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末上了車也很安靜,只是緊緊的攬住我,一動也不動,只有一些細微的呼吸噴在我的脖子上。
任唯玉的家很快就到了,我向顧念年道謝後抱着蘇言末匆匆下車。上了樓後我下意識的向窗外望去,顧念年已經開着車離去,我鬆了口氣。
將懷裡的蘇言末放在地上,我沒力氣去詢問他爲什麼跑出去,想必問了也不會回答的。一聲不吭的準備下樓做飯,剛轉身,一隻小手就伸進了我的手心,將我拉住,我不解的回頭看他。
他站在地上,漆黑的眼睛很認真的看我,帶着小心翼翼,“生氣。”
我愣了愣,這個帶着嘶啞的童音是從蘇言末嘴裡發出來的嗎?任唯玉不是說他不會講話嗎?我皺了皺眉,腦子亂的很。
“因爲今天運動會,所以回的晚了些……”依稀聽到他說的是生氣兩個字,我蹲下身子充滿歉意的看他,我不打算對他說洛黎的事情,他還小,估計說了也不懂。
是我不好,讓他那麼小一個孩子在家裡待了那麼久,他一定餓壞了吧?所以才一個人跑出去。
他忽然就甩開了我的手,面無表情的臉上居然破天荒的染上了怒氣,我的眉皺的更緊了,他好好的又發什麼脾氣?我已經道過謙了,他還想怎樣?況且,他一個人走出去的事我還沒提呢!
按下那股怒氣,我抿嘴離開他的房間。本來心情就不好,被他這樣一搞便更加複雜了。今天經歷了喜悅、驚愕、擔憂、憤怒、傷心和尷尬,現在還帶着些憋屈,我有氣無力的準備晚餐。
端着碗重新打開蘇言末的房間後,我有些愣神,蘇言末居然沒有坐在那個角落畫畫,而是依舊站在剛剛那個位置發着呆。
我嘆息一聲走到他的面前,他空洞的眼睛看着我,很仔細的端詳。我的腦門一跳,想起他說話前小心翼翼的眼神,他該不會是以爲我生氣了吧?所以我揣摩錯了他的意思,他便自己生氣了?
“好了,不生氣了。”我揉揉他的頭髮,將碗端在他的面前,示意他吃。他的臉色緩了緩,伸手接過碗。大概是真的餓了,這次他吃的特別快,一下子就把碗裡的飯菜吃的乾乾淨淨。
再次安慰了他一會後,自己匆匆吃飯收拾好一切,順帶把他的澡洗了。忙完一切,我無力的躺在牀上,眼淚不知不覺就滑了下來滴在枕頭上,我無聲的哭泣着。
在顧念年和蘇言末面前一直忍着哭,現在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後,那些事情便通通鑽進我的腦子裡,讓我忍不住的傷心。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洛黎,這個全心全意對我好的女孩。在她不理我的那段期間,我還時不時的抱怨洛黎無理取鬧,又覺得她是厭煩了我,所以一直不敢去找她,現在想想便愧疚的想要去死。如果換成別人,發生了這種事情,她們應該會氣得殺了我報復我吧!
我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醒來時照鏡子,驀然發現裡面那張面
孔蒼白的可怕,眼睛又紅又腫,還有明顯的黑眼圈。
我痛苦的嗚咽一聲,我有什麼資格扮可憐?那段時間裡,洛黎比我還憔悴,經歷的比我還多。
我沒有去學校,在早上時,我用家裡的座機給方同打了個電話。我的再次請假讓方同有些不滿。這個學期,我在學校完整呆的時間大概還不超過一個月。課程落下了很多,班裡的很多活動也沒怎麼參加。
但是就算方同頗有微詞也無可奈何,我態度強硬,他只能準了我的假。
我一整天都待在病房裡陪洛黎。洛黎身子很虛弱,必須在醫院修養一段時間。我總是試圖和她搭話,可做完手術醒來的她變得沉默,每天都是背對着我們。
洛母依舊沒有原諒我,幾乎把我當成透明人。不知道是誰說的,最怕的不是一個人對你生氣,而是那個人完全無視你。而洛母則選擇了無視我。
而洛父卻整天也不着影,甚至很少來看洛黎。我本以爲他是生了洛黎的氣,後來呂小布告訴我,洛父正在不斷的和章家作鬥爭。
不知道什麼原因,洛父暫時沒有報警,但是這口氣他自然也不會這樣嚥下,他幾乎整日整夜都在想着對付章家的法子。章家在A城裡算是一股大勢力,而洛家與章家相比卻還是差了點。
我是在第三天見到洛父的,我剛提了水壺進病房,便發現裡面站着個人。幾天沒見洛父,他的頭髮就白了一大半,鬍子也密密麻麻的長着。
我愣愣的看着,眼睛微微發酸。
“黎黎,你放心,爸爸一定不會放過章家的。”洛父拍了拍縮在被子裡的洛黎,然後起身離去。
我苦澀的把水壺放在一邊,安靜的病房裡只剩下我和洛黎兩個人。
“洛黎,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我低頭重複着這幾日說的話,“你要我怎樣都可以,是我對不起你,你快好起來吧!”
