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年年。”他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略帶顫抖的聲音卻暴露了他緊張的情緒。
奶奶鬆開我,一雙手朝他伸去,那雙粗糙的像老松樹皮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奶奶似乎想摸他的臉,卻終究停在他面前,她只是顫抖着,沒有說一句話。
我無聲的看着他們,時隔幾年,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顧念年……原諒奶奶了吧?那句:我是年年說出口後就應該原諒奶奶了吧?
最後是顧念年再次出聲,他問我那個藥罐子父親去哪了。奶奶似乎被驚醒,頓時老淚縱橫,我的心一慌,那個男人……
幸好只是因爲奶奶沒錢讓藥罐子父親住院被護士逐出而已,父親被擡到了醫院旁邊的地上躺着,竟是不能起身了,也失去了意識。司機和顧念年倆人將父親擡進醫院。
前臺的護士估計已經認識我奶奶了,見奶奶又回來了,她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語氣也不善:“喂!老太太,沒錢就不要進來浪費我的時間!”
“對待病人和病人家屬,你就是這個態度嗎?”還未等我罵出口,顧念年沉穩的聲音便響起,顧念年架着父親,進醫院時頭一直低着,現在他擡頭犀利的看着護士。
護士火冒三丈,在看到顧念年的臉時卻呆在原地,她沒有見過比顧念年好看的少年,我在心裡斷定。
這個貴氣逼人的少年架着一個不省人事的男人,眼神犀利,語氣不卑不亢。
顧念年不僅有顏值,他還有錢,護士不僅給我們一個打掃得最乾淨的房間,還一直跟着我們問我們有什麼需要的,我忍無可忍的問她:“這裡是酒店嗎?病人不需要休息嗎?”
她被說的訕訕的,礙着顧念年在,她不情願的走了出去,我承認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有點兒像狗仗人勢、狐假虎威,但是她實在煩的我很。
父親已經打上了點滴,他的很多器官功能都已經衰竭了,奶奶拍着我的手背哽咽着說他活的有多苦。
我心不在焉的偶爾應和幾聲,眸子卻不斷瞥向坐在椅子上的顧念
年。從顧念年給父親辦理住院開始,奶奶和他沒有說過一句話,反而奶奶一直拉着我源源不斷的說着,像是在逃避什麼一般。
我現在才發現自己完美的繼承了奶奶這個愛逃避的壞習慣。但是,奶奶啊,一切都是會來的啊……
父親在中午時便醒了過來,他見到我後臉色一變,我看不懂他那個表情,他的注意力並沒有被我的出現吸引很久,畢竟病房裡還有一個耀眼的存在。
父親一下子就認出了顧念年,他那打着點滴的手朝顧念年伸去,嘴裡吚吚啞啞的不知在說些什麼。顧念年起身蹲在病牀前握住父親的手,他禮貌的叫了聲叔叔,如他在我家時那段時間般。
我冷眼看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很奇怪,這個瞬間我又開始討厭顧念年了,他總是奪走他們對我的注意力,要不是有顧念年,這個所謂的父親恐怕還會對我露出一點思念的神情。
但是顧念年來了,他們的手握在一起,那個男人的眼裡只有顧念年。我以點滴快沒了爲理由走出病房,司機在門口站着,可憐他兼司機僕人與保安於一身,我越過他走向護士值班室。
聽到我的叫喚後,那個小護士趕快取出化妝品補了補妝纔跟着我走進病房,我嘲諷的看着她對顧念年拋着媚眼,真是可憐,你以爲顧念年會看上你嗎?錯了,他把任何人都看得低賤,他瞧不起身份低微的我們。
沒有理由出去了,我只好坐在顧念年剛剛坐着的那個位置,心裡五味雜瓶,爲什麼他們三個看起來那麼像一家三口?
父親打完點滴後已經是下午三點,顧念年與司機將父親擡入後座,幸好車子夠大擠的下我們四個人,我搶先顧念年一步佔領前座,顧念年似笑非笑的瞥我一眼後彎腰進入後座。
下午三點五十分,我們到家。來圍觀的村民依舊很多,顧念年就像個明星一樣被衆人簇擁着。有幾個眼尖的認出了他就是在我家生活了好幾年的年年後更是拉着他噓寒問暖。
關於年年這個名字歸功於奶奶,她年紀大耳朵不大靈,總把
念年聽成年年,每次去別人家都是我家年年長我家年年短的。
所以很多人以爲顧念年是我奶奶從什麼地方買來的養子或者是養大了給我當媳婦的。因此,當年顧念年被接走後,還有很多村民來我家問奶奶是不是出事了,孩子的生父生母是不是找來了。
現在顧念年回來了,這些村民說不定又會浮想聯翩,我悶悶的想。
好不容易讓村民們各回各家後,司機把那些行李從車上搬下來。我把電熱毯遞給奶奶,她滿是皺紋的臉笑開了花,只是後來我才知道她把我送來的電熱毯墊在了那個男人的牀上。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顧念年也準備了給禮物,他帶來了一個摺疊式多功能輪椅,還有一個給奶奶的按摩機。難爲他還記得奶奶總是頭疼,這個按摩機後來很好的緩和了奶奶的頭疼。
我本以爲他們倆見面後會很激動,少說也要哭一下什麼的,但是他們都只是顫抖了一小會後就回歸平靜,似乎顧念年一直生活在我家一樣。
晚飯吃的很簡單,因爲顧念年的到來,奶奶和那個男人都很歡喜,父親居然歡喜到和我們一起坐在飯桌前吃飯,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在飯桌上吃飯,他一直病得厲害,只能在牀上躺着,現在他爲了多看顧念年幾眼寧願忍受疼痛坐在飯桌上吃飯。
我默默的扒着飯,身上的傷口似乎又更疼了,爲了不讓奶奶擔心,我和顧念年說好不告訴奶奶的,現在我後悔了,不想讓顧念年奪走奶奶的全部關心,明明我纔是孫女,明明我離開她一個多月了。
吃完飯後,我承包了那些碗筷,一個人默默的在廚房刷碗。察覺到身後有人後,我悶悶的出聲:“怎麼不去陪他們了?”
“怎麼,吃醋了?”顧念年坐在爐前的小板凳上,心閒氣定的看着我,我和他就像活脫脫的少爺和丫鬟。
“沒有。”我毫不猶豫的否認,卻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唉,要不要告訴你個讓你心裡不難受的辦法?”他勾起嘴角,眼底閃着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