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落疏簾邀月影,嘈嘈虛枕納溪聲。

時間回到上世紀六十年代左右,那時候的東凰山還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鄉村,而非像現在這樣的山被房子擋死了,河也被雜物給攪渾了。風和日麗的某一天,分不清是上午還是下午――管它呢,反正鄉下人都得一律地做活,只有稍微清閒的時候,才發現頭頂的太陽總是那樣溫柔遍照,只是有時光線略略刺目了些罷,風也就那麼細細地吹,帶着幽微的草木氣息。

就在這難得的清閒中,屋前河水潺緩,夾岸翠枝搖曳,層層漾去的水波上,跳躍着無數燦爛的金色小精靈。水面時不時會浮動起幾個氣泡來,繼而一個男青年便利利落落地從水下擡起身子,揚起幾朵清涼的水花。青年的手裡總會抓着魚,寬大的骨架上附着線條分明的勻稱的筋肉;兩眼雖被水花潤得微紅,卻仍閃動着澄澈的光芒,在迷離的樹影下同掛着水珠的圓溜溜的魚眼睛對視。

“春來,又一條了,裝好!”青年衝岸上的劉春來喊道。

“這也不大呀,胡楓,我看你還是上來歇歇吧,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時候,晚上指不定還有什麼活呢!”劉春來翻了翻小竹筐裡盡是些手指大小的小魚,“這是不會有人要的。”

眼前這個青年就叫胡楓,是東凰山一個生產隊的隊長。現在他之所以能不知疲倦地泡在水裡,並不是爲着捕魚貼補家用,而是因爲他對瞬息萬變的水上世界的熱忱;他總覺得將來要是有機會,他還會乘着大船出海,在海上住一段時間,等他載着許許多多稀奇的魚回來時,碼頭上翹首以盼的鄉親們會是一片歡騰,大家就都幸福起來了。

“小點就小點唄,留着給你和阿娟烤着吃――聽說阿娟都有喜了?”他說道。

“這也就在嘴裡含個味,”劉春來笑道,“別整這些沒用的活了,上來躺一會兒。等會兒你沉下去了我可沒力氣爬起來撈你。”

“你是不是以爲我抓不到大的魚啊?等我攢足了這口氣,潛下去久一點兒抓給你――看啊,給我數着。”

胡楓正捏了鼻子準備伏下身去,只聽見橋頭傳來有人招呼着下田的聲音。胡楓隨即溜上岸來穿好外衣,一面用腳撥了撥迷迷糊糊睡去了的劉春來的腿:“欸春來,起來養媳婦了!”

胡楓大步流星地來到田裡,見爹已經挑了兩桶水走在田埂上,他連忙趕上去接下擔子,抓起那支在長竹竿尾部穿個破桶便製得的水勺開始澆田。

爹背轉過身子去捆那在田裡零零星星地散成一摞一摞的秸稈,但彷彿背後長了雙眼睛盯着胡楓似的,因爲他說:“你這頭髮和衣服怎麼又是溼的?剛剛是又下水了?”

胡楓一愣,瞟了爹一眼,見他仍弓着背在用手攏着秸稈像只是隨口一提,於是默默不做聲。

“就離開田裡那麼一會兒,至於麼?”爹知道胡楓在聽,繼續說,“晚上可別累得一回去倒頭就睡,家裡會來客人。”

“客人?咱家還有什麼客人我沒見過?還非要我回家去。”胡楓果然發問了。

“不是親戚,是你孃的相識。”爹說,“算是你孃的客人,但你娘可讓我提醒你得回去。”

“我只是傳你孃的話,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別問啊。”爹起身去捆另一垛秸稈。

胡楓一個人思忖了一會兒,依舊專心做手裡的活。遠處傳來隔壁生產隊你來我往、此消彼長的對罵聲,持續了好久後最終只剩下一個忿忿不平的聲音――那便是李樹賢的叫喊。他還有個叫李樹良的弟弟,兄弟倆都不是什麼好胚子,上學堂那會兒就老偷偷翻人書包,常常拿壞的東西借別人,然後扯着對方的衣角索賠,又哭又鬧,腌臢至極;等到長大進了生產隊,隊裡鬧矛盾的,也常常有他們倆。昨天胡楓在河裡游泳,閒來無事的樹賢就一直怪聲怪氣地取笑他,還故意地在他面前用力踢水濺他一臉。胡楓氣不過樹賢得意洋洋的樣子,便踩着樹賢的大腿往水下一蹬,樹賢當場就嗆了好幾口水,氣急敗壞地說:“你他媽的,就你能是吧!這事沒完,我跟你說,我跟你沒完。明天有膽你來,我把命都給你收了!”

