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太平歸天紫凰隱》

延和元年八月睿宗傳位太子李隆基,自己退爲太上皇,改元先天。同一年,武攸暨去世,太平公主心懷喪夫之痛,意欲退出政治舞臺,善養晚年。先天二年,李隆基與郭元振、王毛仲、高力士等人先發制人,誘殺了左、右羽林將軍和宰相。太平公主逃入南山佛寺。

慧心禪師正在寺中打坐,忽聽門外一個小和尚來報:“師傅,太平公主移駕來到。”慧心禪師趕忙起身迎出門外,當見:

“天馬奔騰翻滾,揚塵頓挫霧中,一樓宮闕恍惚,只覺麗影迷中。五色斑斕攆雲過,神來雨露化春風,當道一支飛騎走,紫衫綵緞映眼紅。”

領頭的一對紫衣女子早已騎馬來到,那馬前一個女子說話:“深夜打擾禪師,還請贖罪,只是公主眼下有急事,不得耽誤,必要今夜來南山佛寺與禪師交代。”慧心禪師道:“公主大駕,老衲自當盡心接迎。還請進寺內說話。”

這南山佛寺甚是廣大,一隊人馬熙熙攘攘的進了寺院,後邊接着是一頂十六人的擡轎,接着又是一隊紫衣女子騎馬入內,最後纔是一隊手持刀戟的衛兵,總共有幾百人進到佛寺中。一進寺內,立刻便將寺們緊閉,從那轎內傳出聲音:“王統領,你派人封鎖寺院,不要讓寺內慌亂。馬統領,你安排人手,在寺外佈置暗哨,一有動靜,立刻放出信號通知我們。劉統領,你帶紫凰暗旗,拿着我的書信設法進宮,將我的處境告訴太上皇,務必讓太上皇勸說李隆基,放我歸隱田園。付通統,你率領紫凰黑旗,去長安城內打聽消息,一有李隆基的動作,就派人回報。”只聽四人一應答道:“諾,屬下領命。”接着,三人分別帶着一隊人馬奔出南山寺外。另有一人帶領一對人馬將南山寺內圍的水泄不通,各個門口都佈置崗哨,五步一衛,三步一哨,當真是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此刻整個南山寺的氣氛都格外冷冰,似是大難臨頭,禍伏於旦夕之間,只待有人微微發出一身響動,也能清晰分辨出來。那寺牆一角的菊花隨風擺動,花枝與花葉相撞,沙沙作響。衆人都屏氣凝神,這時,幽雲隱月,天空忽然變暗,狂風驟起,撲天卷地,人人都眯眼蒙視,院中的幾十個火把御風而動,似要熄滅,忽而一個跳躍又重新竄動起來。直到一個聲音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那轎中傳出:“慧心禪師,請轎內說話。”聽這聲音悅耳宏偉,乃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可偏偏就有男子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那慧心禪師聽到聲音,便掀開門簾,進入轎中,那聲音又響起:“三丈之內,除紫凰白旗外,全部退開。”隨後,衆人都移步退出中院,等聽到中院閉門之聲後,在那轎子中,一個女人兀自哭了起來,哭聲細微,但又恰好能被人捕捉。

慧心禪師道:“公主爲何哭泣,如有難處,老衲必定盡力周旋。”那女子道:“慧心禪師救我,我已經被李隆基逼得無路可走,只能來此找你,希望禪師能住我脫困。”慧心禪師道:“公主別急,老衲必定保護公主周全,眼下朝中卻有何動向?”太平公主道:“眼下左、右羽林將軍都被李隆基和高力士等人殺害,宰相也沒能逃過一死,我手中已無大權,能用之人唯有我建立的紫凰門八百衆人。”慧心禪師道:“你那最小的兒子薛崇簡乃是李隆基一黨,你可讓他帶信一份,交給李隆基,信中言明你已無爭鬥之心,一意歸隱田園,讓他放你一條生路。”太平宮主道:“這般做法可能不行,我曾經力主廢掉太子,因此李隆基對我恨之入骨,如果太上皇李旦可以替我求情,或許還有轉機,只是他早已退位,恐怕不願再參與政治鬥爭。”慧心禪師道:“老衲此刻立馬進宮,說服太上皇,讓他救你一命。”太平公主感激道:“令月多謝禪師救命之恩,但此去宮中至少也要一天一夜的路程,如果禪師趕回之際,我早已被李隆基殺害,還請禪師照顧此女。”說完,太平公主喚來一個十六歲的女子進得轎中,含淚道:“懇求禪師收留怡月,如果我必死無救,禪師一定要照顧好我女兒,保他性命。”慧心禪師道:“老衲拼的一死,也要保護這女孩周全,以報武皇之恩。還請公主在南山寺內等候,老衲這就動身去皇宮。”

