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和身份地位沒關係,這要是讓媒體知道了,還不得全國震驚,最後不光是薛春和,連醫大二要退休的沈院長都得吃掛落。
哪怕是爲了患者好也不行,打着我爲你好的名義做壞事的人多了去了。
反正不管人家的家庭如何,背景怎樣,醫大二是絕對不敢這麼做的。只是一個玩笑,一個想法。當年剛有外科沒有麻醉的時候,基本也都是成年人用棒麻的麻醉方法。
所以當時醫大一就組織了全院會診,覺得沒辦法手術,建議患者去上級醫院就診。意思很明確,去帝都看看吧,去國內醫療的最後一站協和看看吧,我們沒招。
家裡也準備去帝都協和看一眼,但患者病情進展很快,才幾天的時間就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
5個小時前患者因爲低氧血癥出現昏迷,送到醫大一院,所以薛春和這才把諸多主任都從家叫來,再一次全院會診。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次會診的目的並不是爲了治病,而是爲了告訴患者家屬我們盡力了。
現代醫學是有侷限性的,就像是用現代的眼光看很多年前的棒麻與沒有麻醉的快刀手術,覺得很荒謬。但處於那種歷史時期下,也沒別的辦法。
眼前也是如此,科學的侷限性與時代的侷限性制約了很多疾病的治療,總有人力無可爲的時候,盡力就好。
薛春和嘆了口氣,他說道,“那就這樣吧,沒別的好辦法。”
“院長,我去和家裡交代一聲?”胸外科主任李忠問道。
“我去吧。”薛春和又嘆了口氣說道。
家裡的期待值還是很高的,很難接受患者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等死。而且還不是惡液質狀態的死去,是被活生生的憋死。
這事兒頭疼,頭真疼。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任海濤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臉色一緊,連忙用手按住喇叭。院長愁眉苦臉的,自己手機這時候響,那不是把自己往槍口上送麼。
果然,薛院長挑眉橫了他一眼。
任海濤心裡暗罵,這是誰啊,打電話也不挑個時候。
拿出手機,瞄了一眼,他馬上小聲說道,“吳老師。”
“嗯?吳老師給你打電話?”薛春和詫異問道。
“……”
任海濤覺得整個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他沒有覺得高人一等,而覺得有無數的暗箭從四處射來。只一瞬間,自己就被射成了篩子。
“問問吳老師什麼事兒。”薛院長沉聲說道。
“誒。”任海濤賠笑,馬上接起電話,“吳老師,您好。”
“嗯嗯,我值班,正在全院會診。”
“好,好,您放心,肯定不會耽誤事兒,薛院長也在。”
“知道,知道,您放心。”
連連說放心,隨後任海濤掛斷電話。
“吳老師找你幹什麼?”薛春和問道。
任海濤感覺到這句話裡隱約有着敵意,他賠笑說道,“吳老師在老鴰山度假,正好遇到一個防蚊水和防曬霜一起用導致過敏休克的患者,擔心路上有事兒,就跟着送患者過來。”
“防蚊水和防曬霜一起用有事兒?”麻醉科徐主任問道。
“吳老師來咱們醫院了?”薛春和問道。
兩人異口同聲的發問,任海濤看了看,馬上回答道,“嗯,吳老師跟着120急救車一起來的,還有半個小時就到。”
“馬處長,在全科病房安排一張牀位。”薛院長道,“我去和患者家屬說一聲。”
“院長,要不找吳老師看一眼?”任海濤建議道。
“還用你說!”薛春和道,“我去和家屬說一聲,要是吳老師也沒辦法,那帝都也不用去了。”
想到吳老師,想到坐在燒傷病房前穩如泰山一般的他,薛春和心裡安穩了一些。
吳老師來的真是時候,找吳老師看一眼,對家裡有個交代。
真要是患者死了,以後說起這事兒,自己可以拍着胸脯說吳冕吳老師我都給請過來會診,吳老師都沒辦法,國內誰敢說行。而且,這也是給老人家最好的交代。
要是這樣,不管是患者家屬也好,自己也好,都覺得盡力了,心裡會好受一些。
薛春和站起來,心裡已經盤算好該怎麼和患者家屬交代這事兒。肯定要實話實說,國內外科水平最高的幾個人之一的吳老師要來會診,如果不行,真心沒必要去帝都。
嗯,就這麼說。
至於吳老師送來的過敏性休克的患者……只是過敏性休克而已,吳老師還跟在車上,能有什麼事兒。了不起上呼吸機,再了不起上ecmo,反正來到醫大一就算是死人也能讓他再活幾天。
“你們帶人去接吳老師,吳老師的患者一定要處理妥當,讓他放心。”薛院長安排道。
說完之後,周圍一片沉默。
大家相互看了看,最後還是沒人說話。任海濤憋的滿臉通紅,他知道因爲吳冕把電話打給自己,其他人都不好說什麼。
“好,您放心,院長。”任海濤小聲說道。
“去吧。”薛院長說完,帶着醫務處馬處長去找患者家屬。
“馬處長,你說吳老師能有辦法麼?”薛院長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問道。
“應該沒什麼好辦法。”馬處長表情嚴肅的說道。
這是最基本的醫療建議,都是自己人,沒有患者家屬在身邊,說好聽的並沒任何意義。實話實說,做出最冷漠、最理性的判斷纔是一名醫務處長的原本職責。
“唉。”薛院長嘆了口氣,“每年陪周老先生做檢查都習慣了,一旦知道明年沒機會了,心裡真是不舒服。”
“沒辦法,畢竟已經快八十的人。”廖處長勸道。
周茹周老是科學院院士,老家在省城,72歲那年回到老家頤養天年。這種國寶級的人物,無論是省裡還是院裡都很重視,醫大二院每年負責周老的體檢。
誰成想周老忽然間得了這麼一個病,想盡點心都沒辦法。
“我也知道,可是心裡不甘麼。小金的情緒平穩點了麼?”薛院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