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露啊。”趙哲穿着家裡最厚的衣服,苦惱說道,“我這已經夠多得了,再穿就走不動道了。你看,胳膊都沒法回彎。”
“外面多冷,你不知道要在路口站多久呢,不行。”陳露堅定的像是變魔術一樣,又拿出來兩個熱寶,塞給趙哲,叮囑道,“收費站裡肯定有電源,你換着充電,把熱寶摟在懷裡,能暖和點。”
“大露,真不用。”趙哲苦笑,“我是去幫忙的,又不是去……”
“讓你拿着就拿着!”陳露斥道。
趙哲一下子不說話了,老老實實的把熱寶放到揹包裡。
“單位發口罩麼?”陳露問道。
“說是明後天能發,有同事去魔都搶口罩去了。從海外買回來的,可金貴了。”趙哲說道,“今天要自己帶。”
“家裡還有6個,給你4個。”陳露把口罩分好,放到包裡,“記得4小時換一次。”
“省着點用,家裡也沒有。”趙哲道,“醫院的口罩多不?”
“都被吳冕帶去天河市了。”陳露說道,“初二一級響應,大家上班,我看馬院愁的頭髮都白了一片。”
“啊?怎麼回事?”
“吳冕把N95都帶走了,正常年前備貨,我們醫院準備3000個外科口罩。”陳露一邊給趙哲準備東西,一邊說道,“可誰也沒想到會有這事兒。不上班還好,一上班口罩就不夠用。”
“……”趙哲沒想到連醫院都沒口罩。
“別管這些,你拿着口罩,記得4小時換一次!”
趙哲苦笑,自己哪裡捨得。
“你們單位開始不是說男性、單身要去幫忙麼。”陳露有些不滿的嘮叨着。
“唉,哪有那麼多人啊。強子他們初一正吃餃子就被叫回來。城管那面也缺人,強子被分去應急管理小隊,說是有疑似病例他們負責去把人帶到隔離點。”趙哲說道。
“我怎麼沒聽說。”
“強子沒敢和家裡說,就說在路上……”趙哲說了一半,心中一凜,把剩下的話都給吞了進去。
“你說實話了麼!”陳露瞪着眼睛看着趙哲。
“……”趙哲無語,這特麼自己昏了頭,有的沒的都說,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
“問你話呢。”陳露沉聲問道。
“實話,實話。”趙哲連忙賠笑,“我這不是有家麼,不用上敢死隊。”
“什麼敢死隊?”
“應急處理小隊,他們叫敢死隊。穿着防護服,有點屁事就得去處理。”趙哲說道,“我就是去高速路口幫着測溫,現在人手太緊,咱們省城都已經發現了6個病例,大家都慌着呢。”
“唉,我還以爲你們能晚上班呢。”陳露嘆了口氣,“說是推後幾天再上班,我還琢磨要不要住在醫院,省得惦念萬一被感染了再傳給你。”
“哪用。”趙哲心裡莫名有些悲涼,這個年過的,真叫一個兵荒馬亂。
“是唄,咱們誰都別嫌棄誰。”陳露說道,“快點去吧,別讓人等咱。”
“你也小心點,劍協醫院雖然不是定點醫院,但我聽人說這病老兇了。前幾天隔壁省有一個新發病例,據說買菜的時候沒戴口罩,隔着將近兩米和賣菜的說了15秒的話,然後就被傳染上了。”
“你小心點,好好的給老孃回來。”陳露用拳頭錘在趙哲的肩膀上,砰的一聲。
“輕着點,別打骨折嘍。”趙哲開玩笑說道,“要是現在骨折,好像我不願意去測溫似的。”
……
……
告別陳露,趙哲戴着口罩,上了單位的車。
他倒也沒說謊,的確是被派到高速路口進行測溫。
雖然東北的測溫類似於一個形式,行人的溫度都在零度以下,但窩在駕駛室裡的司機的體溫總是能測出來。
同事裡抱怨的很多,大冷天、大過年的,誰都不想出來遭罪。大家嘮叨着,趙哲也跟着嘮叨。
但每次刷新聞、交流最近的一些大事,測溫點的氣氛都會凝重許多。
連續工作8小時後,趙哲再也不埋怨陳露給他穿的多了。
同事羨慕暖寶的目光讓他覺得家裡的媳婦是真好,有一種冷叫媳婦覺得我冷。
事實證明,陳露的判斷是對的。
冰天雪地站在外面,吃飯都只能吃方便麪。而吃飯的時候一旦在高速上下來一排車,就要連跑帶顛去給司機逐一測量體溫。
等回來的時候,方便麪已經沒法再吃。
泡坨的方便麪,已經失去原有的溫度,脹大的麪條就像電視裡見過的蛆,趙哲覺得有點噁心。
以前的說不上有多喜歡方便麪,但最起碼不煩。
陳露上夜班的時候,他也懶得訂飯,都是用方便麪對付一口。
可是這一次疫情,讓他有機會嚐了很多口味的方便麪。很快,他聞到這個味道就想吐,只爲了填飽肚子,皺着眉毛把方便麪嚥下去。
那口感,黏黏糊糊的。要是去測溫的時間長點,方便麪就跟冰坨子一樣。
真特麼的,這輩子都不想吃了,趙哲心裡無數次的想到。
時間都不是一天天過去,趙哲掰着手指頭用小時來計數。腳冷的站不穩、坐不下,幾個人換着班去收費口四處漏風的小屋子裡暖和一下。
就這裡的溫度能到零上,小太陽整天整夜的照着,把溫度往上提一點點,讓人感受到少許溫暖。
吳冕在天河市那面怎麼樣了?
趙哲偶爾會想起這個問題,但遠在天邊的黑山省都已經陷入了一種末世狀態,漩渦的中心會是一種怎樣慘烈的景象,趙哲說不出來。
不過很快他就不再想這個問題,簡直太特麼的冷了!測溫槍要不揣進懷裡根本就不能用。
今年東北的天氣格外的冷,冰冷的測溫槍揣進懷裡的那一瞬間,趙哲想的都不是萬一有病毒,自己肯定會被感染。
他只想回家,回到那個溫暖舒適的家裡。
往常不覺得家有什麼好的,早都習以爲常,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今年突如其來的疫情把一切碾得粉碎,趙哲木訥的站在寒風裡瑟瑟發抖,只有懷裡的暖寶還能提供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