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花兮影的身影消失在密洞深處,千尋眉頭的愁雲依舊沒有散去,低頭撫摸着腹中的孩子,閉目,凝神,想爲他再測上一卦。
“你確定那天能把孩子帶出宮?”千尋不用擡頭也知道這個時候也只有南旻夜會來找她。
“能不能都要一試,你當初不就是這樣錯失了自己的孩子嗎?”千尋看着空蕩蕩的房樑,南旻夜的聲音從那裡傳來。
南旻夜聽後,因爲沒有實體,固然不見其神色。半晌纔拿着不屑地口氣說道:“她也只不過身上有着姽兮的三魄,我因這份感覺才覺如此親近,等到了那天,她於我什麼都不是,何況一個孩子!”
“呵呵,你還是如當年那般幼稚。”千尋的笑裡飽含着滄桑,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所應有的情懷,更像是經歷了上千年的修爲的老者,看透世事紅塵。
“哼,在冰封中沉睡千年,醒來不過區區十七年,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幼稚?!”南旻夜有些不忿。
千尋低頭溫柔地捧着小腹,腦中想到了李寰宇與她遊園戲水的場景,臉上不禁有了幸福的紅暈,這讓上面的南旻夜看了嗤之以鼻。“燭光,姽兮,花兮影,你到底愛哪個?”千尋認真地看着房樑上的空氣。
“當然是燭光!”南旻夜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這個答案持續了三千年了,從未改變,整個三界的人都知道他南旻夜只愛燭光一人,怎麼這個小丫頭醒來後就變傻了?
“燭光已不是當年的燭光,你也不是當年的孜漣,你怎麼就確定你愛的是她?而不是姽兮,又或者花兮影?”千尋的一句話問住了南旻夜,這讓南旻夜有些難以回答,他討厭被人控制的感覺,一團空氣從窗戶縫中鑽了出去。
“呵呵,初瞳,你家主人還是這般小孩子脾氣。”千尋對着門說道。
殿門打開,初瞳從外面進來,看着此時的千尋,搖曳的燭光映着她的臉龐泛着母性的光輝,一片祥和。“她???????怎麼樣了?”
“你這樣問她的事就不怕南旻夜那傢伙吃味?”千尋打趣道,轉身對見怪不怪的海安吩咐道:“姑姑給初瞳看茶。”
“我????????”聽到他家主人的名字,初瞳心裡還是有些犯怵的,就在他內心糾結到底要不要問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人踹了他一腳,只聽見頭頂上方一個邪魅的聲音陰森森的說道:“臭小子!還敢想我的女人,不想活了!墨然!”
“是!”原本與黑夜融爲一體的墨然從黑暗中走出,擡腳就要踹初瞳。初瞳站得直直地等着被踹。
“然然!”千尋趕緊熱情地叫着墨然。
墨然一擡頭,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身邊的公主千尋,腳就這樣舉着一時竟忘了踹下,張張嘴有千言萬語此時凝在口邊,竟發不出一個字來。
“還好嗎?”千尋走上前拉着墨然,一手不動聲色地放下墨然擡起的腳。本就不善言
辭的墨然此刻也只能傻乎乎的點點頭,因不近女色的他不習慣此時被千尋這樣親暱的拉着,鬆開千尋,默默地推到一旁,看着千尋。千尋瞭然,衝他微微一笑。
“你若不喜歡影姐姐,幹嘛不讓我家初瞳喜歡?初瞳可是爲了影姐姐而選擇性別的!”千尋有些嗔怪地瞪了空氣的南旻夜。
“我的女人,哪怕是我不要了,別人也休想染指!”南旻夜氣呼呼的說道。其實他的心裡也不明白是怎麼了,只要想到蘇嬈嬈的花兮影,心裡就莫名的煩躁。
“真是個霸道的男人!”千尋嘟着小嘴埋怨道,“當年我把墨然和初瞳託付給你的時候,你答應會照顧好他們的,可如今呢?”
“如今他們不是好好的?”南旻夜想如果他此刻能成人形,鐵定會翻一個大大的白眼。
“公主不必擔心,主人對我和墨然照顧有加。”雖然這句話是爲了不讓千尋與南旻夜之間拌嘴,可卻是發自肺腑說出來的。
千尋點點頭,不在強顏,愁緒一下子又涌到心頭。“能去看看她就去看看她吧,她過得也很苦,她也很想你。”
“我知道。”南旻夜鮮有認真的答道。
南旻夜過了會兒說道:“那天我會讓墨然和初瞳幫你把孩子偷偷送出宮。”
千尋點點頭,望着窗外的明月。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就是離人的可望不可即的理想。
鐵索緊緊地捆綁着她的身體,冰冷的沂水灌入她的身體,好久沒有這樣冰封的感覺了,一點也不覺的痛。寒冷讓千尋的大腦更加清醒,回憶如潮水一涌而現。
“公主,公主,用力!用力啊!孩子快出來了!”海安滿頭大汗地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兩人不敢弄出動靜,千尋嘴裡咬着布,也是滿頭大汗,一直在努力,她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一定要!
