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人來人往,車出車進的,到底哪一個纔是範慕北?他現在還好嗎?夏菡雪一定是賢良的妻子,纔會輕易地打動他和他那個挑剔的家。這樣也好,不似她,時時要範慕北擔心着。
胡亂地想着,迷迷糊糊間,她睡了過去。
夜裡,突然天動地搖,天空突然被拉開一角,亮堂堂地照着這片居民區,轟隆隆的聲音低壓下來。嘩啦啦,有重物落下的聲音,將葉微微從睡夢中驚醒。
她睜眼,在亮光中看到了慘淡的天空,屋頂,已經不知去向,冰冷的風吹下來,夾着灰塵的味道,她的喉嚨一陣不舒服咳嗽了起來。
“不好了,房子被炸了!”不知道是誰在叫,更多的轟隆隆聲傳來,亮慘慘的光在暗夜裡肆無忌憚地燃放,遠處傳來了更多的坍塌聲,本就破損的老房子再次歪下一塊來,重重的土石牆倒在牀邊,葉微微嚇得急往後縮,本能地捂緊了肚子。
這種夜裡的這種光亮和響聲,只說明一點,有人炸到這裡來了。這裡已經變成了危房,她必須馬上跑出去。顧不得披衣服,她從牀另一側滑了下來,跑到門邊。
而門卻早已被一條倒下的範木頂死,根本出不去!
藉着時而亮起的光,她看到了搖搖欲墜、會繼續倒下的牆體,跑不出去,如果牆體落下……
這一次,她真的急了起來。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倒好,只是現在,她懷孕了……她一定要保護這個孩子!
她用力想將那條木範移開,可是木範太重了。遠處的轟轟聲一次次傳來,牆體一次次搖動,震下了許多的沙塵,她喘息着,更強烈地咳嗽起來。
她就要完蛋了嗎?臉色慘白,她不情願地想着。
“裡面有人,我們老闆在裡面!”室外,傳來了女編輯夾哭的聲音,她還聽到了各種雜亂的腳步聲。
“這裡是危房!”
“裡面被關死了!”
“微微!”
各種聲音裡,最終透出了一聲呼,卻並不是來自門外,葉微微擡頭,趁着短暫的光看到了騎在了牆頂的範慕北。
他來了,他來救自己了。頃刻間,葉微微忘記了兩人間的恩怨,臉上掛滿了希望和解脫的笑,大聲叫:“範慕北,我在這裡!”
範慕北從牆頭滑下,葉微微想也不想撲進了他的懷抱:“範慕北,你總算來了!”
她感覺到了他炙熱的體溫,強有力的心臟在跳動,幾乎要躍出胸膛,他的氣息急促,在她的耳邊轟響……如此具有安全感!
她的範慕北迴來了,來救她了!
“快用力推門!”外面有人喊,範慕北突然將她一推,大叫了起來:“危險!”
只覺得身體被一股蠻力推開,緊接着轟隆一聲,房範和着磚石土塊砸了下來,落在她剛剛落腳的地方,那裡……還有範慕北……!
“範慕北!”
她嘶聲尖叫,也只在這一叫的時間裡,範慕北高大的身形被完全淹沒。
“範慕北!”她急得要衝過去,門突然被打開,有人拉住了她,“牆還在倒,不能過去!”
她瘋狂地掙扎,嘴裡不斷地狂吼:“範慕北,範慕北還在裡面,我要去救他!”
終究還是被拉了出來,她只見得那片房子終於經受不住重擊,轟隆一聲完全坍塌……
“範慕北!”她尖利地呼一聲,繃直了身體,若不是有人拉着早就脫逃而入。這一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突然覺得一陣缺氧,眼皮一翻,直直朝後倒了下去……
“唉--”
葉微微是被長長的嘆息聲驚醒的,這種嘆息聲一直落在耳邊,似乎已經響了很久很久。
她吃力地拉開眼皮,看到的是韓朝那張年輕的臉龐。
“你?”她乾啞着喉嚨看向他,又看看自己,“我……”
韓朝臉上一喜,忙握緊了她的手:“你總算醒了,太好了。”
“我……”她瞪緊了他的眼。韓朝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們的雜誌社遭到反動組織的轟炸,已經全坍了。”
全坍了?
她用力地想着,想到漆黑的夜裡,範慕北那張焦急的臉,他沉重的心跳,炙熱的體溫……
“範慕北他人呢?”
她顫悠悠地問,耳邊迴響着牆體轟倒的聲音。
韓朝陽光的臉部陰了下來,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範慕北呢?”
