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千伊已經回到公寓好幾天,每天都是這樣,周而復始地無趣地過着,和她當初剛來到這裡時一模一樣,而她的短暫離開,沒有帶來任何改變,似乎只是出去透了口氣,回來之後,一切歸於原狀。
千伊感覺到,自己完全陷進了一隻牢籠,再也逃不出去了。
門被打開了,張媽提着菜走進來。
“少夫人,你起來啦?”張媽笑盈盈地道:“少爺上班之前,特意囑咐,不讓我打擾你,所以我就去買菜了,昨晚休息得還好嗎?”
千伊低下頭,蒼白的臉色幾乎沒有一絲血色,這幾天,只有許笛笙走了之後,她纔算能睡上一會。
不知道許笛笙是精力旺盛,還是故意要折磨她,還是就爲了讓許家付出的那一億不白花出去,就算偶爾放過千伊,許笛笙也會像摟着抱枕一樣,緊緊地將她鎖在懷裡,就像是在宣示,絕對不會放過她。
這樣讓人無奈的夜晚,還有控制不住的嘔吐,讓她根本睡不得好覺,沒一會就能被噩夢嚇醒,至於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夢,她卻完全想不起來,千伊唯一能記住的,是被人緊緊捆住的窒息感。
張媽看着千伊的表情,大概以爲自己的問題讓她尷尬了,忙笑道:“好了,好了,倆夫妻牀頭吵牀尾和,都是這樣過的,既然少夫人已經回來,還得往前看,對不對?其實少爺瞧着冷冷的,心裡還是裝着少夫人,你不覺得,他比以前懂得心疼人了。”
千伊笑笑沒有說話,他們之間現在的狀態還是不要告訴張媽的好,無聊地隨着張媽走到餐廳。
“少夫人,小雨大概什麼時候出國?”張媽一邊擇着菜,一邊逗着千伊說話。
“說是後天的飛機。”千伊回道。
張媽看着顯得無精打采的千伊,心裡嘆了口氣,不明白爲什麼少夫人一回到公寓就蔫巴巴的,一點也沒有在外頭時的朝氣,張媽想了一下,便提議:“要下午沒事,我們一起逛逛街?”
千伊默不作聲。
張媽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勸道:“少夫人,我去跟少爺說一聲,出去散散心也好,總不能老在家呆着,難道要等着發黴嗎!”
千婧此時剛從一家內衣店出來,提着幾個紙袋,站在這家購物中心的環形走廊欄杆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聽着於小蝶的電話。
電話那頭,於小蝶一個勁地抱怨:“我生了你們兩個,真是造孽,一個整天只想着工作,理都不理我,另一個,算了……我現在就跟孤魂野鬼一樣,快要急瘋了。”
“媽,你可以找那些老朋友喝喝茶,聊聊天啊,你們不是活動挺多的嗎?”千婧隨口敷衍。
“哼,我纔不呢,那幫闊太太都是狠人,你說笑人不,表面上跟你姐妹相稱,背地裡盡會戳人脊樑骨。”於小蝶氣哼哼地道。
千婧忍不住直搖頭,原來於小蝶心裡還是清楚的,那幫闊太太可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以前千家順風順水的時候,她們全當給千百厲三分薄面,勉強接納了於小蝶,而以現在他們家這種景況,有人肯搭理於小蝶,就已經算不錯了。
“我不管,你今天早點下班,回來陪我逛街!”於小蝶乾脆衝着千婧撒起嬌來。
“不好意思啊,媽,我下午可能有一個重要會議,爸爸親自主持的。”千婧隨便找個藉口拒絕了,她不願意跟於小蝶一起出現在公衆場合,以免被拖累成爲衆人的笑柄。
那邊於小蝶猛地掛斷了電話,甚至都不給千婧留跟她說再見的時間。
千婧纔不在意於小蝶高不高興,這個千家讓她不高興的事多得去了,千婧一直認爲,要不是於小蝶,她也不會一直被富二代圈子瞧不上甚至邊緣化,因此更覺得,沒這個必要去侍候這位俗不可耐的媽。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落入了千婧眼簾。
不遠處的自動扶梯上,千伊正側過頭,同身邊一個女人說話,千婧很快認出來,那個同千伊說話的,是許家的傭人張媽,說來千婧僱的私家偵探本事挺大,連許笛笙身邊有個許老夫人從老宅派去的張媽,都打聽得清清楚楚。
千婧不自覺地勾起了脣角,居然這麼巧,她還正想要見見千伊呢!
