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審訊室裡，鐘意只讓我們開了一盞燈，黑夜和沉寂的氣氛襯托着她嫵媚而寒冷的臉龐，陸豐坐在她對面，對着桌子瑟瑟發抖。
“這，這麼晚了，天也這麼冷，能說的我白天都說了，還把我拖出來幹嘛！”
鐘意沒有理會他的抱怨，只是低着頭冷漠的說道：“古墓裡的花崗岩，是你放進去的。”
“你，你是誰？你沒穿*，你是警察嗎？爲什麼這麼問我！”陸豐略顯激動的情緒，透過攝像頭，顯現在我面前的顯示器裡。審訊室只有鐘意和他兩個人，這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
“只有恐懼，才能讓人訴出最隱秘的事實。”陸豐被帶到前，她這麼對我說着。現在看來這氣氛確實起到了鐘意預期的效果，有時候想讓人害怕，首先要讓他覺得冷。
“你知道我爲什麼找你。”鐘意陰着臉說道：“時間似乎沒有對你起作用，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年輕。”
“哼，那是我保養有道，我的壽命還很長呢，我可不像那些短命鬼……”
“哦？”鐘意冷笑道，面色由陰冷轉爲銳利，刺骨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陸豐“那趙奎，就一定是保養不周了。不要對我撒謊，我只想讓你自己說出實情，因爲一旦被我說出來，就不好玩了，相信你對九命骷髏也撒過謊，是麼？”
九命骷髏，鐘意剛剛說出這個詞，陸豐的臉就白了。
“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他的？”陸豐噗通一聲從椅子跌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浮現在他額頭上。
反觀鐘意卻是坐懷不亂，緩緩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移步到陸豐面前，銳寒的目光一直都不曾離開他的臉龐。
“或許，你就是他的下一個陪葬者。”鐘意的臉逐漸的靠近陸豐，嘴角詭異的上揚，微微的說道：“你以爲，他真的會給你不老秘訣？如果真的有，他會變成骷髏嗎？”
“別，別靠近我！”陸豐的狀態幾近崩潰，我實在是擔心他情緒失控傷害到鐘意，正當我打算進入審訊室控制局面的時候，他卻將身體蜷縮在牆角，向我們道出了實情。
“九命骷髏，我的主人，根本就是個瘋子，明知道不可能，我卻無法擺脫這種誘惑……”陸豐此刻已經淚流滿面，恐懼扭曲了他的五官，雙脣顫動，一句句透着利益、貪婪和恐懼的話語傳了出來。
“施工隊挖出一個古墓，古墓裡有陪葬品是人就會想到，而如果上報機關下來考古就一定會暫停施工，最後耽誤了工期拿不到工錢，出力不討好。那個年代溫飽都難解決，於是所有人都想下去撈一桶金，我甚至能看到他們眼睛裡閃過的貪婪。
我雖然也很想下去，但是我總覺得不對勁。大樓附近的地表在施工前都是進行過詳細勘測的，那時候不比現在，隨便找個地皮就能蓋房子，然後坐等買房者來送錢。勘測用的設備都是從國外進口的，基本上不會出錯，下邊不是泥就是土，怎麼挖一半就成了古墓呢？
整個隊伍的人都下去了，我卻沒有。我看見趙奎的影子消失在洞口，然後整個工地都沒人了，只留我一個人坐在宿舍。
過了沒多久，趙奎就出來了，他最後一個進去，卻第一個出來，手裡摔下一堆碎片，然後罵罵咧咧的朝大樓走去，我以爲他和我想的一樣，認爲裡面不乾淨，就想上去叫住他，可還沒等我追上，工地裡就來了一個女人，這女人別的不會，就會無事生非，說我們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她不過一個農村婆娘，憑什麼對我們說三道四的？
我正想着，趙奎卻比我更衝動，抄起一把鐵杴就拍過去了，那婆娘一看陣勢不對往樓裡跑，然後，然後……”
陸豐抹了一把眼淚，顫抖的恐懼聲已經轉變成哭腔，“趙奎活生生把她的腦門拍扁了！鮮血和腦漿迸濺的四處都是，我想上樓阻止，又怕他連我也殺了，於是我只好偷偷跑回宿舍一個勁的抽菸，想借此擺脫看到那種場面的恐懼感。過了一會大家拿完東西都上來了，趙奎也回來了，換了身衣服，那女人不知道他弄哪裡去了，我也不敢問，只是讓大家趕緊幹活。到了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着，準確的說，整個施工隊的人都睡不着，拿得多的人高興的睡不着，拿得少的人嫉妒別人也睡不着。夏天的工地晚上沒人是很安靜的，一直到後半夜，安靜的工地卻突然傳來一聲炸雷，白的刺眼的閃電直直的劈向白天挖出的古墓，驚得所有人都從牀上跳了下來，短短几秒鐘，傾盆大雨就淹了整個古墓，大家都跑出去看，挖掘機挖出的洞口在一道道閃電的照耀下冒着白煙，雨水夾雜的冷風吹得人直打哆嗦，大家都很好奇古墓裡發生了什麼事，卻沒人敢下去。天亮的時候，幾個膽大的人下去一看，什麼棺材，什麼屍體，裡面只剩下空蕩蕩的墓室，墓室的主人卻不見了……
