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塵回到道觀,如花正瞪圓了杏眼躺在牀上,瞧見他,杏眼又大了幾分。
擡手收了結界跟捆妖索,還未開口,就見如花一扭身轉了過去,背朝着他,瞧那樣子,分明是在賭氣。
離塵體諒她尚且年幼,便坐在牀畔,難得頗具耐心的哄道:“你是妖,他們是凡人,哪裡捱得你一指頭,你若想修習正道,便不能傷人,這也是爲了你好。”
離塵還是第一次這般柔聲細氣的寬慰人,然而,如花管他是不是第一次,這脾氣上來了,豈是他三兩句話就能澆滅的?
她猛的坐起身來推了離塵一把,揚着聲罵道:“你個臭道士,你分明是偏袒他們,看不起我們妖怪是不是?”
越說越氣,如花索性起身往外走,邊走邊說:“今天我就揍他們一個鼻青臉腫,殺不得我還揍不得嘛,哼!”
離塵自聽她第一句就陰下臉來,越聽越覺得不像樣,見她還真要往外跑,更生氣了,擡手就制住如花,叫她動彈不得。
“我苦口婆心的爲你好,你卻執拗不靈,果然是牲畜!既然如此,還何苦修這一身人皮來!”
掌中靈力一催,將如花攏在光暈內,待光暈淡開,裡面已僅剩一隻雪白的狐。
白狐懸空,本能的開始掙扎,爪子都張開瓣了,粉嫩的小墊子上下飛舞。彎月一樣的勾甲皆本能的探了出來,卻什麼也勾不住。
小白狐跟小貓崽一邊大,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兩隻小耳朵貼在小腦袋上,烏溜溜的眸子慢慢的染上了水汽。
“吱!”猛地一折身,在空中掉了個頭衝着離塵齜着牙,一副狠樣,可實際呢,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離塵也沒慣着她,直接將光暈一撤,小白狐吧唧一下摔在地上,跌的七暈八素。
前肢勾地,伏低了身子,卻已經變不回人身。
離塵手上捏了個訣,如花頓時覺得身上好似壓了一座山,剛開始還能硬撐着,到了最後只能伏在地上,將頭埋在爪子裡,閉着眼,一動不動。
離塵淡淡的看着,並不管她,只走到桌旁,取茶盞斟了一盞香茗。
茶盞只是素雅的青瓷,可離塵的皮膚很白,那白皙的指間幾乎是透明的,比最白膩的玉還要白幾分。
慢條斯理的品着茶,好一會也沒見如花再鬧,便收了法術,正要開口教育如花,就見白狐猛地一躍而起,轉身就往門口撲去。
這下離塵是真生氣了,才取下沒多久的捆妖繩又甩了出去,將如花綁的嚴嚴實實像個蛹一樣,將那糰子拎到桌子上,指着就開始唸叨。
“帶你回來時是怎麼說的?你答應我不傷及無辜的,可是我離塵好欺,你耍我好玩?那行,今日我就把你送走!”
如花更是不服,掙扎着將爪子從捆妖繩裡探出來,張牙舞爪的就在虛空裡劃拉,看模樣氣勢洶洶的。
離塵一看更來氣了,擡手就對着白狐彈了一下,白狐猛地往後一仰,咕嚕嚕滾了半圈,頓時覺得自己的尊嚴被踐踏了,衝着離塵猛齜牙。
“冥頑不靈!頑劣不堪!我諒你年幼,不多加拘束,誰想你竟然出手傷人,既然如此,這次就好好罰你一次,若再有下次,你也不用跟我了,我將你鎮在我這道觀裡,倒乾淨!”離塵指着那白狐一頓罵。
如花哪裡聽得進去,不斷的掙扎。
離塵見她絲毫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索性讓捆妖繩緊了幾分,就聽小白狐吱的叫了一嗓子,就被捆妖繩裹成了一個糰子。
捆妖繩是專門針對妖的,本來就禁錮着妖族的妖力,如花又這麼折騰,自然就越來越緊,可離塵卻顯然忽略了這點,氣頭上將捆妖繩更緊了幾分的時候,對於如花來說,卻極爲痛苦。
這次如花老實了,頭也不擡,就用小爪子把臉捂得嚴嚴的,連耳朵都倒了下去。
耳朵裡聽着離塵唸叨的話,身上疼的鑽心剜骨,心裡只覺得委屈,自己不過是捉弄他們一下,如何就成了離塵口裡的罪大惡極。
是了,自己說到底就是個妖,他是人,自然偏心,怎麼會替自己着想。
想起族內老人說,人都是護短的。早知道他這樣,自己就不該摸魚耍賴非要跟着他了。
越想越委屈,只覺得心灰意冷,兩人之前結伴而行的好感,似乎也難以抵消眼下的委屈跟埋怨。
離塵見如花那模樣,只以爲是滿不在乎,越發生氣,也有一些失望,“你當初跟我時,說的那些好聽的,如今看來,原來都是信口胡說的。如此頑劣至極,與其等你日後飛昇渡劫讓天雷劈了,倒不如今日讓本座將你收了!”
