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公孫的辯論之術，的確超凡，師妹若非是以巧取勝，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也不會能夠贏得這一場勝利。”
眼下公孫玲瓏這種氣憤的心情，實在是難以繼續下去，這一戰的結果實則是已經出來了，只不過在場的其他人都未曾想要說出來罷了。
名家公孫的確沒什麼，但她的背後站着的可是大秦的丞相大人李斯啊。
單單就李斯的存在，就足以讓伏念他們投鼠忌器。
哪怕在宣佈這一場已經結束的時候，也都是要在嘴巴上說着取巧的名義然後來宣佈這場的勝利。
“伏念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儒家雖不精通辯和之術，但通讀聖賢書，熟識古來君子，能夠以短處迎接長處，本就不凡。”
“而且這位小聖賢莊的四主人，哦~也是李斯的師妹，也確實向李斯證明了，她的才情和天資。”
從堂前的位置上站起來，李斯單手放在腰間，一步一步走下了臺階朝着明月心走來。
“不愧是能夠被老師看中，並且收入門下的人，汝之學識和智慧，讓我想起來一個人，那個人也是同樣的能言善辯，而且天資非凡。”
“師妹能夠被荀卿看中，想來也是受到了荀卿的喜愛的。”
“哦？讓大人想到的那個人，莫非...就是師叔他老人家當年最受歡喜，也是小聖賢莊最傑出的那一位，韓非嗎？”
能夠想到韓非，伏念是早就猜測得到的東西，畢竟能夠被李斯銘記一輩子，而且致死都想超越的人，除卻韓非再沒有其他人。
雖然韓非死了，但這並不能代表韓非不如李斯。
事實上，哪怕李斯現在站在幾盡權利的巔峰，也依然在心底深處覺得，他兀自還是不如韓非的。
這不是自卑，而是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韓非的出色，那是全方面的壓制住他李斯，甚至是遠遠超過看不到邊際的界限。
韓非確實已經死了，他的成就和歷程都被固定在那裡沒有再前行的可能，而李斯自那之後，用了十年。
這十年裡，他從未追上過韓非半點。
或許活着的人就是勝利，但李斯真不覺得，他現在算是贏家。
成王敗寇，一時之間或可沾沾自喜，但久遠看去，十年，百年，千年之後，李斯終究還是不如韓非，終究...永遠都比不上他。
這對於心高氣傲，從來都想要證明自己不弱與人的李斯而言，是最大的侮辱，也是最大的折磨。
“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夠與荀卿的愛徒，師兄韓非比較？雖然韓師兄已不再人世，但他留下的東西，還有他的著述和思想，足以傳承下去，儒家上下，罕有能夠比擬者。”
李斯將明月心比作韓非，可沒有安什麼好心思，他的隱晦意思就是，太過出色，總會招致禍端，太過招搖，總會招人嫉恨。
這樣的人雖然天下稱讚，雖然衆口誇耀，總會受人針對，韓非便是這樣死的。
而她明月心若是不知收斂，遲早也是下一個韓非的下場，別忘了，在江湖傳言中，害死了韓非的人，正是李斯。
而大言不慚，更是能夠在儒家小聖賢莊裡說出緬懷自己師兄這件事的李斯，給明月心威脅的意思，已經切切實實的顯露出來了。
“師妹若是有空，大可前去咸陽，師兄必定會辛勤招待，李斯別無他物，但若論藏書典籍，經國鑄就，總歸是有那麼一些的。”
“師妹才學可人，這天下的匯聚之地，咸陽，師妹纔能有一展抱負的可能吶。”
他李斯是真的這樣想的嗎？那可未必。
李斯知道，嬴政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或許明月心單單就她江湖第一美人的身份，還不足以讓嬴政動心，但再加上不亞於韓非才學呢？
到底真的差不差，這種東西還不是任由他李斯來說？
再者說了，對這位明月心感興趣的，咸陽城裡可還有一個人呢。
帝國的十八世子，胡亥。
“李大人所言確實有理，不過...此時提點出這件事，未免有些過早，我看天色已晚，而且趙大人也早早就準備好了宴席，不若我們先前去，小聖賢莊今日所來，我們已不虛此行，再叨擾下去終歸不合禮數。”
蒙恬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看了這麼久的戲，他也終於是站起來要終結這一盤小聖賢莊的辯論之戰。
而他說出來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不重視，也不敢不回答。
更何況在他身邊爲他幫襯的，還有一個同樣不亞於他身份的白玉京？
“趙大人苦心擺就的宴席，若是白白浪費了，豈不是白費了趙大人的一番心思，若是真的如此，白某可是大大的失禮，而且還是萬死難得辭疚的失禮。”
白玉京也從另一邊走了過來，素白的衣襬飄揚間站到了蒙恬的身邊同時說道：“叨擾許久，小聖賢莊上下也是辛苦的很了。”
“伏念先生爲了接客，想來今日儒家必備的早讀和課程都未曾開始，若是耽誤了儒家學子們的研讀和研修，吾等，豈不是在白費未來帝國的基石和頂樑柱們的時間？”
這一手捧高，的確將儒家高高的捧起，順道還說出了儒家平天下的心思。
白玉京雖然是來干擾李斯的計劃，但他也並不是完全想要讓儒家徹底脫離事外。
倒不如說，讓儒家在這場權利的鬥爭漩渦中越陷越深，一直被嬴政的目光關注壓迫，這纔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墨家已經到了桑海，張良想要反秦的心思無比強烈，伏念雖然只想明哲保身，但若事情真的發展到了那一步，他也只能妥協。
白玉京要的，就是他們儒家處於嬴政的高度關注下，根本不敢露出一點馬腳，根本不敢和墨家有太大的接觸。
雖然張良也是龍首。
但...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思的。
也並非全然以青龍會的目標爲第一要任。
“這倒也是，既然這樣，吾等也不好叨擾太久，這便請辭了。”
李斯眼前一亮，這一手捧殺用的好啊，而且毫無疑問今日這等陣仗絕對會被外人知道。
只消白玉京的這番話流落出去，儒家就算有理，也根本說不清楚。
這個天下，江湖裡掌控流言的傳播和話題，一直都處於帝國的掌控中。
雖然李斯並不知道，爲何一向與他針對的白玉京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聲，將儒家再度從抽身世外的邊緣上拉到了漩渦的最中心。
但這，和他李斯要的沒什麼不同，他自然樂得順着這句話下去，把儒家拉的更深一點，更沉的深一點。
“大人，謬讚了...”
伏念心下一驚，儒家得到的消息是不會有錯的，白玉京和李斯等人應該都是對立的，蒙恬和白玉京，一看就知道和李斯趙高並非是一路人。
而站在帝國權利頂峰的四位權臣之間的不和，就是儒家能夠找尋到的破綻和周旋其中的弱點。
可爲何在這一瞬間，白玉京和李斯居然在相互之間完全無有溝通的情況下，一起將矛頭對準了儒家？
他們不合，那便是還有機會對抗，若是他們決議暫緩矛盾先來對付儒家，那麼儒家是絕對承受不住他們的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