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琪重新回到了地面,剛一落地,一個帶着天藍色面具的執行者來到了她身邊,用那處理過的聲音喊了一聲:“會長。”
宋琪點點頭,揮了揮手:“你們都散了吧,讓這些學生也都回去,告訴他們,今天的事情,不許外傳,違者,校規論處。”
天藍面具的人道:“是。”而後就向下發佈命令去了。
而宋琪卻拿出了手機,直接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喂,是宋楚嗎?派巡邏隊來校門口善後吧,讓他們把嘴都閉緊了,該看的看,不該看的別看,還有,讓執法者盯緊了普通學生,尤其是世家子弟,嚴防他們搞出亂子來。”
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而後又打了另一個電話,“阮清,今天在學校門口發生的事情都知道了吧,你們宣傳部能壓儘量壓,降低這件事情對學院的影響,另外,盯緊學院的輿論動向,有圖謀不軌者,先直接抓起來再說。”
打完這兩個電話,宋琪化爲一道遁光,直接飛走了。
解沐和小冉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都有想法,不過在這裡,誰也不能說,只能隨着人羣,先離開了校門。
……
五位世家家主,來到了芳華谷的半空中,看着下方的護法大陣,一個個都皺起了眉頭,張慕雪早就進去了,卻沒有把陣法打開,他們五個在空中,又下不去,芳華谷這鬼地方,完全沒有落腳的地方。
當年解沐來芳華谷的時候,也就是六年前,那時,還有一條通往谷裡的小路,可是自從東林辰木傷勢發作之後,那條路直接堵死了,現在進出芳華谷,只能從大陣上方下來,而大陣卻是永遠開啓狀態的。
械術大陣,都是有自動識別能力的,東林辰木改了識別系統,只有特定的幾個人進出纔不會受到大陣的攻擊,而其他人就不能自由進出了。
姚子衿向下看了一眼,用傳音之法對其他四人人說道:“這個女人也太小心眼了,連個進去的路都不給我們留?我們怎麼進去?難道打進去不成?”
武學的傳音之法和械術的隔音屏障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卻完全不同,傳音之法如果對方的內氣比你強大,那你的傳音在他的耳朵裡就清清楚楚,可是隔音屏障不同,除非對方也掌握了械術,且比你械術造詣強,否則單憑內氣是偷聽不了的。
張龍道:“別說人壞話,她有麗漱在身,很容易就聽到你說的話了。”
馬勻雙手抄在胸前,冷冷的道:“我看姚哥說的沒錯,這女的就是成心和我們過不去,這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年她和辰木剛好上的時候,不就開始了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辰木纔開始轉變的。”
郭淄源點點頭,“嗯,確實如此,以前的辰木木訥內向,還有點靦腆,多虧有我們幫襯着,才勉強混的起來,可是和她好了之後,不光變的外向了,原本開朗光明的性格也變了,陰暗不說,還有點讓人厭惡。”
趙泰龍笑道:“有你們幾個說的那麼嚴重嗎?我怎麼沒覺得,我和辰木畢竟是同班的,相處的時間還比較多,只是感覺他比以前聰明多了,別的也沒覺得,也是他後面乾的事有些出格,不過也還好吧。”
“還好?”姚子衿冷笑一聲,“你是不是忘了他怎麼在班裡面排擠你,又是怎麼蓄謀殺了你們班原來的班長的?我可是清楚的記得他死的時候的那張臉,還有辰木那無辜的表情,現在想想,都瘮得慌。”
郭淄源接着道:“他當上班長之後,想方設法的入主學生會,又聯合陳晨那個該死的傢伙,幹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坑了那麼多人。成功的踏入了返虛境,併成爲了學院實際上的一把手。”
趙泰龍嘆了口氣,“唉,你們這麼一說,還真是啊,他和張慕雪認識前後,完全是兩個人啊,怎麼有這麼大的差距?”
姚子衿道:“其實並不僅僅是認識前後,應該是他們兩個出去開房的前後,開房回來的辰木,就已經完全改變了,我還記得當時我們打趣他的時候,他馬上翻臉,幾乎和我們動手的樣子。”
馬勻冷笑道:“呵,還記得我當時說的話嗎?是那*娘們*裡有毒嗎?”
