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覺得,自己晚一步開門,門都要被人敲破了。
就在打開門的瞬間,還來不及抱怨一句,那一抹身影便直接撲來狠狠抱住自己。
她微微一愣。
他的氣息,噴灑在耳邊,安然感覺到一股酥癢,卻還是安靜地讓他抱着,直到他開口:“爲什麼要這麼對自己?”
低沉的聲音頗爲自責:“對不起。”
安然心口一抖。
對不起什麼?
她緩緩掙脫開蘇千墨,鼻翼間滿是他身上清淡的香氣,獨屬於他的魅惑,她控制住不去想太多,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問:“對不起什麼?”
“我都知道了。”蘇千墨盯着她的眸子,盡是心疼,“我終於是明白,你恨我,究竟是爲了什麼。呵,還以爲,只是因爲程可馨的出現,卻不想……”
關於孩子的話,他已經說不下去。
在來的路上,他一直在問自己,爲何那麼粗心,如果這個時候再在安然的面前提及,會是怎樣的一種狀況?
他不知道,也不願意拿她的情緒去賭。
“知道什麼?”
安然聽得一頭霧水,但她也總算清楚,蘇千墨這次來的原因跟六年前的事情相關。
只是,什麼叫都知道了?現在才知道麼?
蘇千墨突然沉默下來,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許久,他們只是面對面站着,誰也沒有說話。
再這麼下去,他們還能再僵持一會兒,安然覺得累了,主要是心的負荷能力,再沒有那麼強大。
“蘇千墨,麻煩你有話說話。”安然瞟了他一眼,轉身……
“那個短信,並不是我發的!”
在她轉身的瞬間,蘇千墨一鼓作氣,終於說了出來。
那條短信,不是他發的!
果不其然,安然的動作頓下,迅速回頭盯着蘇千墨,神色厲了幾分:“你說什麼?”
不是他發的,還能是誰?
她突然覺得好笑:“蘇千墨,走到今天,你還想玩什麼把戲?”
早已經說好,這一次別後,互不相干,她無法擊垮GK,卻不代表可以任由他把自己當做傻子一樣耍。
蘇千墨喉口滑動,濃郁的眉頭深擰,在這一刻,他無話可說。
安然的責怪,並非沒有道理。
然而,提及當年,提及孩子,安然並不能再淡定。
“蘇千墨,你究竟想說什麼!”安然聲音頗冷,更透着一絲無奈。
他欲言又止,簡直就要瘋了。
見她這般,蘇千墨極爲心疼。
印象中,唯有提及當年的事情,安然纔會如此失措,少了平日的淡然。
“安然……”蘇千墨伸手,一把摟住安然,在這一刻想要給她最溫暖的懷抱。
也許是僞裝的太久,安然憋得太久,這一刻竟是難以抑制地哭了出來,冰涼的眼淚落在他肩頭的襯衣上,迅速溼潤了一大片。
孩子是她心中最痛,這些年,若非孩子,她不會支撐到現在。
只是,當她走到了今天才發現,即便再怎麼恨蘇千墨,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報復,她終究還是輸了。
“對不起。”
聽着她低低的哭聲,蘇千墨心頭狠狠一緊,抱着她彷彿要揉入自己的身體,這樣永遠都能很好地保護她,再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如今,安然只能這麼哭着,腦子裡空白的完全不知道下一秒,兩人之間還能不能像這一刻,緊緊地靠在一起。
那些事情藏在她的心底,一定很痛苦吧。
蘇千墨這麼想着,越是回憶越是難受,自責。
哭聲越來越低,直到再也聞不到一絲聲響。
她擡起頭,擦拭去臉上的淚痕,睜着有些紅腫的雙眸看着蘇千墨:“你來,就是告訴我,那條短信不是你發的,然後呢?”
我又憑什麼相信你?
蘇千墨說:“是!”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爲時已晚,但是……如果我知道,一定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我也不會讓你這麼痛苦。”蘇千墨聲音發緊,有些話說再多也是徒勞。
其實,這個說法很是可笑,安然想想,也笑了:“你不知道麼?”
低低地,諷刺地笑了兩聲,安然清冷的眸子恢復了原來的模樣,“蘇千墨,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又何必自欺欺人?你與程可馨夜夜歡愉,而我呢?我獨守空房。沒催,當年我們的婚姻只是交易,只是能不能給我一絲憐憫,稍微爲我想想?你不愛我,大可以離婚,可是爲什麼要那麼傷害我?”
提及往事,像是一把刀子一樣,狠狠地插在心口。
她是個女人,再如何清心寡慾,同樣希望自己身邊的那個人能夠給一抹陽光板的微笑。可他們之間剩下的,除卻冷漠,再無其他。
如果說六年後發現愛上了彼此,這隻會是一場可笑的笑話。
其實到了這一刻爲止,他除了能說‘對不起’,再無其他。
只是,有四個字刺痛了他的耳膜。
他突然說:“我從未碰過她!”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安然陷入了愕然之中。
什麼意思?
