實只看得到衣服。”

“我同事阿KEN說我是典型的先敬羅衣後敬人,這份勢利來得跟人不一樣,哈哈。”辛笛從來不主動品評人的行爲,卻完全剋制不住要去挑剔人的着裝,幾乎是看到路非一回就要批評他一回,始終不喜歡他中規中矩的風格,而路非從來都是微笑着由她‘亂’說,毫無打算接受她意見的意思。

服務生送來咖啡後退了出去,紀若櫟看看這間不大的茶室,莞爾一笑:“早就聽說這邊夏天的溫度很嚇人,果然如此。不過進了這裡,感覺完全不一樣,想不到鬧市區有這麼幽靜的一個地方,稱得上大隱隱於市了。”

八月下旬的本地,夏日餘威猶在,自然炎熱,但這個院落中‘花’木扶蘇,室內冷氣開得充足,十分舒服。辛笛開玩笑地說:“你應該出去好好感受一下,纔不枉在這個季節來一趟。”

紀若櫟很配合地笑,但看得出她顯然不打算去感受這個:“你一點沒變,辛小姐,還是兩年前的樣子。”

辛笛還有工作要做,很怕寒暄得漫無邊際:“你也是啊。昨天還碰到路非,怎麼沒聽他說起你要過來。”

“我這次來,還沒跟路非打電話,想先來見見你。”

辛笛自然一臉詫異。

“路非今年五月去美國出差,回來以後,突然跟我說要取消婚約分手。”她斂眉看着面前的那杯咖啡,突然停住,彷彿在試着按捺聲音裡的那一點顫抖。

辛笛緊張地看着她,她對自己安慰人的本領一點信心也沒有,手指不由自主去‘摸’揹包,才記起擱在東邊廂房了。她眼睛瞟向另一張桌上放的紙巾盒,同時暗暗希望紀若櫟用的是防水睫‘毛’膏。

沒等她胡思‘亂’想完畢,紀若櫟擡起了眼睛,裡面果然有一點晶瑩‘波’光,可她控制得很好:“讓你見笑了,辛小姐。我只是希望,死也要死得明白,所以過來這邊,想找到一個答案。”

辛笛不免有點我見猶憐的感覺,同時大大生起了路非的氣:“難道路非提出解除婚約連個解釋都不給嗎?那太過份了。”

“他解釋了,非常誠懇,說他意識到在不愛我的情況下跟我結婚是對我的不尊重和不負責任,說他一直愛着的是另一個人,愛了很多年,他卻沒意識到,他希望在一切沒有太晚之前糾正這個錯誤。”

辛笛不知道這會是該幫理還是幫親了。明擺着一個男人對未婚妻說這話很有點冷酷,再怎麼誠懇也讓人不好接受,可是路非愛的人應該是她堂妹辛辰,她不能不偏心一點:“那個,我不大會安慰人,紀小姐,可是我覺得你們兩人應該充分溝通,如果無可挽回了,那也只能儘量減小傷害。”

“傷害嗎?我第一眼見到他就喜歡他,他經過了很長時間才肯接受我,我以爲我們在一起是慎重考慮後做的決定。我們正式‘交’往兩年多後,在去年年底決定結婚,隨後見過雙方父母,所有的親戚朋友都知道我們的婚期是九月。你覺得這樣的傷害需要怎麼來減小?”

辛笛張口結舌,承認自己的話太過輕飄飄,但又不免有點反感。不是一場失戀就得全世界陪你落淚吧,她想。

紀樂櫟深深呼吸,平復着有些‘激’動的心情:“對不起,我的語氣有點不對,這件事不能怪你。”

“沒事沒事,我……確實很同情你,也覺得路非處理得不夠好。”辛笛搜索枯腸,卻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坦白講,“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有什麼能幫你的。”

“當然你幫不了我,愛情這件事,沒人能幫誰,我也並不打算求你。可是我必須知道,路非愛了你這麼多年,爲什麼會沒對你說?三年前他回來過一次,應該是來見你吧,可爲什麼回去就接受了我的感情?你拒絕他了嗎?後來你們好象只是兩年多前那個秋天見了一面,我也在場,我竟然完全看不出你們之間有什麼,爲什麼他會從美國回來就突然意識到了愛的是你。”

這個驚嚇來得太大,辛笛的嘴張成了O型,良久沒法合攏,她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傻,只能結結巴巴地說:“誰……誰說他愛的是我?”

紀若櫟看着她,神情複雜:“你居然一直不知道嗎?”

辛笛明知道這會開玩笑不合時宜,卻實在忍不住了,點點頭:“是呀,他隱藏得可真好,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他說的嗎?他連我都沒說啊。”

“辛小姐,我覺得在愛情這件事上無所謂誰輸誰贏,你大可不必這麼輕飄飄擺出高姿態。”紀若櫟明顯有點被她‘激’怒了,“而且你如此不尊重路非的感情,未免太殘忍了一點qǐζǔü。我以爲你至少該懂得愛才會慈悲對待自己和他人的付出。”

辛笛被她教訓得啞然,良久才苦笑:“這中間有很大的誤會,紀小姐,我和路非從小一塊長大沒錯,是很好的朋友也沒錯,但我不認爲他愛我,更不認爲我愛他。你說的愛情理論我聽得很玄妙,不過我覺得愛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不能強求一個局外人的懂得。”

“這麼說你完全不準備接受路非的感情?”