張龍聽到這話,立即伸出手來,“好了,陳年往事了,別說了,連罵人的話都出來了,我們既然是來看辰木的,那些舊事就先壓一下,以後我們要是還有機會相聚,再討論那些吧,還是先下去再說。”
說着,張龍從懷裡取出了一張拜帖,直接扔了下去,而接觸到大陣屏障的那一刻,瞬間化爲了飛灰,但是他又沒繼續做其他的事情,而下一秒,屏障卻出現了一個僅供一人通過的缺口。
張龍先進去了,接着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進去了。
進入芳華谷,所有人都愣住了,完全是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
芳華谷建成
之前,他們就和東林辰木鬧掰了,所以沒有親眼見過芳華谷的美麗,可是之前張龍來參加過辰木女兒的百歲宴,雖然只是進來看了一眼就走了,連辰木和張慕雪都沒見到,但是卻拍了幾張這裡的照片,還發給了其餘的哥幾個。
原來的芳華谷,確實對的起這個名字。空地裡種滿了奇花異草,一年四季的盛開,並散發着典雅的奇香,簡易的水利工程讓整個谷內生機勃勃。
可是如今的芳華谷內,所有的植物都枯萎了,只剩下了灰色和黃色的草杆,瀑布的水也斷流了,整個山谷都是一片灰色的,沒有一點生機,就連谷中的兩個木屋,也都開始了腐朽,甚至其中一間房子已經化爲了木屑。
趙泰龍道:“龍哥,你拍的那照片,真的是這兒?就幾個月的時間,能衰敗成這樣?”
張龍自己也不敢相信了,“我也不知道啊,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姚子衿看了一眼就不管了,道:“不要自己瞎猜了,等見到辰木,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對了,過一會兒,兩個龍哥,你倆其中一個叫門吧。”說完,他便來到了木屋前。
其他兩人看了一眼他倆,也點了點頭,下去了。
趙泰龍看了一眼張龍,笑道:“哎,龍哥,這事是吧,拜託你了。”說完,他就化爲一道遁光,一下子來到了三人身邊。
還在空中的張龍苦笑着搖搖頭,這四個傢伙果然都是這個德行的,就算是當了家主,就算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成長到了現在的地步,但是本性還是改不了的,他嘆了口氣,也來到了下方。
張龍走到了木屋前,高聲說道:“辰木,我們老兄弟幾個來看你了,二十多年都沒見到過了,出來見見我們吧。”
剛說完,張慕雪推着輪椅走了出來,輪椅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東林辰木,此時的東林辰木,儼然已經是一個瀕死的老人,頭髮全白不說,滿臉皺紋,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身上已經幾乎沒有了生機。
看到這一幕,就算以前對辰木再有什麼怨恨,在場的五人,曾經和他可都是兄弟啊,此時,每個人的心裡都不好受,辰木變壞之前的一幕幕場景,當年的兄弟之情,都回到了他們的腦海當中。
就算是對辰木最不滿的姚子衿,此時也說不出話來了,他腦海裡,還有當年那靦腆老實的辰木,以及雖然變壞了,但是意氣風發,在一區不可一世的不世身影,當時他就恨上了他,不過也依然爲兄弟的成就而高興。
東林辰木努力的想要睜開雙眼,卻只能睜開一條縫隙,模糊的看着眼前的五人,非常勉強的勾了勾嘴角,想要笑,卻做不出來笑臉,只能用極爲微弱的語氣說道:“都來啦。”
姚子衿點點頭,“嗯,都來了,送你最後一程。”
這話一出,張龍直接皺眉,低喝一聲,“子衿。”
張慕雪臉上頓時也是怒容滿面,東林辰木成了現在的狀態,“麗漱”的使用權自然到了她的手裡,有“麗漱”在手,她也有了和這五個人硬剛的底氣。
東林辰木卻道:“嗯,謝謝了。”他想活動,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樣,但是與一般的病人不同,他已經生機全無了,僅僅憑着一口氣吊着,一口本來能踏入離合境的真元氣。
張慕雪嘆了口氣,推着東林辰木來到了一個小亭子裡面,一邊走一邊道:“辰木給你們準備了酒菜,都是你們愛吃的東西,是我下的廚,你們湊合着吃吧。”
到了亭子之後,五人看着一個八仙桌,以及桌子上的各色美食,來自各地的食物,他們分別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了。
張慕雪將辰木推到了一個位置之後,說道:“你們先聊着,我去屋裡面看看孩子。”說完,就要向着屋中走去。
而這時,趙泰龍卻突然站了起來,“嫂子,這是我給孩子的禮物,你替她收下吧。”他從懷裡取出了一塊長命鎖,這是一種新發現的特殊金屬打造出來的,比學院的械術用金屬,還有更高的延展性。
馬勻也拿出了一塊玉佩,“這是我們浮海城最近幾年開採出來的最好的一塊寶玉了,送給孩子吧。”
郭淄源則直接送了一本書,上面記載了他在學院所學的全部武學的精要,這本書籍,足以讓一個武學初學者的心境直接達到悟道境的水準。
姚子衿則取出了一枚銅牌,上面刻着九生兩個字,“我也沒什麼好送孩子的,以後孩子憑這塊銅牌到我這來,只要我還活着,一定有求必應。”