“快了!快了!頭出來了!”海安再也按不住心中的喜悅,聲音不自覺提高了點,很快又用沾滿血的手捂住嘴,咬緊嘴脣不敢再發一聲。
孩子生下來了,他不像別的孩子一出生就會啼哭,而是轉着提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圍的一切。“公主,你瞧皇子多懂事。”海安抱着孩子流下激動的淚水。
千尋虛弱的躺在牀上,指尖輕觸蛋殼般的皮膚,幸福地笑了,“不要他???????復國?????不要他榮華富貴,只求一聲安好無憂???????”
“離愁離憂莫離人,染盡繁華初出塵,就叫離染吧。”
離染???????
慢慢下沉,千尋的心中盡是“離染”二字,想到離染,作爲一個母親,她幸福的笑了。
此生足矣。
赤紅的太陽毫不吝嗇地烤着大地,北漠皇宮內的衆多嬌媚的花兒此時都已蔫蔫地不得已收攏了自己的美麗。棲鳳宮內,宮人端着一盆盆熱水進進出出,北漠皇帝成淵揹着
雙手在殿外焦急的轉來轉去,好幾次差點衝進去看看,聽見自己的皇后叫聲一聲高過一聲,殊不知自己的心頭肉也在跳。
“好了沒?”成淵帝實在受不了了,拉住一個宮人問道。
“回皇上,快了。”匆匆忙忙回過,便甩開皇帝端着熱水衝了進去,此時也不會有誰去糾結那些個麻煩的禮數。
成淵懊惱地跺跺腳,想想他縱橫沙場數年,後宮女子也多有給他誕下子嗣,可哪一次都沒有這次讓他焦躁,失控,肉疼!
“還能不能好了!”終於忍不住暴怒!一剎那間,所有人都被這位焦急的皇帝的怒吼鎮住,頓在那裡,鴉雀無聲。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產婆的高喊聲打破一剎那的凝固。
成淵再也忍不住,衝了進去,一把把滿身是血的孩子從產婆的懷裡抓進自己的懷中,激動地眼裡噙滿了淚水,小嬰兒沒有哭,睜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男子,小嘴發出“撲哧”一聲,竟然笑了!
“朕的皇子笑了!朕的皇子笑了!哈哈哈哈!”看到孩子笑了,成淵帝一時間手舞足蹈,竟忘了孩子還在他手中,他手中的孩子也不怕,只是隨着父皇,咯咯地笑着。
“額????????皇上???????您手中的不是皇子,是個公主!”其中一個產婆滿頭冒汗地出聲打斷皇帝。這一句說出的效果不亞於剛纔成淵帝一聲怒吼,這北漠上下誰不知道,皇后受孕很難,如今誕下子嗣,成淵帝一心想是位皇子,好將來接替帝位。可這是位公主????????榻上的皇后聽到這句話後,直接泄了氣般暈了過去。成淵帝扯了扯嘴角,低頭看了看孩子,真的是個女孩兒,乾笑兩聲,喊道:“好!公主也好!”
昏倒的皇后聽到後,長長舒口氣,笑了。
公主出生後,笑聲傳遍了北漠都城金陵全城。公主出生那天,滿城開遍鮮花,第二天北漠下了一場大雨,消散了炎炎酷暑,第三天,沉睡萬年的螣蛇自沂水而出,吐出綠牘丹書,上書讖語:“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金陵城內迴盪着成淵帝豪放的笑聲,“哈哈哈哈!取名千尋!”
全國上下一派喜氣洋洋,挨家挨戶掛起紅燈籠,像是過節般,大家知道這位千尋公主是來恩澤北漠的。
就在這一片喜氣洋洋的六月中,一片雪花突然落下。一個年輕的小夥兒停下手中的活計,摸着臉上剛剛被雪花浸溼的臉頰,擡頭看向早已烏黑翻雲滾雷的天空,一道閃電劈開天空,雪如同冰雹般大塊大塊的砸下,所有人都往家跑,哭聲喊聲混雜一片。
棲鳳宮內,公主千尋在金制的搖籃裡安詳地睡着。
第二道閃電劈下,另一份綠牘丹書從天而降!
讖語曰:褚將兵馬上江城,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