狠話一出,就見小狐狸那毛團子抖了抖,離塵緩了緩,覺得似乎是聽進去了,於是又苦口婆心的說道:“休行本就不易,那難道還想作惡多端最後,把自己送進去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離塵垂眸看着伏在桌上的白狐,覺得如花抖的越來越厲害,離塵皺起眉,又添了句:“改日我帶你去像他們認錯,你若同意,就叫一聲,你若不同意,你就一直在這捆妖繩裡吧!”
本來就沒指望如花能立刻答應,可等了一盞茶,如花卻還是一聲不吭。
離塵失去了耐心乾脆起身離開,想着留些時間讓如花自己想想,也許她還能自我療愈。
他心裡本沒有真動手的念頭,看着自己的紫竹苑,將那些園圃裡的藥草都設上結界,以防日後若如花鬧起脾氣來,不好收場。
等收拾妥帖了,回屋去看白狐,卻發現還在那裡抖個不停。
這下離塵有些擔心了,收了捆妖繩,就見沒了捆綁,小白狐想一團棉花一樣攤在桌上,時不時抖個激靈。
離塵面上不說,心裡卻擔憂不已。探手摸上小白狐背脊,剛碰上,就趕到小白狐哆嗦個不停,蓬鬆的毛顫啊顫的。
忙順着骨骼一寸一寸摸過去,仔細的檢查着內裡是否有傷到。一直摸到尾巴,確定骨頭完好,才鬆了口氣。
一把將小白狐抱起來,餘光掃到桌幔溼了一片,還未細想,就發覺指間的觸感不對,本來蓬鬆柔順的腹毛如今都一簇一簇的,緊貼在皮膚上,洇溼了好大一片。
將小白狐翻過身環抱在臂彎裡,發現一對爪子還是緊緊的捂着小臉兒,臉上的毛也已經溼透了,離塵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還從來沒見過氣性兒這麼大的狐狸。
抱着白狐繞到屏風後,取了幹巾打溼,將臉上,肚子上毛髮的眼淚都擦拭掉,再換了乾淨的錦帕一點點將水分吸走。
雖然只是一個法術的事兒,可離塵卻有點捨不得手中溫軟的觸感。
自從當初讓小傢伙跟在身邊,便一路都是因爲她而在生氣,可離塵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他會有那麼一點心疼。
可能是想天下的父母一樣吧,孩子打完之後總要發一顆糖的。
感覺白狐似乎平靜下來了一些,他屈指摩挲着白狐耳後的絨毛,慢慢的說教:“我不過是說了你幾句,你還想跑?你準備跑到哪裡去?不是準備一言不合就翻了我的紫竹苑吧?”低頭瞧着白狐,兩指頭揉捏着依舊緊緊捂着臉的小爪子下面粉嫩的肉墊。
“若不用捆妖繩捆着你,以你那性子肯定跑出去給我惹禍。外面那些百姓,有些一輩子都不曾見過妖怪,我放你出去,你就亂來,你可知當朝天子一下命,若你再傷他一名子民,要我立刻就收了你,你以爲我還保得住你麼?”
正說着,就見小狐狸猛地放下爪子,圓溜溜的眸子瞪得滾圓,擡爪就要撓過來。
離塵忙捏住了,按了按那肉墊,又搖了搖小爪子:“還鬧?”眼風一掃桌上還未收起來的捆妖繩,言下之意便是再鬧就接着捆着。
如花也順勢看了那捆妖繩,方纔還有些精神的小耳朵又倒了,離塵這才鬆開手,將狐狸抱起來上下瞧了瞧,倒沒見什麼外傷,毛也都幹了,如今又是一隻蓬鬆的毛團子了。
“我剛剛進宮去秉明瞭陛下,雖然他答應了眼下不處置你,可如果你做出傷害他子民的事情來,他身爲帝王,自然不會饒過你,到時候,我哪怕以國師之名替你擔保,也無濟於事。”
離塵瞧着她聽話了,接着說:“你雖然是妖,不懼凡人,可當今天子有真龍,你真不畏他?”
一句話說的如花又鬧騰起來,這次倒是學乖了沒伸爪子撓人,只是那尾巴陡然長了不少,甩來甩去的,每一下都抽打在離塵肩上,也夠受的。
如花一翻身站在離塵腿上,學着人的模樣一手指着離塵就開始吱吱吱的叫,聲音又快又脆。
只可惜,雪白毛茸茸的一團,蹲坐在後肢上,毛茸茸的小臉看不出怒意,一點效果都沒有。
離塵挑眉看着那小糰子炸毛的模樣,握住那小短腿,指間摩挲着粉肉墊兒,用看低智兒童的眼神看着如花道:“我又不是畜生,你這樣叫,我哪聽得懂?”
話音剛落,就見一陣白光,腿上一沉,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跨坐在腿上。
她身上只鬆鬆的披了一白緞袍子,領口散開,腰間的帶子也不好好繫着。香肩微露,烏髮披散在肩頭,越發襯的雪膚細膩,隱約還能瞧見一條杏黃的線繞過纖頸。
只是美人如今是柳眉倒豎,緊抿着紅脣,美眸還映着水氣,張口第一句就罵道:“你纔是畜生!”
離塵一臉窘迫,忙不迭的起身推開她,不想勁兒使大了,女子一下跌坐在地上,袍角散開,修長纖細的長腿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