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明的大學在南方的一座城市,央北的大學在最北方的一座城市。林約槊沒有大學,他在南方的另一座城市工作,地產經紀。林一軒在另一座南方城市讀大學。各自靜好,互不打擾。
周明明所在的大學是一所女子學院,四千多名女學生,像一所尼姑庵。
周明明是最後一個到達學校的。她找到宿舍的時候,四個人的宿舍,只剩下一張靠陽臺的牀位。宿舍其他三個人很安靜,沒有主動跟周明明打招呼的。周明明默默地拖着行李箱來到自己的牀位,然後開始佈置自己的牀。那時候正值午後,她們正在牀上睡覺或玩手機。周明明整理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玻璃杯子,她很抱歉地低着頭,怕她們會投來責備的眼神。
晚上週明明洗了頭髮,大學的周明明已經有一頭及腰的長髮了。她慵懶地躺在牀上,把頭挪到牀沿,溼噠噠的長髮被晾在外面。
“嘿,你的頭髮真嚇人。”一個活潑的聲音打斷了周明明的冥想。周明明坐起來,看到一個短髮女孩子對她露出笑臉。
“我在等頭髮幹。”周明明簡短地回答。
“要不要借你吹風筒?”短髮女孩問。
“不用,沒關係。”周明明微笑着回答。然後作勢要躺下。
短髮女孩沒再說什麼就走了。
關燈以後,宿舍裡的三個人在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只有周明明一個人一言不發。
周明明在黑暗中睜着眼睛,閉上,再睜開。什麼都看不見。她忽然想起初中的時候央北說過的一句話:閉上眼,世界是黑的。睜開眼,世界卻也不是白的。
離開了小鎮之後,周明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早上,她自己去吃早餐,按照課程表上的提示找到課室。找一個不太顯眼的位子坐下。聽一下課或者玩一下手機。
下課的時候,周明明路過教學樓架空層的時候,有人叫住了她。
周明明回頭,呆滯地看着旁邊的三個人,一臉迷茫。
“不認識我們?”其中一個頭發及肩,長的很可愛的女生用娃娃音問周明明。
周明明不好意思地微笑,點頭。
“噢,我們住在同一個宿舍誒。”短髮女孩接受不了地扶額。
被這麼一說,周明明有點想起來面前這個短髮女孩昨晚跟自己說過話。
“不好意思,我有點臉盲。”周明明道歉。
“是記性不好吧。”另一個皮膚很好的女孩吐槽道。
“我叫楊知。”短髮女孩忽然自我介紹了起來。
“我叫沈深海。”可愛的娃娃音響起。
“林青。”皮膚很好的女孩子也正兒八經地報告自己的名字。
“周明明。”周明明不由自主地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麼,正式認識了。接下來就是吃飯,加深感情什麼之類的吧。
“我們要去吃飯,周明明要不要一起?”沈深海眨巴着大眼睛,熱情地問周明明。
“啊,我不去了。”周明明掃了她們一眼,猶豫着拒絕。
“一起嘛,我們是一個宿舍的啊,我們還特地在這裡等你呢。”林青試圖煽動周明明。
周明明咬脣,微笑,還是輕輕地搖頭。
“我不喜歡很多人一起吃飯,我先走了。”周明明抱歉地看了她們一眼,轉身走了。
回到宿舍門口,周明明忽然停下來,她像預料到什麼似得低頭翻找自己的揹包。幾秒後沮喪地低頭,忘記帶鑰匙了。她們還沒回來,不知道多久纔會回來。
周明明轉身背靠着緊閉的門。不鏽鋼鐵門貼在她後背,一陣冰涼。剛入秋的冷風吹來,周明明忽然感到一陣悲涼。忽然感到自己很孤獨。
她伸手,看自己的手掌,空蕩蕩的。自己什麼都沒有嗎?可明明是自己拒絕別人的靠近。根本不想跟陌生的人說一些自己不感興趣的話題,只爲了不讓自己一個人。很虛僞。
可是好孤獨。周明明垂眸,想哭。
剛開始上課的時候,老師都會讓學生們做自我介紹。周明明第一次站在講臺上,看着班上四十個女孩子。她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很孤單。
“我叫周明明,喜歡周杰倫和冰紅茶。最喜歡的人是央北。”
臺下一陣歡呼,有人發問:“央北是你的男朋友嗎?”
周明明笑,撒了生平最大的一個謊。
“央北是我的丈夫。”
這句話引來了更大的歡呼聲。
“你結婚了?”
“你爲什麼沒和你丈夫讀同一個大學?”
感情事向來是女生最感興趣的話題。面對歡呼聲和問題。周明明淡定地保持微笑,她的聲音充滿幸福。
“我們還沒結婚,但是我們在一起七年了。我們準備一畢業就結婚,他在北方讀大學呢。”
“哇,好羨慕啊。”
豔羨的目光和聲音讓央北瞬間擺脫了在大學生活裡的孤獨感。央北曾經說過,周明明是一隻很會假裝幸福的豬。而這一刻周明明知道,她確實很會假裝,她不想讓自己的一無所有被別人知道了。
沒人知道央北其實是一個女生,沒人知道其實周明明是一個孤獨的可憐的女生。
之後,周明明慢慢地和別人有了接觸。畢竟,一個人是不可能完全不和別人打交道的。
“你男朋友長得帥嗎?”沈深海好奇地問周明明。
“很帥。”漂亮的女生等同於帥氣的男生,周明明這樣想。
“你們真的打算結婚?”沈深海又問。
“恩,一畢業就結婚。”周明明答得斬釘截鐵。
“你確定他不會變心?”正在敷面膜的林青忍不住搭了一句。
“不會的,他很愛我。”周明明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你們會在北方結婚嗎?”楊知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問。
周明明停頓了一下,猶豫着回答。
“不一定。畢竟我們的老家在南方。”
一個謊言編的太投入的時候,連當事人都會以爲是真的。周明明就是這樣。她似乎已經陷入這個美好的謊言裡。沒關係,至少她現在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