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的光幕上人影閃動，王樂的眼睛瞅着屏幕，注意力卻沒在嫌疑犯的身上，手中拿着竄糖葫蘆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倒是旁邊林陽的小嘴張合間，一長串的糖葫蘆很快沒了影子，吃完後轉頭道：“怎麼，不好吃嗎？”
面上擠出了個笑，王樂將手中的糖葫蘆遞了過去：“嗯，給你留着呢，我感覺有點酸。”
“酸酸甜甜纔好吃。”
林陽也沒客氣，接過後放在嘴裡吃着，眼睛卻被電影的劇情帶偏了：“你說嫌疑人是誰？”
“嫌疑人？”
王樂瞅着屏幕有些傻眼，自打和林陽進了電影廳，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沒往電影上放，至於上面放的什麼情節，他來又不是看電影的：“我感覺就是那個局長，你沒看他的眼神不對嘛？”
時間進入新的年代，上映的謀殺案並未脫離樣板戲的掣肘，在高大全和偉光正的影響下，臉譜化的人物一出場便知好壞，幾乎就在臉上寫明瞭我是好人，或者我是壞蛋。
王樂看的電影自然也沒離開這個範疇，兩人一個神不在焉一個別有心思的看完，警察局長在證據確鑿面前被抓，寂靜的四周這時傳來了動靜，林陽回頭看了看，不少人已經開始離場，便站了起來：“走吧，過會人多就擠不出去了。”
擠出人潮洶涌的電影院入口，王樂發現外邊的雪比先前還要大，卻沒有澆滅門口等待入場或者買票的熱情，這麼大的雪總不能帶着她壓馬路，左右瞅着空蕩蕩的大街，便見不遠處的玻璃上貼着咖啡兩字：“要不我請你喝咖啡？”
“你有外匯券？”
林陽裹好厚厚的圍脖，細長的眼簾掃過那個不起眼的玻璃門，開口道：“和老莫不一樣，那個咖啡廳是要外匯券的，一杯還很貴。”
“你也不看咱是誰——”
王樂下意識的張嘴沒說完，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牽起林陽的小手向着咖啡廳走了過去：“走吧，你請我看電影，那我請你喝咖啡，實際上我給你說，這個咖啡也沒什麼喝的，苦不拉幾的，喝多了晚上還睡不着——”
林陽抽了抽沒抽出手，倒是被王樂攥的更緊了，撇了撇嘴角眼現嫵媚，悶聲道：“說的好像你喝過似的。”
“咱不止喝過，當時小師兄——鐵軍還教我研磨了下，說是隻有現磨的纔好喝。”
王樂感覺手心發熱心跳加速，好在這時已經到了咖啡廳門口，推開後當先走了進去，左右看了看，便指着緊靠窗戶的桌子道：“這邊。”
“先生，請問幾位？”
服務員穿着薄薄的夾襖，王樂從口袋裡抽出了個錢包，看過幾次沈鐵軍抽出錢包掏錢的瀟灑勁兒，他便託人在港島那邊倒騰了過來，抽出兩張後放在桌子上，開口道：“你們這有藍山嗎？”
掃過二十的外匯券，服務員便被聽到的給問住了：“藍山？”
“咖啡，世界上最頂級的，英國女王最喜歡的。”
王樂示意林陽在旁邊坐下，走南闖北這麼長時間，他也只是個雛兒，說完看到服務員依然在傻眼，開口道：“沒有的話就算了，一杯奶油加糖，一杯不要。”
服務員很快將咖啡端了過來，王樂不用問就知道是速溶的，看到林陽瞅着咖啡不出聲，開口道：“我看你喜歡吃甜，這兩個你先嚐嘗，看看哪個適合你的口味。”
悄悄的打量着其他桌子上投來的目光，林陽細聲細氣道：“那個，這個怎麼喝？”
迎面而來的異性氣息讓王樂心跳加速：“哦，就和品茶一樣。”
目光投在好看的咖啡杯中，林陽端起後輕輕抿了口，眉頭便擰在了一起，不過是等她嚥下口，一雙美目流轉間亮了起來：“嗯，好喝。”
“好喝就多喝。”
豔麗的俏臉在眼前晃着，王樂看的神情一陣恍惚，飛快的低下了頭喝起咖啡，接着擡起頭道：“林陽，其實我不是什麼電線廠的業務員。”
手中的杯子一抖，林陽面現詫異，這是個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話題：“那你現在——”
“自從我去你家借過鐵杴，咱們認識已經差不多三個月了。”
王樂捏着手中的咖啡杯，用勺子緩緩的攪着，聲音忐忑：“我，我父親是街道上的掏糞工，我母親是幼兒園的清潔員，我現在——應該屬於個體戶？”
林陽的面色微變：“什麼叫應該屬於個體戶？”
“這是小師兄說的，就是沈鐵軍，我那個名義上的表弟，實際上他是我的老闆。”
王樂心中一橫，不敢再看林陽的眼睛，低頭看着窗戶外邊的行人道：“他說我們現在還不能冒頭，現在萬元戶都還出於傳說的時候，你不會不知道武家宅子賣了多少錢吧？”
緩緩點頭，林陽自然知道那個宅子少說也要大幾萬，據說還想要外匯，目光在王樂的臉上掃過，好奇道：“那他僱你都是做些什麼？”
“我也聽過他的規劃，我應該會是他藝術品方面的負責人。”
王樂嘆了口氣，先前只是想說下自己的家庭，沒想到這一禿嚕都快說完了：“那個李老頭是我的師傅，我們現在幫小師兄買了武家宅子，開春前是不用出去了，就在城裡收點古玩。”
林陽眨了眨眼：“就和那些外國人買的一樣？”
“對，算起來還是和那些人搶東西。”
王樂點了點頭：“所以我身上纔會有外匯券，就是爲了防止有好東西被外國人帶出國，到時候再想買回來就要費大勁兒了，現在咱們流失在外的國寶不少，有以前出去的，也有現在被人帶出去的，我師傅每天早出晚歸的，就是在跑這個事兒——”
林陽目露關切開口道：“那你現在花的是——”
“這是我的錢。”
王樂微微一笑，開口道：“小師兄還是很大方的，我的工資待遇就不和你說了，爲了獎勵我和師傅幫他買下了武家宅子，他送了我一套前門衚衕的四合院，只不過現在我沒有京城戶口，現在過不了戶——”
林陽眉頭微皺：“他有這麼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