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這樣心平氣和的師兄弟坐在一起談話，還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一次還是好些年前，在蓋聶和衛莊同時還是鬼谷弟子，並未出谷闖蕩的時候.
也只有在那個時候，他們纔算是師兄弟，纔算是不會相互廝殺的師兄弟.
自那以後，出了鬼谷這個大門，縱與橫的戰鬥就已經開始.
而他們之間，也再未有過太多的談話內容了。
“敗了？”坐在衛莊的對面，雖然身上的傷口不算太多，但是比之以前看過的衛莊那等盛氣凌人的模樣，現在略顯頹廢的他，倒還真是讓蓋聶覺得有些不真實.
以前的時候，就算是他將衛莊擊敗了，衛莊多數時候也都是沉默以對，然後下一次兩者之間再見的時候，衛莊總會想到全新的手段來破解他的招數。
可這一次，卻不像是之前那般了。
那殘留在衛莊臉上的，是怔怔的呆然。
“是的，敗了。”衛莊從來就不曾這麼簡單的承認自己失敗，但這一次，他的確看到了兩者之間的差距。
那是超越了現在的他，乃至於他一直以來想象中的那種強。
那種可怕，讓他面對着，都覺得毫無反抗的能力：“就像是上一次，你也一樣。”
“輸給他，不算是什麼多麼吃虧的事情，別忘了，之前在韓國的時候，在魏國的時候，你我都曾失敗過，輸給這樣的對手，只是驗證了你我還不夠資格，站在這人世巔峰。”
話語甫落，蓋聶翻手而出，掌中的是他一直以來削木頭用的小刀。
這把小刀靜靜的存在於蓋聶的掌心中，平凡至極。
讓人很難想象在劍聖的手上，居然還會有這樣平凡的武器存在。
“怎麼，淵虹就算斷了，也不至於讓你來使用這樣的武器，這算什麼？不做劍客，改行做刺客了嗎？”衛莊很是不解蓋聶的這一番舉動的意思。
在他看來，這一柄平凡普通的小刀在他鯊齒的劍下，根本就無法存在，隨手一劍就能將之摧毀殆盡。
這是劍之中絕對的差距。
只是現在值得他衛莊正眼看的，是因爲拿着它的人，是蓋聶。
“你還是不明白，小莊，這麼多年來，你從未看透過。”蓋聶輕嘆一聲，聲音裡帶着一抹失望，也帶着一抹意料之中的肯定。
若是這個真的這麼容易被人看透的話，衛莊也不至於在這一個關口上被卡着，卡了數年。
這江湖上，也不至於只有他一人，能叫劍聖蓋聶。
“鯊齒是你的武器，但這並不代表，你能在隨時隨地的握住他，劍者雖然必須要有與之相配的劍纔算是完整的，但...失去了劍的劍者，就全然無用了嗎？”
“呵，失去劍？我不會讓那種情況出現，不可能。”眼眸裡閃爍着微微的寒光，衛莊這樣決絕而又確定。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是這樣來的。
鯊齒是他的武器，而這柄劍下，侵染的鮮血也已經不知凡幾了。
“你鯊齒並不一定需要你，因爲這世界上的劍者何其之多，擁有鯊齒，亦或者擁有淵虹，乃至於步光，對於天底下的劍者而言，都是渴求，也都是必須，換而言之，誰拿到了鯊齒，都都能用，可你現在，已經非鯊齒而不可了。”
說着，蓋聶將小刀放在桌子上，他是真的希望衛莊能夠悟通這些，這樣一來，這鬼谷縱橫的師兄弟之間，也該有更多的話題，起跑線也會再度歸化到一起。
“你現在是被劍所不需，而不是被劍所需要，你還沒能夠脫離劍的本身對於你的束縛，過於追求劍本身的強大，讓你忽略了自己。”
“哼，說的好聽，這世界上無論誰能得到勝邪那把劍，都必然會成爲當世一等一的高手，劍的本身的強大，就足夠了。”
鯊齒是一柄利器，在江湖上享有妖劍的稱呼，更是因爲那鋒利至極的牙齒，能夠咬碎諸多名劍，所以才被人貫之名字，妖劍鯊齒。
這是江湖人對於這柄劍的威力的肯定，也是屬於鯊齒這柄劍本身的力量。
而勝邪，要比這還要強大無數倍。
那是超脫於人之外，屬於劍本身的凌厲和無敵。
“持劍者，勝邪的劍主，應該並不能掌控勝邪的力量，它只是劍的奴隸，這一點，從它從未有過自己的話語和意志就能看得出來。”
這幾天的削木頭的過程，也不是全然都什麼沒有想的，關於勝邪的種種猜測，在心中，蓋聶已經想了無數遍。
“倘若能夠完全掌控勝邪，就不該是吸取其他名劍的靈性用以補全自身，這非是執劍者的意志，而是劍的意志。”
“反噬其主，劍成魁首，勝邪，便是如此。”
“我們是輸給了一柄劍？”衛莊的臉色有些怪異，這一點雖然他有些懷疑，但他始終不相信，這人世間還能有劍能做到這種地步。
如果勝邪是這樣，那麼鯊齒有什麼資格自稱爲妖劍？
真正適合妖劍這個稱呼的，應該是勝邪纔對。
“上一次因爲玄翦，讓你我再度迴歸了鬼谷，那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師父他老人家，自那之後，就再也不曾找到了。”
衛莊的眼中隱隱浮現出回憶，那一段時光，還是少年時的自己別樣的溫馨日子，只可惜最後得到的，往往不是那麼好的結局。
鬼谷縱橫，要的就是師兄弟之間的必殺和決絕。
就好像是養蠱一樣，最終生存到最後的那個，就是最強的蠱蟲。
就是最終的下一代的鬼谷子。
“這一次，最終還是你。”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最終失敗的自己在最後即將被被人殺死的關頭，都是蓋聶來救場。
這一次也不例外。
或許，這纔是衛莊心心念唸的將蓋聶放在心中，始終忘不了的原因所在。
“我是敗於勝邪發出的百步飛劍之下，無痕劍意瀰漫天地，讓我無法全力反擊，同時勝邪封鎖了天地，劍勢無用，劍意頹然，隨即縱劍術百步飛劍一擊絕殺，如此，我...”
“無痕劍意＋百步飛劍，可謂是同時要面對我和易經，真是難爲你了。”這天下還沒有一個人能夠單獨面對蓋聶和易經的聯手，當然，劍者的剋星勝邪除外。
衛莊顯然是不再此列的。
無痕劍意＋百步飛劍，起到了質變的效果，衛莊在這等攻勢下，唯有失敗。
“那傢伙的劍意，還是真是讓我懷念的很，你們兩個，都是...”易經，是自己從來都追不上的，字面上的意思。
而蓋聶，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戰勝的人，也是字面上的意思。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師兄，一個是他的至交好友。
人生裡能夠遇到這樣的兩個人，衛莊倒也覺得，真的不錯。
“你殺了荊軻，他是如何做的。”突然我，衛莊這樣反問道。
“在某個無人的小山谷裡，全力釋放自己的力量，和我打了一架，發泄了，拼命了，最後發現殺不死我了，也就算了。”蓋聶失笑着搖搖頭，但眼眸裡的那一絲悔恨無法掩蓋。
荊軻並不只是易經的朋友，還是他蓋聶的朋友啊。
最終的最後，在荊軻臨死之前的那個眼神，促使着蓋聶，最終背離的大秦。
那是爲了一個不惜撞死在自己的劍上，也要捨命拜託的請求，也是蓋聶無論如何，都必須達成的承諾。
哪怕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