從來沒有碰過?
“她的再次出現,我從未碰過!”蘇千墨盯着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得眼睛,說的十分堅定。
安然萬分愕然。
怎麼可能?
每天晚上都跟她在一起,會沒有碰過麼?
何況,這並非關鍵。
“沒關係。這對我而言,並不重要。”安然勾脣,勾起了一絲嘲諷,“關鍵是,我們的孩子,的確因爲你而失去了。”
安然咬牙,一字一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過去了這麼多年,她仍舊是那麼痛恨着他,只是隨着時間的轉移,她似乎不想再回憶,可當回憶來襲,她恨不得殺了眼前這個男人。
“我會讓她付出代價!”蘇千墨看着她的眼,說的真誠,“相信我。”
安然笑:“這都不重要了。”
程可馨,一個讓她失去了那麼多的女人,即便現在殺了這個女人又如何?
孩子不會再復活,而她,同樣不會認爲這就是解脫!
孩子沒了,只是代表他們彼此之間,結束了!
再者說,一個嚴重傷害了別人的女人,卻總是在認爲別人對不起自己,這是何等的可悲?
“蘇千墨,你都說完了吧?”安然一嘆,收回有些渙散的思緒,目光重新落在蘇千墨的身上,脣角的笑,若有似無,“起碼在這一刻我知道,你並非真的不想要孩子,既然如此,這就夠了。只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徹底離開!”
蘇千墨眉頭驟然一皺。
離開?
他握着她的雙手,倏然加緊了力度,寬大的掌心十分用力,安然感覺到很疼,卻始終沒有表現出來。
四目相對,冷漠如霜。
他冷冷笑了幾聲,“好,離開……”
可能麼?
這一輩子,他已經找尋不回過去的自己。
如果失去了意義,那麼活着,便是行屍走肉。
只是,在這一刻他再沒有多說什麼。
轉身,背對着安然,緩緩遠離了視線。
如果愛一個人,失去與得到都是痛苦,他寧可把這一切禁錮在身邊,起碼,痛也能是笑着的。
眼看着蘇千墨一步步離開,安然眼中的淚水迅速下滑,渾身無力。
原來心痛,真的能侵蝕掉整個人!
……
“真的?你真的願意結婚?”華瑾城興奮的聲音傳開在整個餐廳。
兩人本來在用午餐,安然便提及結婚一事。
對於孩子,對於父親,她該做的都做了,如今,她想要爲自己活一次。
“嗯。”安然擡頭,目光淡淡,“離婚協議我已經簽署,呈交上去了。”
聽到這句話,素來涵養極高,溫柔紳士的華瑾城竟像個孩子一樣,捧着安然的手一直興奮的親個不停。
“安然你知道麼?我等這一天,真的等的很辛苦,很辛苦。”幸福的眼淚盈在眼眶,他喜極而泣,“幸好,幸好我一直堅持着,我得到了,我終於能叫你一聲老婆。”
聽到這兩個字,安然微微愣了下。
華瑾城笑說:“安然,我們儘早結婚吧。”
安然點頭:“好。”
這個消息,華瑾城恨不得傳透給所有人知道。
尤桐出差兩天回來,得知這個消息,卻是憂心忡忡。
“有事?”安然看她面色有異,不免擔憂。
她與崔智浩的事情如今還存在嫌隙,明知道她深愛着崔智浩,卻看着兩人冷戰沒有辦法。
有時候,安然真的很想問問,兩個人相愛,爲的究竟是什麼。
相愛,卻也要相互折磨。
“想清楚吧。”尤桐嘆息,笑意苦澀,“我突然在想,以前你一定很討厭我對你的要求吧。因爲覺得華瑾城這麼多年都在你身邊,所以想讓你選擇他,認爲他會是這輩子中,你最好的伴侶,可是……”
尤桐欲言又止,心事重重。
安然蹙眉,問:“可是什麼?”
“其實很多人,很多事真的不能太表面,現在,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恨過我嗎?”尤桐問。
安然笑着搖頭:“既然是爲了我好,我又爲何去恨?”
“可是有些好,的確太自以爲是!”
安然覺得,尤桐今天十分奇怪,即便是與崔智浩鬧彆扭的那段日子,也不見她這般感慨。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不會這麼說話。
尤桐苦笑:“你看了就明白。”
然後,從文件包裡拿出了一個文件袋給安然。
“這是?”
安然接過,滿眼疑慮,尤桐說:“看吧。”
安然不再猶豫,打開文件袋,只是這一眼,她再也無法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