和前幾天一樣,洛黎還是一聲不吭。洛母很快進來,她冷冷的瞥我一眼後坐在病牀上輕輕的拍着洛黎的肩,狀似安撫的動作。
洛黎開口說話是在一個星期之後,那天陽光明媚,當我推開病房的門時,我看見了坐在病牀上的那個少女朝我燦爛的笑着。
我屏住了呼吸,這一幕似乎像是幻境,洛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朝我笑了,這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
“小夏夏進來啊!在門口愣着幹嘛!”她朝我招了招手,我像是被攝了魂魄的人一般愣愣的朝她走去。
剛走到病牀前,她就一手抱住了我,像以前一樣把頭埋在我的臂彎。我忍不住痛哭,眼淚鼻涕似乎都流出來了,我吸着鼻子抱住洛黎大聲痛哭着。
洛黎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我的背,小聲的哄着我。
“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好了嘛!”洛黎的語氣十分的輕鬆,讓我有一瞬間誤以爲洛黎只是得了一場病。可我們都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這不僅僅是
一場病那樣簡單。
“洛黎……對不起……”我不斷重複着這三個字,洛黎把我鬆開,神情帶着認真。
“這不關你的事。”她頓了頓,眼底猛地涌起一陣恨意,“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我被這樣的洛黎嚇到,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她。
洛黎就這樣又重新振作了起來,依舊每日對我們笑,可我看着洛黎的笑總是有些不安。但洛黎看起來真的像回到了以前,至少表面上看着像。
她在第二天就纏着洛父退了病房搬回了家,或是擔心洛黎的緣故,洛父在洛黎出院的前一天懇求我留下來陪洛黎一段時間。其實他不說我也會的,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我也應該對此負責。
最大的是洛父,以前他總是早早下班回到家裡,現在他幾乎不怎麼着家。他在動用自己的一切力量與章家對抗。
洛黎身子好了一點後,我和她一起回到了學校。關於她流產的事情已經封鎖了消息,所以在學校只是說她生了一場病住了一段時間的醫院。
洛黎和我的關係回到了以前,她仍然會和我打鬧,可她發呆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有時候是講着話講着話她就發起了呆,有時候是吃飯的時候,甚至有時在她訓練的時候。
在回到學校的第二天,我就遇上了章愛。更確切一點來說是她找上了我,她陰狠的盯着我,嘴裡卻含着笑意。
我摁下衝上去給她幾巴掌的衝動低頭假裝沒看見她。章愛堵在我面前自然是有目的的,所以她攔下了我。
“常夏,洛黎最近怎樣?”她將陰狠微微收斂,臉上只餘下一張虛僞關心的臉,不知道的人或許還會以爲她是有多關心洛黎。
我氣得一巴掌甩在她臉上,她還有臉說?她還有臉說!
章愛被我甩了一巴掌後沒有像以前那樣跳起來,反而是笑意更深了。她輕輕吐出幾句話,我便堪比被她揍了一頓,甚至比被揍了還難受。
她說: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洛黎是怎樣被我的手下好好疼愛的嗎?
她說: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洛黎在我手下的身下是怎樣呻吟的嗎?
她說: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洛黎流產時的感受嗎?
她說: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洛黎會不會把你當朋友了嗎?
不知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等我回過神來時,整條小徑便只有我一個人。烈日毒辣辣的掛在萬里無雲的一片藍中,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章愛……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開始對章愛滋生了一種叫作恨的情愫,在她以前欺負我時,我可以忍,可她把主意打到我身邊的人來,這讓我忍不了,如果我依舊坐以待斃,只會讓她傷害更多人。
我和顧念年也陷入了不溫不熱的相處,學校見面時會向對方打招呼,可除了打招呼以外也沒有什麼了。
那天的告白也像是一場夢境般,讓人昏昏沉沉,不知是真是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