慧心轉身出轎,喚來兩個弟子,一個智能,一個智空,交代好事情,這就揚鞭出寺,只聽馬蹄聲漸遠漸無。

慧心禪師離開後,太平公主喚來紫凰白旗高統領道:“你將衆位統領叫來,在轎外聽命。”片刻後,便從中院進來四個統領,一個男子,四個女子,接便候在四周,太平公主掀開門簾,探了出來,手中攜着她的女兒怡月,四位統領都不敢擡頭一看,只是端站在原地,聽太平公主出轎來,趕緊跪下道:“屬下是死效忠紫凰門。”太平公主道:“今日起,我傳紫凰門主位於我女兒怡月,你們今後都要聽她號令,是死效忠於她。”四位統領都齊聲喊道:“少門主萬福。紫凰門萬福。”太平宮主接着說:“從今以後,紫凰門便多出一道門規,歷代門主,必須以清白之身接位,否則便視爲背叛紫凰,人人誅之。”四人齊聲道:“諾,屬下接令。”又問怡月:“你可知母親定下這條門規有何用?”怡月搖頭道:“女兒不知。”太平公主道:“母親死期將至,待我死後,你便躲在南山寺中,逃過此劫,但要記住殺我之人乃是李隆基,定要爲我報仇。”怡月堅定道:“殺母之仇,不敢忘記,怡月此生不殺李隆基,終身不嫁。”太平公主道:“你哥哥和姐姐他們恐怕也難逃一死,你千萬不能去找他們,待事態平定後,你這姓字便不能要了,從此之後單名就叫一個月字,紫凰門便以月字爲尊。”怡月答道:“女兒謹記母親教誨,定不敢忘。”

太平公主安排好一切,在南山寺內靜待慧心禪師歸來,心下迫切希望慧心禪師能帶來好消息,如果這次逃過一劫,便做個富貴閒人,再也不入朝參政了。這一等便是兩日,待到第三日早晨,聽得有人來報,說道:“啓稟公主,慧心禪師歸來。”太平公主趕忙走出佛殿外,迎接慧心禪師。那慧心禪師風塵僕僕的來到中院,喜道:“公主大喜!公主大喜!太上皇已經答應勸說玄宗皇帝,放公主一條生路了,昨夜我便與太上皇連夜去找皇上求情,皇上已經答應不再爲難公主,只要公主回宮來,一切事情都不再追究。還請公主趕快回宮謝恩!”太平公主先前心中也大喜,但聽到要回宮謝恩時,便心中苦笑:“看來李隆基是不會放過我了,想必此刻南山寺外早已被人圍住,今日定是逃不過去了。”隨想:“我已富貴一生,享盡人間奢華,人必有一死,何必勉強。我死後必然要留下血脈,不讓李隆基這皇帝做的安穩。”想到此處,便對慧心禪師道:“多謝禪師周旋,但我此刻回到宮中,生死難料,我這女兒就交給禪師照顧了。”說罷,兀自坐進那十六擡的大轎高聲道:“太平公主今日一去,紫凰門必定要歸隱世上,不可多生事端。”隨帶着一隊兵士朝寺外而去。只過片刻,便不見蹤跡。

怡月強忍住淚水,沒有哭出聲來,下嘴脣早已咬出血絲,但她心中使勁喊道:“要堅強,要堅強,不能哭,一定要爲母親報仇。”

轉眼兩日過去,忽有人來報:“昨日晌午,太平公主被玄宗皇帝賜死,太上皇求情反而被玄宗軟禁。”慧心禪師聽此噩耗,方如夢初醒,原來玄宗那日是答應不再追究太平公主都是騙他的。心下想來:“一定要照顧好怡月,爲太平公主留下這一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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