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晴讓小芙她們失望了。
昨天晚上，她沒有能成功說服霍連城給霍夫人捐骨髓。
這北院裡的醫生護士，還有傭人都表露出失望。
陳醫生搖了搖頭，只能嘆了一口氣：“少爺果然還是那樣，他認定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醫者父母心，無論是從醫者道德上來說，還是他的個人感情來說，他都希望霍夫人得救的，最起碼可以去博一博。
可是他想盡了辦法，偏偏沒有找到與霍夫人骨髓匹配的人，而最有可能匹配成功的人，卻偏偏……
方可晴看着這一幫都在心繫着霍夫人生命安危的人個個垂頭喪氣的模樣。
“啪啪啪”地拍了幾下手掌。
“大家不要灰心，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霍連城改變主意的，你們相信我。”
陳醫生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同時又擔憂她爲了霍夫人而惹怒少爺。
“少奶，少爺他的脾性難測，雖然他對您一直很寬容，但您還是不要跟他硬來的好。”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辦的。”
方可晴信心篤篤地說。
給了那幫人一個希望，也給了霍夫人一個生的希望。
她感覺壓力山大。
生死往往就只在一念之間，只看乎人怎麼去選擇罷了。
霍夫人這兩天情況反反覆覆，好轉的時候，神智會清醒過來，能認得出人，說幾句話。
她的頭髮幾乎脫光了，瘦得像紙片人。
迷糊地醒過來，睜開那雙濁黃無光的眼睛，她隱約見到了自己的媳婦兒，方可晴。
“媳婦……是你嗎？”
她的視力因爲化療產生了副作用，所以減弱了。
方可晴握住她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手：“是我，夫人。”
她微弱地一笑，笑得有幾分慈愛。
“可晴，我記得你。”聲音如蚊蚋，但方可晴可以聽得見。
多麼慈祥的一個老人家。
她真的想不明白，當年她爲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
霍夫人好像聽懂了方可晴心中的疑問。
她的眼睛呆滯地看着天花板處，沒有焦點，目光穿過眼前的實物，似乎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想起了從前。
無邊的痛心、悔恨、怒怨。
氣若游絲地問：“連城他有沒有對你說過，關於他童年時的往事？”
此時的霍夫人，瘋顛症是真的完全不治而愈了，心病還須心藥醫，當時她再次見到霍老爺子，認出這個當年用非一般的手段來逼自己和丈夫離婚的混蛋時，她腦海裡什麼記憶都重現了。
一下子，那些過往就像是影畫一般，重新映現在她的眼前。
她幾乎殺了霍老爺子。
可惜，沒有成功。
“他有說過，說過他十歲的時候，被綁架……”
霍夫人眼裡在落下淚水。
悔恨交加。
“那時候我被仇恨矇蔽了眼睛，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弟弟，都被……”霍夫人提起當年的傷心事，咽哽不已。
她一陣咳喘，激動不已。
方可晴喚醫生進來，幫她打了鎮定劑。
她又緩緩睡過去了。
方可晴一直候在旁邊，思考着她沒有說完的話。
難道這件事的背後，還有更深的一層內幕嗎？
霍夫人睡了老半天，直至夜晚，她的意識還在朦朦朧朧地，沒有清醒過來。
急切想要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那可能是他們母子關係的一個轉折點。
如果當年霍夫人那樣做，除了因愛生恨報復之外，還有另外的苦衷和理由，那樣霍連城會不會更容易接受和原諒一些？
“少奶，很晚了，您已經在這裡陪了夫人一天，不如先回去休息。”書杏勸她道。
方可晴看了看鐘，已經九點鐘，霍連城大概已經從公司回來了。
“好吧，我先回去，明天夫人要是醒過來的話，記得讓人告訴我。”
能不能救她，就看霍夫人到底還藏着什麼故事了。
東院裡。
方可晴和霍連城兩個人默默吃着晚飯，誰也沒有說話。
她從北院回來的時候，他剛剛好下班回來。
今天她特意請假去陪霍夫人，他是知道的。
兩個人現在都各有所思。
方可晴吃到一半，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問道：“霍連城，你的外公外婆他們還在世嗎？”
