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歡情緒不好，食慾不振，汪姨便體貼地送到她房裡，汪姨見到牀尾放着一個陳舊的旅行箱，訝然出聲：“歡歡，你收拾行李做什麼？”
顏歡笑笑，溫和地感謝汪姨這麼長時間以來對她的照顧，她言辭間滿是離別意味，汪姨一下就明白了，瞧着顏歡，“你這是要走？”
顏歡點了點頭，一邊拿起筷子吃飯，一邊低聲說：“嗯，我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我想該是時候離開了。”
汪姨皺着眉，“可是喬先生沒讓你走啊。”
顏歡靜了一下，神色微有倦淡，漂浮地勾了勾脣，“汪姨，要是等到他攆我走，就沒意思了。”
汪姨一下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顏歡吃的很認真，將飯菜還有汪姨對她的關心一股腦地吞進了肚子裡，吃完後她心滿意足地對汪姨笑了笑，汪姨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嘆了口氣，收拾碗筷走了。
她洗漱好出來後，汪姨又來了，手裡拿着個牛皮紙袋，看起來沉甸甸的，她遞給她，“這是喬先生一早就準備好的，你拿着。”
顏歡看着，她不是第一次見這種袋子，裝錢用的，是她代孕的錢，按理，她是應該從中介那兒拿錢的。
“別犯傻了，付出了這麼多，不就是爲了錢嗎？”汪姨無心又直白的話，像是一根針，戳在了她的心口。
她拿過袋子，低頭從裡面拿出了五萬，而後把袋子還給汪姨，汪姨一臉莫名，顏歡便說：“我之前拿過二十萬了。”
那張支票，顏歡記在了心裡。
還有……她知道腎源非常的難找，如果不是有人脈和資源，就憑普通人，就算有錢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再者找到了也要花好幾十萬。
這樣算起來，喬逸帆多給了她很多錢，而多出來的，她一定會還給他的。
汪姨說她傻，拿着錢又走了。
……
顏歡看了眼住了十個月的臥室，猶記得當初剛搬進來時，被這裡的奢華富麗給震了一下，很有些醜小鴨進城堡的感覺。
這兒再舒服，她都知道始終不屬於自己，而自己，對這兒也格格不入。
夜裡，有些失眠，總會做夢，夢見一個小女孩兒使勁地啼哭，隱隱約約間還聽到她叫自己媽媽，她驚得從夢中醒過來，一室黑暗中，唯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醒來後，再睡不着，雙臂圈着自己，睜眼到天亮，不待汪姨起來便提着行李出了別墅，走出時，天空泛着魚肚白，大多數人都還在沉睡。
她拖着邊角磨破的行李箱一個人孤零零地慢慢往外走，別墅區內風景優美，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歡快地覓食，她頓住腳步，回頭看一眼住過的高檔別墅，嘴角掠過一絲苦笑。
再見了，菲菲！
再見了，十個月的歲月。
來到馬路邊，慢慢朝着公交站臺走，到了之後卻茫然起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去哪兒。
她媽媽以爲她現在正在國外學習呢，她要是回家就露陷了，可她能去哪兒呢？只能先去找住的地方，酒店旅館什麼的，都是燒錢的地方。
她便到中介，專門找一些房租便宜的房子，跑了幾家，終於選定了一個，是六樓的一間小閣樓，一室一廳一衛，總共就三十多平米，可月租便宜，才五百，她當即就定了下來，交了三個月的房租，把行李放進去，收拾打掃房間。
正是盛夏，閣樓被太陽曬了一天，又沒有空調，熱的像蒸籠，可她平靜地忍受着，坐在擦乾淨的單人牀上傻笑，最起碼她有落腳的地方了，最起碼她自由了，可以重新開始新生活。
接下來就是找工作。
她在大學裡學習成績很好，寒暑假的時候一直做兼職打零工，所以工作經驗還是有的，海投了幾十份簡歷後，收到了五家的面試電話。
她興沖沖地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去面試，第一天有三家，前兩家對她說等電話，第三家面試結束後她去洗手間時遭到了面試官的騷擾，對方摸着她的手一臉暗示的味道。
她不傻，心裡明白那是什麼意思，當即氣的臉都白了，擡腳就踩了那人一腳，那人嗷嗷痛叫一聲，瞪着顏歡，說：“你連電話都不用等了。”
顏歡氣憤，轉身就出了洗手間奔出這家豬狗不如的公司。
外面馬路被太陽曬得發燙，看起來白花花的一片，顏歡沮喪地低着頭，沒精打采地走着，路過一個廚房時，看到裡面模特的身上穿着一件很漂亮的黃裙子，一時看的有些出神。
大概是站的時間久了，裡面的店老闆注意到她，走出來笑着要她進去看看，要是喜歡可以先試穿一下。