辛笛看着她,心裡猶豫。眼前的紀若櫟看上去溫婉秀麗,可眼睛裡的急切是顯而易見的。辛笛再怎麼在感情上遲鈍,也明白對方當然並不是只想來看看情敵面目這麼簡單。她不想殘忍對待一個陌生‘女’孩子,尤其對方纔受了情傷,然而也不願意讓路非和辛辰之間還沒來得及開始的關係再節外生枝。

“紀小姐,我對愛情這個東西沒那麼熱衷,始終覺得生活中不止只有這一件事。路非是我的好朋友,我只能肯定地說,他一直愛的那個人不是我。你若有不甘心,應該直接與他溝通,這樣自己尋找答案,到頭來傷的恐怕還是你自己。”

“還能怎麼傷到自己呢?從小到大,家人愛惜我,我自問也算自愛。可是你在乎了某個人,好象就給予了他傷害你的能力,只好認了。我準備在這邊待一段時間,找個答案,也算是盡力挽回吧。”

辛笛想到對辛辰提到路非時,她那樣毫無商量餘地地搖頭,不禁再度苦笑:“紀小姐,我不喜歡牽扯進別人的感情糾葛裡,而且看你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我來咖啡館之前,約了路非過來接我,他應該馬上到,你不介意吧。”

辛笛暗笑,想她果然不像看上去的那樣完全無害,當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話,想看路非過來的反應:“完全不介意。”

紀若櫟左手托起咖啡碟,右手扶着咖啡杯杯耳,淺淺啜了一口咖啡,她的動作無懈可擊地符合禮儀,卻微笑道:“唉,我和路非在美國都習慣了大杯大杯喝咖啡,拿着這樣的小杯子,真有點不習慣。”

辛笛閒閒地說:“你們也應該認識很長時間了吧。”

“是呀,到今年有五年了。”她擡起手,對着‘門’口示意,辛笛回頭,果然是路非走了過來。

“若櫟,你約了小笛嗎?”

“是啊,我總該見見你一直喜歡的人吧。”

路非詫異地看向辛笛,辛笛一臉的忍俊不禁:“據紀小姐說,你暗戀我很久了,我居然一直不知道。唉,路非,悶‘騷’的男人可真是災難。”

路非無可奈何:“別胡鬧了,若櫟,小笛是我朋友,你這樣打擾她不好,我們走吧。”

紀若櫟坐着不動,定定地看着他:“不是你們瘋了,大概就是我瘋了。路非,你的同學丁曉晴告訴我,你從讀書時就喜歡一個學設計的‘女’孩子,爲她拒絕了所有人。你定期電郵聯繫的朋友是她,而且‘私’人郵箱保留了幾年來她的每份郵件,你收藏着與她的合影、她的服裝設計畫冊、她的人像素描作品。現在還跟我裝沒事人,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嗎?”

辛笛瞠目看着兩人,實在沒話說了,只好在心裡苦苦回憶,路非不大可能順口說喜歡誰,大概是有人捕風捉影了,這要傳到媽媽耳朵裡麻煩可不小。合影是什麼時候拍的,她沒印象;幾年來路非的確發了不少郵件,她也回覆了不少,有時她會讓路非幫她蒐集點國外的時裝資料,大部分不過是閒話家常通報各自行蹤罷了;至於作品畫冊和素描,她並沒特意到處贈送那麼自戀的習慣。這從哪說起呢?

而路非的神態卻是冷靜的,沒有一絲意外或者惱怒表情:“你去翻我的東西可不好,若櫟。我們都是成年人,我以爲已經說清楚了,友好體諒地分手,不用‘弄’得難看。”

紀若櫟“撲哧”笑了:“我一直想保持好風度來着,路非,你得承認,這三個月我確實做到了大度得體吧。不過我忍了又忍,實在沒法接受這樣一個不明不白的結束。所以我做了我完全想不到自己會做的事,我去了你家,翻了你書房裡所有的東西,開電腦進了你的郵箱,想找出線索。可你們兩個一派光風霽月,倒‘弄’得我活像個白癡。”她看看路非再看看辛笛,“或者路非,你現在對我說實話吧,你到底是另有所愛呢,還是單純不想跟我結婚了。”

“我沒有騙你,若櫟,我一直盡力對你誠實了。”

紀若櫟臉上保持着笑意,一雙眼睛卻含了眼淚:“對,我不該懷疑你,路非,你的確誠實,從來沒騙我說你愛我。我以爲,你表達感情的方法就是這麼含蓄。你肯接受我的那一天,我想,我所有的努力都沒白費,終於感動了你。可是我錯了,我感動的只是自己罷了。我錯得可真夠離譜。”

路非默然,辛笛已經尷尬得坐立不安,她從來畏懼這樣感情流‘露’的場面:“我還有工作要處理,路非,你送紀小姐回酒店休息吧。”

路非點點頭:“若櫟,我送你回去,這事真的和小笛沒有關係,走吧。”

辛笛送他們走出來,打算回東廂房,卻猛然站住,只見院中站着擺‘弄’相機和三角架的兩個人,正是辛辰和林樂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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