霍連城臉色變了變，興許是沒有想到，方可晴突然問起那個女人的父母，以爲她勸說自己捐骨髓無果，想要從那個女人的其他親人方面着手，他回答說：“很多年前，他們死在一場火災裡了。”
方可晴表情一凝，忽覺心驚膽戰，腳底冒出寒氣。
死於火災……
竟然是死於非命嗎？
“一起喪生於火災的，是不是還有您的舅舅？夫人的弟弟？”方可晴試探地問。
莫名頭皮發麻。
如果真的是她猜測的那樣，那麼她終於可以理解，霍夫人上一次見到霍老爺子，爲什麼會那麼瘋狂地，想要將他置於死地，而霍老爺子又爲什麼那麼堅決地想將她趕出帝豪苑。
說是送去瘋人院，說不定，他會暗下黑手，不留霍夫人的命。
想想就覺得可怕。
霍連城深邃的黑眸裡，析出懷疑的光芒：“你怎麼知道？”
方可晴倒抽一口冷氣。
她放下碗筷，臉色變得凝重和嚴肅。
“我覺得，他們不一定是死於火災，他們有可能是被謀殺。”
謀殺這樣的罪名，十分的大。
可是，她的直覺再加上霍夫人說過的話，她對霍老爺子恨之入骨的表現，方可晴覺得自己猜得是八九不離十了。
難道霍連城一直以來都沒有表示過懷疑嗎？
他有，他的確有，不過，他跟霍夫人一樣，被仇恨矇蔽了雙眼，這麼多年以前，哪怕他心裡偶然會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方面去想，可是每次他都說自己，那件事就讓它過去吧。
無論背後的真相是如何。
那個女人對他絕情，是不曾的事實。
霍夫人自從那天晚上咳喘一陣昏睡過去之後，神智一直迷迷糊糊，沒有清醒的時候。
已經過去兩天了。
方可晴還等着她說完未完的“故事”，偏偏這個當事人卻沒有辦法清醒過來，對自己訴說她想訴說的話。
帝國集團，總裁辦公室。
她在偵訊室裡，偷偷用網絡翻查着霍夫人的家族資料。
霍夫人原名叫做簡露，出生於書香門第，父親是個外交官，可是卻因爲政見跟上頭不一樣的原因被打壓，後來被革職，他是簡家的支柱，樹倒猢猻散，簡家的家景越發地差，從此一蹶不振，當時豆蔻年華的簡露長得貌美驚人、絕代風華，被電影和唱片公司看中，當起了歌星和影星來幫補家計。
她當時紅極一時，正在事業高鋒的時候，遇上了霍連城的父親。
他們相愛了，後來兩個人不顧霍老爺子的反對，結婚，成爲夫妻，生下了霍連城。
關於霍夫人與他一家的資料，就到這裡。
除此之外便是她得病身亡的新聞，享年三十五歲。
方可晴早就查出這位霍夫人，發覺關於她嫁進霍家之後的新聞，幾乎找不到。
以前是懷疑霍連城做了手腳，讓別人找不出來，不願意讓別人去研究霍夫人。
現在她恍悟，或許，這網上的資料，都是霍老爺子給限制的。
方可晴這兩天只要一想到霍老爺子那張陰險可怖的臉，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如果簡家三口的死真的跟他有關，那麼這個老頭子實在是太可惡了。
她想事情想得出神，鄭可來到她的面前，她纔回過神來。
“太太，您有心事？”鄭可把咖啡放到她的面前，縱使她現在的身份是總裁秘書，但鄭可還是每天給她準備咖啡。
方可晴愛極了她磨的咖啡。
“鄭可，你有辦法幫我查點東西嗎？”
鄭可說：“太太想查什麼？”
她細想了想，還是擺擺手：“不，不能讓你去查。”
萬一被霍老爺子知道了，她找人查當年簡家火災的事，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去查的人。
她不願意讓鄭可陷入危險。
“太太儘管說，鄭可能查到的，肯定查。”
“罷了，鄭可，我不想連累你。”
鄭可微微皺眉，試探地問道：“難道太太想查的，也是那件事？”
方可晴一徵。
“你的意思是，總裁這兩天也吩咐過您查東西？”
鄭可點點頭。
方可晴一臉的恍悟。
那天晚上她說出自己的疑惑時，他還喝止了她，沒有表示出任何的懷疑。
她以爲他不相信自己的猜測，覺得她是在扯談，沒想到，他還是找人查了。
“他讓你查什麼？”方可晴想知道清楚。
鄭可有絲爲難地說：“太太，我不能……”
“算了算了，不讓你爲難，我大概知道就好了。”
鄭可退了出去。
而方可晴心裡一直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霍連城正在查，倘若真的查出，簡家火災一案是跟霍老爺子有關的，這兩爺孫不知道又會鬧成什麼樣子。
不過，惡人終要有惡報，如果霍老爺子真的做了那種殘忍至極的事，他是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而霍連城與霍夫人之間的關係，可能會大大地變化。
這霍家的一番風雲變色，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