“千伊,你也來逛街?”一名女子走到正站在一家店外同張媽說話的千伊旁邊,貌似驚喜地同她打着招呼。
張媽看清了來人,下意識地想把千伊拉到自己身後。
“你好,千婧。”千伊明白張媽的意思,肯定是擔心對面這一位是第二個千雪,於是安撫地衝她笑了笑,隨後向千婧點頭致意,不過這時,千伊奇怪地發現,一向不苟言笑的千婧,今天居然還是朝着自己微笑。
二十分鐘後,千婧熱情地邀請千伊和張媽一起,進到旁邊的飲品店。
千婧早注意到張媽頗帶幾分警惕的眼神,心裡明白,這是人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提防她跟千雪一樣,設套害千伊。
想到這位張媽以後說不定對自己有用,千婧索性挑明瞭道:“張媽,放心吧,我不是千雪,沒那麼多壞心眼,不管怎麼說,我和千伊總是親姐妹。”
這話讓張媽稍有些尷尬,訕訕地看了看千伊。
而此時,千伊正用勺子攪着面前的咖啡,神色懨懨,並沒在意到千婧在說什麼。
“對不起啊,千伊,我知道千雪還有爸爸他們做得有點過分。”千婧清了清嗓子,總算拉回了似乎心不在焉的千伊。
沒想到千婧剛纔一定要請自己來坐一會,竟是爲了說這話,千伊有點吃驚地擡眼看看她,只是“沒關係”三個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這些年她在千家受的苦,怎麼可能輕輕鬆鬆地一句對不起能夠還清的。
“其實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爲時曼是因爲你的緣故摔下樓梯。”千婧觀察着千伊的神色,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十分誠懇:“上回我去英國參加時曼的葬禮,時夫人對我的態度非常惡劣,我當時在心裡還挺怨恨你的。”
“千小姐,弄清楚好不好,是你那妹妹害死了人,爲什麼要栽贓到我們少夫人身上。”張媽立刻替千伊打抱不平,心裡又想起,自家那位少爺也是個不講理的,到現在還死硬地認定是少夫人的錯。
這“少夫人”三個字,讓千婧心裡有點不舒服,以至眉心不自覺地蹙了蹙,不過她很快又恢復了雲淡風清,衝着張媽笑道:“是,的確我誤會了,其實……”
千婧這時又看向千伊:“其實前幾天,千雪在監獄被人打斷了腿,醫生說,就算骨頭接好了,她以後走路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靈活。”
張媽在心裡說了一聲“該”,千伊卻只在一旁聽着,並沒有表什麼態。
“千雪終於跟爸爸媽媽說了實話,時曼不幸過世,的確是她做的,雖然她並不是故意針對時曼,可畢竟把人家害死,因此時家才找到黑道的人,在監獄裡修理了她。”
“千小姐,你家那妹妹啊!”張媽聽得直嘆氣,覺得這千雪太可恨,什麼並不是針對時曼,當時在場就三個人,她的意思,不就是想對付千伊嗎,這種人一肚子壞水,讓人對她的遭遇一點不同情。
千婧望住千伊的雙眼:“千伊,自從知道誤會了你,我一直想找機會跟我真誠地道歉,真是對不起了!”
千伊嘆了口氣:“本來這件事就和你沒有關係。”
“千小姐,你們千家,看來就你還懂點道理。”張媽頗爲中肯地道。
千婧笑起來:“多謝張媽誇獎。”
對於張媽的說法,千伊倒是還算贊同,千婧人瞧着雖冷冷清清的,不過比千家其他人正常多了,不管怎麼樣,今天能聽到千婧這一句道歉,千伊心裡好受多了,雖然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張媽這時又操起閒心,問千婧道:“那時家現在緊咬着千雪不放了?
千婧攤了攤手,道:“怎麼辦呢,總得讓人家出一口氣吧,只是時家有點得理不饒人,因爲他們在背後出手,千氏的生意損失了好幾筆,對了,昨天我還跟爸特意去見了姐夫,想請他幫忙,看能不能同時家和解。”
千伊並沒有反應過來,千婧口中的姐夫是哪一位,倒是張媽先笑起來了:“我們少爺一定會幫忙,大家畢竟姻親,也是應該的。”
“是啊,姐夫當時就點頭了,千伊,一定是姐夫看在你的面子上,爸爸激動壞了,不管怎麼樣,千家都要謝謝你!”千婧果然一臉感激,甚至還拍了拍千伊放在桌上的手。
這一下着實讓千伊哭笑不得,不知道千婧怎麼又說到了自己頭上,她很肯定,許笛笙答應幫千家,絕對與她毫無關係。
“其實我看得出來,姐夫真的很愛你的。”千婧這時歪着頭,做出一副天真的笑容,只是這笑容配在千婧一向淡然的臉上,叫人頗有違和感。
“是啊,是啊,”張媽覺得這是說和許笛笙同千伊的好機會,在旁邊一個勁地附和:“少爺對少夫人真是心疼得很呢,就是兩個人偶爾喜歡拌拌嘴,不過,這不也是一種那叫什麼情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