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嘴，終究沒有叫他。
他捂着嘴突然咳了起來，他佝僂着身子，咳的滿臉通紅，我的心也隨着他那一聲接着一聲的咳嗽揪了起來。
“阿睦，快進來！”奶奶着急的聲音從廚房傳來，緊接着奶奶出現在廚房門口，她試圖把父親拉進去。
我的父親叫常和睦，寓意可以和和睦睦的生活。可見用取名字來寄託那些願望是不科學的，常和睦、常和睦，可我父親的生活卻一點也不和睦。
奶奶喜歡叫人帶個阿字，常和睦叫阿睦，我叫阿夏，李煜海叫阿海，溫著名叫阿名……
可是她再次對顧念年特別了，她叫他年年，或許是因爲她以爲顧念年叫顧年年的緣故，亦或許她是故意如此，她待顧念年始終是不同的。
常和睦終於止住了咳嗽，他那隻如白骨般的手指了指我這個方向，奶奶終於發現了我。
她拄着柺杖走向我，我眼睛酸酸的，她現在走路都很費勁了嗎？我抱住她，眼淚控制不住的涌了出來，哽咽着叫她奶奶。
她像小時候一樣拍着我的肩哄我，我破涕而笑，在她眼裡，我永遠都只是個小孩。
余光中瞥到駐在廚房門口看着我和奶奶的常和睦，我斂眸，無意識的蜷縮住手指。
一陣噓寒問暖之後，我把行李放至房間，剛剛不經意間回頭卻見奶奶時不時的往門外看，我抿嘴，她還在期盼什麼？
那次奶奶情緒的奔潰讓我耿耿於懷，我的心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房間還和上次走時沒什麼變化，甚至連灰塵的痕跡都沒有。我把寒假作業放在書桌上，書桌中央歪歪扭扭的三八線還醒目的躺在那，我不禁莞爾，手輕輕拂在那裡。
這條三八線本是偷學校的粉筆畫上去的，可不知是我還是顧念年，那條三八線總是會不知不覺的被擦掉。
於是我便拿來小刀在嶄新的書桌上刻下了一條怎麼擦也擦不掉的三八線，幾年過去了，它仍然倔強的躺
在那，向我宣告着顧念年來過的痕跡。
窗外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響，我打開窗戶，外面竟下起了冰雹。我皺眉關緊窗戶，奶奶種的菜又要被冰雹砸了。
在寒冷的冬天種菜本就是個不大可能的事，可奶奶總覺得在大傢伙沒蔬菜的時候種是最好的。
她喜歡在田裡搭個大棚，然後冬天時就可以在裡面種些蔬菜拿去賣，在這個蔬菜變得特別珍貴的冬季，奶奶善良得不知提提價，總是用很低的價格就賣了她花了很大精力種的菜。我曾經說了她好幾次可以適當的提下價，可奶奶總是不肯。
現在下了那麼大的冰雹，恐怕那些菜也已經被砸了吧？我惆悵的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響動，我回過頭只見奶奶拿着一牀被子步履蹣跚的走了進來。我趕緊起身拿過她手裡的被子。
將被子放到牀上後，我牽着奶奶的手坐下，她的手有很多繭子，摸着硌手。她是怕我晚上冷，特意過來送被子的。
我的心劃過一絲暖流，能這樣擔心我的只有奶奶了吧？可是這嶄新的棉被是怎麼回事？是奶奶新買的被子嗎？我掩去那抹疑惑開始與奶奶說些城裡發生的趣事。
其實發生在我身上的趣事不多，我本身就是個木訥無趣的人，唯一能跟奶奶講的也不過是洛黎的事情。
奶奶很喜歡洛黎，聽完洛黎的那些趣事後又開始責怪我不把她帶回家來玩玩。我輕笑不語，我回來的前一天，她把我約了出去。自從知道我母親的電話號碼後，她時不時的就打電話來約我出去，雖然大都是爲我的打工做掩護。
時間就在我和奶奶的聊天中緩緩流逝，雖然外面下着冰雹，可我們絲毫不受影響，依舊家常的聊東扯西。
天色漸晚，我和奶奶一起去廚房煮菜。廚房裡一直生着火，常和睦坐在竈臺前取暖。見我和奶奶進來了，他便邊咳嗽邊回到房裡。
我默默的注視他的背影良久，他的身體應該是好了一些
吧？都可以自己走路還可以坐在竈臺前的木凳上了，以前的他只能躺牀上的。
許是我愣了太久，奶奶拍了拍我的手，我回過神來，奶奶卻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她那乾癟而印着滿是皺紋的臉放出一個慈祥的笑，她那雙有神的皺巴巴的眼睛盯着我：你爸最近身體是好了些。
我驀地覺得奶奶那雙眼睛似乎望到了我內心深處，我朝她淡淡一笑，問她米放哪了。
我轉移話題轉的有些刻意，奶奶卻沒有拆穿我，她指了指牆角的那口缸。我微微紅臉，米一直是放在那兒的。
淘好米放入電飯煲後，我開始幫着奶奶洗菜。水很涼，寒得刺骨。我不時的打量着坐在小板凳上認真洗菜的奶奶，她的鼻樑上的老年斑似乎又多了少許，密密麻麻的佔領了奶奶滿是皺紋的瘦臉。
她的手隨着洗菜的動作不時翻動着，那雙枯柴般的手上，青筋清晰可見。還有頭上那灰白的頭髮，無一不在展示着奶奶已經老去的事實。
我苦澀的一笑，奶奶還能陪我多久呢？
洗完菜後，我把奶奶按在竈前的板凳上讓她休息，既然我回來了，就應該多幫襯點奶奶，不要讓她太過於操勞，她忙忙碌碌的活了大半輩子，恐怕都沒有享受過一天清閒日子吧？
奶奶卻是停不下來的性子，不管我怎麼說，她都要來幫我一起做菜。我無奈的嘆息，只能任由奶奶幫忙。
在外面噼裡啪啦的響聲停下後，我們的菜也做的差不多了。奶奶和往常一樣先拿出個大碗，舀了些飯菜後端入常和睦房裡。
我咬着筷子不語，他是多不待見我？不是身體好些了嗎？不是可以自己走動了嗎？怎麼見着我回來了就躲房裡不出來了？
須臾，奶奶蹣跚着從常和睦房裡走出，我趕緊定下心神提起笑容。
菜是最家常的菜，我回來的有些晚，奶奶沒時間去店裡買肉，不然她一定又要冒着雪去離家好遠的小賣鋪裡買我愛吃的肉來做紅燒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