此刻胡楓見他已完全沉溺於另一場廝鬥之中,料想他那一段氣焰囂張挑戰宣言,大概是不作數的憤激之語。然而胡楓還是決定晚上回去時路過一下河邊,因爲向來他做什麼和別人做什麼是毫無干系的。

不覺薄暮冥冥,太陽漸漸消融在東凰山西邊無垠的大海里,粼粼的海面耀得人目眩心花;村民們也都三三兩兩地帶着斜長的影子回家。那時雖大興農業合作化,倡導集體勞作,但生產分配卻早已不是什麼平均主義,吃大鍋飯也已是將近七八年前的事了。農民們憑藉着工分和家庭人口數領米,在自家竈臺上炊。作爲隊長,胡楓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匆匆趕回去吃頓飯後,晚上還得挨家挨戶地去收集村民們燒竈餘下的草木灰和養豬棚裡堆聚的豬糞。這些在當時可是寶貝,草木灰代替稻草讓牛臥着取暖,豬糞作肥料,都是要原封不動地充公的。胡楓想着得事先跟他娘通告一下,然而娘卻早已吃完飯不知去向了。

等胡楓把一切都弄得妥妥貼貼了,已到夜闌人靜的時候了。村民們晚上少有別的活動,都紛紛關門閉戶地入睡去;掛在門前的鬆垮垮的竹簾,不知從哪代人起就開始默默獨對着這清冷的光輝,破漏了的好幾處靠着薄薄的白紗藕斷絲連着。草叢裡蟲鳴聒絮,同庭前如流水般的月光相映成趣,顫得溪水也跟着汩汩地流動,流進載着豐收美夢的沉甸甸的枕頭裡。

那時的夜晚頂涼嘍!轉眼間,胡楓已經走到小溪前了,他四下看看,發現遠處黑黢黢的山影下,有兩個人正一前一後地自隔岸朝他走來。

走在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那盛氣凌人的李樹賢;不過他也真夠可以的,來同別人較量,竟還時刻不忘帶着他的弟弟李樹良。

“過去呀!”他挺着胸脯擋在胡楓面前,樹良站在他身後看。

胡楓笑着輕搖了搖頭:“夠了,就這樣吧。大家一人一下,也都不吃虧了。你還要再打架幹嘛呢?”

可樹賢還是推了他一把:“我就是不爽了,有種來咧!”

胡楓一個趔趄,伸出手來防備。樹賢見狀像是一下子被點燃了似的,即刻掣起拳頭就要來打;忽然聽得有好幾個聲音亂哄哄地先後喝住了他,且彷彿是從四面八方向他合攏了來似的,搞得他個措手不及。樹賢慌不擇路,轉身就跌進了河裡,樹良也被一擁而上的人影追得抱頭鼠竄。胡楓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幾個小夥伴兒來了,他們不知從何而來的消息,只見他們喊着“敢搞我楓哥”的口號,把樹良一直逼到林子裡才乘興而返。

胡楓舒展了觀戰時緊皺的眉頭,笑着對兄弟們說:“本來不打算打架的……”

“那兩兄弟只會裝有種,不收拾一下他們還真想要‘小鬼壓大神’呢!”一人說。

“楓哥人別太好了,有人弄你我們都會一起上的。”另一人說。

……

“那個沒孃的樹賢呢?怎麼還不爬上岸來?”忽然有人擔憂了起來。

“不會給淹死了吧?”

“是他自己跳下去的,還能淹死?”

“四處找找吧。”

衆人循着河岸細細搜查了一番,然而水面上一片平靜,在黑夜裡水下深邃得似乎能輕而易舉地將一個人吞沒。

“找不到――估計游回家去了。”

“農村人能有幾個被淹死的。”

“要是他溜了,我們還一直在這裡找他,豈不是顯得我們在被他耍。”

“那回去嘍?”

“可是……”

所有人望着河面無所適從地站着,最後是一個能裁斷的人認定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好不耽誤明天的日程,於是大家也就自我寬慰地各自離去了。惟有胡楓走了一小段路後又忙不迭地跑了回來,此刻他憂心如焚,回去怕不也是夜不成眠。胡楓面色凝重,對着河自言自語道:“這樹賢,弱成這樣了,還學人挑事。”緊接着就打算下水去撈。

“在那裡幹什麼!偷東西啊!”村裡一個在船上安家的老頭兒衝着他的船尾喊道。

胡楓側過身去看,李樹賢正死死扒着船不敢鬆手,也不敢出聲。

那老頭兒氣洶洶地走過去,胡楓意識到樹賢剛剛是見岸上人多,便一直躲在船後頭不敢露面,現在被誤認爲賊了。他趕緊向老頭兒解釋道:“阿伯,那人是我朋友,他掉水裡了,還不怎麼會游泳。”

老頭兒將信將疑地看着樹賢爬上來。

“還有那個人,”胡楓指着林子裡慌慌張張跑來的樹良,“就是他的弟弟,來領他回家的,不信你等會兒問問看。”

樹賢臉色蒼白地盯着胡楓看,好像還有一絲不甘。趁着樹良還沒到這裡,胡楓決定先行一步閃回家去。走到巷子口,和迎面出來的劉春來互相一嚇,春來抓着他驚詫地問:

“你哪去了?就只找你不着――你家裡來了客人,你娘在招你回去呢!”

“欸,是女客喲!”沒走幾步,春來回過頭來神秘地笑着。

胡楓道別了春來即拐進巷子裡。寂靜的深巷中,一排望去各家各戶全都浸沒在黑暗裡,只剩下巷尾的自己家仍泛着昏黃的燈光。

胡楓輕手輕腳地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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