張慕雪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收下了,只是道了聲謝,就拿着這些東西,回到了木屋。
東林辰木道:“你們吃東西吧,看看雪兒做的符不符合你們的口味,張龍,你嚐嚐那個辣黑鴨,是不是當年的味道了,還有子衿,你眼前的溜肉段嚐嚐看看,淄
源,嚐嚐那酸菜魚,都快嚐嚐吧。”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整個人的狀態再次下滑,但是他的精神頭依然還在,而且更加的興奮了,繼續道:“對了,還有這酒,這可是當年咱常去的那家老酒館的最後一罈窖藏了,二十年前就被我買下來了,一直等着今天呢。”
趙泰龍有些不忍心,道:“辰木,好了,別說了,休息休息啊。”
姚子衿卻直接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又喝口酒,笑了起來,“還是這個味道,懷念啊。”
其他人也吃了起來,一個個的,也都笑了起來,只不過這笑容,怎麼看都很難看。
東林辰木繼續說話,他的聲音還是很微弱,但是在場每個人的修爲都很高深,所以也是聽得清清楚楚,“我就知道你們會愛吃的,唉,一晃,二十年前沒見了,還記得大一剛來學院的時候,張龍、子衿是和我們一個宿舍的。”
“軍訓的時候,子衿還被教官起了個外號,叫仙哥,當時確實很厲害啊,迷倒萬千少女,現在學院還沒有能超越你的。對了,我還記得張龍,拋物線,哈哈,我能笑一輩子。”話是這麼說,他卻已經笑不出來了。
東林辰木一邊慢慢的敘述着他還是學生的時候,兄弟六個發生的一件件的事情,也全部都是在認識張慕雪之前的,說着說着,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睛也越來越模糊,已經完全掙不開了。
看到這一幕,其他人都想勸他,不要再說了,但是看他這個樣子,卻始終說不出口。
“還記得在學院的時候,我們每天一起逃課,一起打遊戲,一起打籃球,一起抄作業,嘴上的嫌棄,卻是心裡的不捨。”
“雖然我當時長得比較胖,但是我那時不通世事,也不知道人情世故,更不會和人交流,在學院裡面,多虧了你們的照顧,一直是你們罩着我,兄弟們,我很感謝,真的,我非常感謝你們。”
東林辰木睜不開的雙眼當中,流出了兩行清淚,“想想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就是當年在宿舍的時候。”
“我坐在子衿的牀上,研究着械術,姚哥躺在一邊,雙腿落在地上,專心致志的看着武學書籍。而旁邊的牀上,兩個龍哥擠在一起,看着小說,一邊笑着,一邊互相嫌棄着。而在對面的牀上,馬總彈着吉他,唱着那首《姑娘》,而老郭靠在陽臺的門上,手裡叼着一根菸,吞雲吐霧。”
東林辰木說着說着,卻道了一句,“馬總,你能再來一遍當年的曲子嗎?不要《姑娘》了,來一首,《青春》吧。”
馬勻點點頭,從自己的儲物械具中取出了一個吉他,這早已不是當年在學院時候上學的吉他了,而是他耗費重金買的一把,可是買了之後,卻幾乎再也沒有談過。他手搭在吉他上,曲子自己響了起來。
東林辰木又道:“子衿,郭哥,龍哥,你們都點上一根菸,抽上一根吧。”
他們照做了,點上了自己那最頂級的香菸,可是抽在嘴裡,卻是覺不出來有任何的滋味,更沒有當年抽那破香菸的時候的感覺。
東林辰木繼續道:“對啊,就是這樣的場景,這纔是當年……”
話還沒說完,東林辰木卻突然提高了聲音,雙眼也猛然睜開,頭髮盡數變黑,整個人也恢復到了最年輕的時候,他揮舞着雙手,掙扎着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最後一口真元氣,也已經散入了他的全身。
看到這一幕,其他的五個人都想過來按住他,他們的眼裡也有些酸楚,他們知道,這是迴光返照,辰木,他是真的不行了。
他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奮力的想要起身,卻起不來了,只能半跪在地上,他也不管那些了,用盡了力氣的說道:“兄弟們,我錯了,我知錯了,我對不起你們啊,對不起,對不起啊。”
“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我爲什麼要做出那個決定,我爲什麼要醒過來,我想睡,繼續睡啊!爲什麼,爲什麼!老天爺,你爲什麼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憑什麼,爲什麼,我會是你!”
他拼盡了全力,喊出了一句沒人聽得懂的話之後,看着眼前的五個人,整個人的身影已經開始慢慢的虛化,在最後的彌留之際,他用盡了最後一點點的力氣,化爲了一句話。
“我感謝我曾有你們這幫兄弟。若我們還有來世,我們再當兄弟吧,我先走了,下輩子,換我罩着你們……”
一道突兀的紫紅色閃電,從空中瞬間劈落,直接將亭子劈成了兩半,也將開始淡化的東林辰木徹底的化爲了虛無,從這個世界上,徹底的消失了。
泰蘭聯邦的一代神人,史上最強的學院院長,亦是一區幾十年南北混亂的終結者,一區乃至整個聯邦的科技的推動者,東林辰木。
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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