後來，隊伍裡不斷有人說見到骷髏索命，開始我不信，直到有一天，九命骷髏託夢給我，說他的永生大計，需要我的幫助才能實現，他說我的隊伍裡會不斷有人死去，死去的順序和死法，他都說的一點也不差。後來他告訴我，古墓的某個角落有沒被人發現的古董，說是給我的，作爲我幫助他的獎勵，第二天我去挖，果然挖到一箱玉器，可在國內這些東西根本沒人敢賣，我就等大樓蓋完之後辦了出國手續，這箱子玉器換回的錢，我幾輩子都花不完……”
一個普通的施工隊包工頭，就這麼變成了販賣國寶的賣國賊，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的所爲，說害怕遭報應的是他，最後拿着最值錢的東西出國揮霍的也是他，而他最終詮釋的，不過是被利益改變了一生的扭曲道路而已。
鐘意卻並沒有在意被偷運出境的國寶，只是冷漠的吐出一個詞。
“你撒謊。”
陸豐膽怯看着鐘意銳利的目光，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那個，他還答應，分享我長生的秘密。”
鐘意緩步走回座位，陰沉的等着他的下文。
“九命骷髏懂得運用時間，”陸豐顫抖的說道：“在墓室棺材消失之後的幾個晚上，經常會有人看到宿舍門口站着九具骷髏，空洞的眼眶裡反射出湛藍色的光芒，細長的手骨向他們伸過來，索要被搶走的陪葬品……
不用多久，說見到骷髏的人就會因爲各種意外死去，從塔吊上摔下，混凝土的機器故障絞進工人，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永遠的離開施工隊，存活下的人因恐懼紛紛來找我辭工，只有我知道，不管他們跑到哪裡，九命骷髏都不會放過他們的，未經主人同意就擅自拿取財物，他們要付出比陪葬品價值更高的生命。
後來，九命骷髏找到我，就是託夢，說趙奎殺的那個女人的怨氣影響了周圍的遊魂，必須把她的屍體挖出來，按照他的要求埋放在市裡陰氣最盛泉眼之上，用她的怨氣壓迫住不斷涌現的孤魂野鬼。
於是我頂着屍臭和水泥混凝土的味道挖開了牆壁，那女人的屍體已經腐爛不堪，我給她穿上嶄新的壽衣，在醫院地下的藥房裡挖了一個墓穴，裝在九命骷髏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玉棺裡，我因爲變賣了玉器而在一夜間家產無數，之後在醫療機構自負盈虧後買下了那家醫院的股份，成了老闆，進出醫院地底的藥房就合理多了，主人說，只要我看守她的屍體三十年，他就會賦予我永生的力量。
許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那女人的怨魂跟九命骷髏達成了交易，把她的屍體擺放在陰氣最重的醫院，她就可以操控醫院裡每天死去的人的魂魄，以此爲九命骷髏效命。而九命骷髏則改變了趙奎的時間軸，短短几年過去，他就變成了一個垂暮的老頭子。”
鐘意滿意的點點頭，淡淡的說道：“那天和樑峰一起出現在藥房墓穴的人，是你吧。”
陸豐點點頭，“其實我認識你和王警官，你們發現了那女人的屍體，我怕事情會走漏，樑峰是個好醫生，可惜他發現了我的秘密，我只能殺了他，然後利用主人的力量把他變成了我的僕從。”
“九命骷髏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鐘意瘮人的目光端詳着陸豐。
“我只知道他和雲南的一個部族也達成了什麼交易，他用自己永生的力量爲部族製造了一種可以無限繁衍的飛蟲，這些昆蟲可以在瞬間吞噬掉一個人的血肉，而云南部族承諾的，是爲他製造一個肉體，讓他重新變回活人。”
王芸控制了無數冤魂，用他們交換九命骷髏的力量殺死了仇人趙奎，雲南邪教爲九命骷髏製造軀殼復活，九命骷髏爲他們製造了無數含有劇毒的飛蛾。我不禁啞然，繁瑣的利益鏈條，最終卻串起了一個巨大的陰謀。我想王芸的屍體之所以會幫我，恐怕也是知道，趙奎見到我的時候，便是他生命結束的時候吧。九命骷髏讓陸豐守護屍體三十年，而現在只過去了二十年，王芸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接下來的十年，他打算做什麼？
我正想着，鐘意卻推開門出來了，我感激的衝她笑笑，鐘意回我的仍然只是冷漠。
“爲他準備後事吧，他的壽命已盡。”
身後的陸豐聽到了鐘意的話語，原本蒼白的臉龐上又添了幾分恐懼，“什，什麼？”
“永生秘訣只能單獨享用，你卻揹着九命骷髏將它教給了你的兒子，你認爲他會放過你嗎？”鐘意冷冷的看了陸豐一眼，轉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