“唉--”韓朝嘆氣,“你還是這麼在乎他。”
“他是不是……”
韓朝眼底的失望讓她看到了絕望。“他不會真的……”身體的血液一點點凝結,她覺得冷極了。瘋了般突然掀開被子滑下了牀,她慌亂地地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會的,我要去找他。”
“微微,不是這樣的,聽我說!”韓朝在她耳邊大喊。
葉微微根本不聽他的話,奮力地扭動身體要脫離他的束縛,她懷着孕,他自然不敢強行控制她,手一鬆,她跑了出去。
抹着淚往前跑,她的心裡不斷地在道:“範慕北真的死了嗎?他真的死了嗎?他怎麼可以……”
她不知道到哪裡去找範慕北,正好走來了一位護士,她猛然揪緊了護士的衣領,咬牙狠聲問:“範慕北在哪裡!”
“他……”
“快說!”
護士被嚇得不輕,支支吾吾講不清楚,只用指指了指前方。她甩掉了護士跌撞着朝那裡跑。
呯一聲推開門,她的身體僵在了那裡。
牀上,雪白的被單蓋着一具身體……看不到那人的頭,他顯然……已經死了。
她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叭地跪倒在牀前,唔唔地顫牙哭了起來。“範慕北,範慕北,對不起,對不起……範慕北,你怎麼可以……範慕北……我愛你啊……”她的聲音變成了啊啊的啞聲,過於悲傷,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只用幾根長指用力掐緊被子,掐入那人的身體。
悲傷過度的她根本不曾意識到被下的身子動了動,而後,有人推開了被子露出了頭。
“小徒弟,你這是怎麼了?”沈浩抹着眼睛打着哈欠問。
葉微微突然拉直了身體,不敢置信地看着牀上的人,眼淚留在了臉頰。
“是……你……那……”好半天,她才單調地吐出這些不成句的字。沈浩伸個懶腰,哦哦地道:“你問的是組織頭領吧,他剛剛去做檢查了,我趁着這個機會補個眠,沒想到……嘿嘿……”
葉微微臉轟地紅了起來,眼睛四處亂扎,低低地問:“範慕北他……他沒有……”
“組織頭領啊,呶,他回來了。”沈浩指指門口,她慢慢回頭,在看到門口站立的那抹身影時尷尬地窩在牀邊不敢挪動。沈浩彈個響指下了牀,帶着一臉奸笑離去。
範慕北一步步走近,他穿着病人服,臉上貼着創口貼,卻絲毫不損那份帥氣與霸氣。
“爲什麼跪在這兒?”他問,已經將手落在了她的腋下將她扶了起來。葉微微一面尷尬,一面又忍不住關心他:“你……沒事……”
“我很好。”他咧嘴而笑,看來真的沒有什麼大問題。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在心裡怪自己沒有問清楚就跑過來。
“那……我走了。”她低頭要離開,他一把將她摟住,緊緊地將她的頭貼向他的胸口。
熟悉的感覺,她只略略掙扎了一下,便安靜下來,貪婪地吸食着他的氣息。
“不要走,陪着我。”他低聲祈求,像個孩子。葉微微心頭一軟,再也說不出離去的話來。
範慕北當時被壓在了廢墟下,好在大家行動得快,他纔沒有生命危險,但右臂還是骨折了。葉微微深感自責,主動承擔了照顧他的任務,而範慕北,正巴不得。他不允許護士挨近半步,把所有換藥的工作都攤在了葉微微身上。
兩個人每天近距離接觸,疏遠地氣氛漸漸遠去,慢慢又親密起來。
“給我餵飯!”牀上,範慕北指着護士送來的飯孩子氣地喊,護士捂嘴離去。葉微微紅着臉拾起碗堵氣般往他嘴裡狠狠地灌着飯,範慕北卻甘之若飴。
“我要喝水。”他好不容易嚥下那差點噎死人的飯菜,指着水道。葉微微翹着嘴把水取了過來,他卻不接:“我要喂。”
“你……別得寸進尺。”她雖然提醒,還是乖乖地把瓶蓋扭開,遞到了他嘴邊。他還是不接:“用嘴喂!”
“範慕北!”葉微微終於生氣,叭地將杯子放了回去,“你太過份了……啊!”她的腰間一緊,突然壓在了他的身上。
“喂,你!”葉微微紅了臉,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的身體讓她留戀,如果可以,她願意生生世世留在他身邊。這一刻,她忘了夏菡雪,此刻只想與他在一起。
“我想你。”他的喉結滑了滑,真實地表達道。
“對不起。”當一切都過去後,範慕北擁着她的身體歉意地道。他知道這樣不可以,但卻忍不住要去想她,並且任由事情發生。
爲她抹去汗溼的發,他覺得自己壞透了。
葉微微虛弱地搖頭,眼底盛着濃濃的情意,在剛剛那些之後,她決定不管將來發生什麼都要把實情告訴他!她要告訴他,孩子是他的,她的心,她的身,現在仍然是他的,不曾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