顏歡有些心動，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打扮，腳上是帆布鞋，牛仔褲T恤，一副學生妹的裝扮，是不是因爲這樣，她才一直找不到工作？
“小妹妹，進去試試看，你很瘦，應該穿什麼都好看。”店老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染着淡金色的發，看起來很熱心。
顏歡把心一橫，走了進去，店老闆拿了那件黃裙子給她，她仔細地接在手裡，進到試衣間換上，出來時，呼吸都屏住了。
鏡子裡映出她的身影，裙子很合身，裙襬有點短，剛到小腿膝蓋，胸前綴着一朵黃色的花朵，看起來俏皮可愛。
“小妹妹的身材很棒，腿型也非常好看，這件裙子很適合你哦。”店老闆由衷誇讚，上前又理了理顏歡的腰，嘖嘖兩聲，誇她腰細。
顏歡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樣貌沒有絲毫的改變，還是原來的自己，可實際上，她已經做了媽媽。
有片刻的失神，等到回神時，店老闆自顧自靠在一邊玩手機了，她安靜地進到試衣間換下裙子，拿在手裡過去問價格。
店老闆看了看她，問：“真心喜歡？”
顏歡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店老闆爽利地笑着說：“給你打個五折，只要八十，怎麼樣？”
顏歡驚喜了一下，高興的直點頭，付錢時，還是有些心疼的，但沒有辦法，她已經畢業了，必須踏入社會找份工作養活自己，以前的衣服，真的不太合適了。
踏出服裝店時，心情好了不少，又開始充滿信心地投簡歷準備面試。
一個星期下來，自己累得夠嗆，工作進展不大。
這一天，是星期五，她要去最後一家公司面試，本市赫赫有名的富康集團，招的是一個客服部總監助理，沒想到面試的足足有四十多人，顏歡到時，有點傻眼。
眼前等待面試的男的西裝革履，女的妝容精緻穿着靚麗，再看自己，妝是自己仔細畫上去的，但用的都是便宜的化妝品，因爲趕公交，流汗時，臉上的粉底有些花了，她趕緊去洗手間補妝。
因爲緊張，往外走時，冷不丁撞到了一個人，對方穿着高跟鞋，蹬蹬往後退了好幾步，她低着頭連忙道歉。
往外走時，卻忽地聽到對方猶豫着喊了自己一聲，她詫異地回頭去看，目光立刻頓住。
居然是喬逸蓉。
喬家三小姐。
“顏歡……你怎麼在這？”顏歡穿了那件黃裙子，畫了淡淡的妝，看起來與在別墅時有些不同，她一時沒認出來。
顏歡反應過來，“我來面試。”回答之後，頭一低，就匆匆離開了。
她沒想到在這兒能遇見喬逸蓉，看到她，忍不住感到心虛，便極快地往回走，走到等待面試的走廊時，居然不其然看見了一位大熟人。
趙陽，他穿着西裝站在人羣中，因爲個子高，顯得有點扎眼。
剛剛她沒注意看，居然沒注意到，大概感受到了她的注視，趙陽回頭朝她看過來，見到是她，目光微微一頓。
他擡腳朝她走了過來，輕輕喊她：“顏歡……”
顏歡……他喊自己名字時，總是用特有的語調，帶着一種令她醉心的溫柔，他們有多長時間沒見了？
低頭，默默計算。
從去年大學三月，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年半了，他們明明在同一個城市，卻不曾再見過面。
“你也來面試嗎？”吸了吸鼻子，把心中翻滾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擡起頭，若無其事地迎視着他的目光，淡淡地問。
趙陽自信地點了點頭，“是的，你呢？你也是？”
顏歡點了點頭。
趙陽望着她的眼神深了幾分，問：“那你之前從事了什麼工作？爲什麼辭職了？”
顏歡心裡一抽，慢慢地疼痛起來。
要她怎麼說？
告訴他，她不要自尊道德不顧人倫跑去給人家做代理孕母？
這樣說，一定會被他看不起吧。
“一家小公司的助理。”她輕輕地，扯着脣撒了個謊。
趙陽也只是隨口一問，聽到是小公司，還莫名鬆了一口氣，似乎無形之中把她當做了競爭對手，他笑着說：“我之前在滕氏，現在那邊的掌權者是個女的，冷酷無情，採取高壓管理模式，我受不了裡面壓抑的氣氛，所以辭職想來富康。”
顏歡默然，想到滕氏也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集團，看趙陽沉着在胸，彷彿很有勝算，心裡，不禁有些低落。
低頭時，忽然聽到趙陽說：“顏歡，你今天很漂亮。”
顏歡勾脣淡淡的笑，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寡味，趙陽應該早就心生厭煩了，難得他現在還有心誇她。
“趙陽——”突然有人喊趙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