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

月明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有些迷茫的望着眼前的紗帳,眯了眯眼,想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突然,腦仁一刺眼前只有黑斑和光影,想擡手按按腦袋卻發現四肢沒力氣,歇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裡絕對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哦~~月明記得了前幾天剛完成了一大單子,主任那個周扒皮總算給補了五一假,自己一到雲南剛下飛機就直接奔向飯店。想吃那口雲南小蘑菇想瘋了的月明點了一桌子,狼吞虎嚥的吃完回到酒店倒頭就睡。

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是中了小蘑菇的毒了,小問題小問題,這事月明有經驗,睡一覺醒來就好了,實在不行,酒店的人會將客人送去醫院的,這邊的醫院治這個可好了。月明放心的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月明再一次醒來是被吵醒的,有人不停地在耳朵邊哭,一直不停地輕輕啜泣,自己是死了嘛,醫院啥時候還帶哭喪的。簡直哭得心煩意亂,一陣陣煩躁涌上心頭。忍不住大聲吼,別哭了,還沒死呢。卻沒發出聲音,好在守在牀前的人一直盯着牀上的人,不禁一抖帶着欣喜:姑娘,姑娘你醒了嘛,姑娘…月明睜開眼有些發矇。

醒過來了,醒過來了,七姑娘醒過來了,木棉沒顧得上臉上還掛着的眼淚人往外面奔去,在門邊遇到打了簾子進門的蘇嬤嬤,蘇嬤嬤面色憔悴的問到:姑娘怎麼樣了,木棉趕緊回了蘇嬤嬤,:姑娘醒了。蘇嬤嬤叮囑到:趕緊去請府醫再找個人去告訴太太。說罷人已經往裡面走去。

月明轉着眼珠打量着周圍,這是啥玩意?這是啥地方?這是啥?憑她5.0的視力好像那個掛着那塊牀帳上面的花是什麼紋路來着,祈福的,那花紋好像是鏽的,嘖嘖嘖,現在哪家還用這麼古董的東西,大手筆,簡直大手筆。好想伸手摸一摸,可惜了可惜了。

要說爲什麼可惜呢,月明發現她的手好像沒了,什麼叫沒了?就是沒知覺了感覺不到存在了。突然一張圓臉出現在月明眼前,姑娘,我的姑娘。月明有點方,這是啥情況?

月明不知該怎麼辦,所幸蘇嬤嬤不需要月明的迴應,雙手將月明釦在牀上扭過身喊到,杜先生,杜先生到了嘛,還有太太,快去太太哪裡稟報一聲。外面傳來接二連三的應好的聲音。

木蘭端着熱水進來,蘇嬤嬤給月明餵了兩大杯熱水,月明才覺得好受些,嗓子簡直緊得發疼,輕輕咳嗽了一聲,"唔~"牽動了頭上的傷,疼得小臉又白了一分,腦袋瓜子嗡嗡的,蘇嬤嬤趕緊給姑娘順順氣,牀邊站着的木蘭,挽月和挽香都焦急的看着她們家姑娘,恨不得以身相替。

等月明回過神來府醫杜先生已經在給她診脈,她有些恍然,聽着蘇嬤嬤和府醫的話她才大概瞭解,"她"是七姑娘,四天前和姐妹們玩耍從繡樓樓梯上摔下來撞傷頭,手也折了,沒有感覺是因爲年紀小,怕不小心磕碰用紗布將手捆起來固定等手臂慢慢長好。

還有頭上的傷,杜先生說是腦氣震盪,當以化瘀、平肝、祛痰、通絡諸法。然一旦病情延久不愈總有因邪實內阻,導致氣血運行受礙,髓海及臟腑供養不足而迭生他症。月明聽不太懂一連串的醫理,也知道就是外傷加上腦震盪,還不知道有沒有淤血呢。蘇嬤嬤一邊抹着淚一邊嘆氣:還請先生多多盡心,我們姑娘…

杜先生留下方子,告誡勿食辛辣,河鮮,又開了寧神湯,叮囑好好養着便出門回去了,蘇嬤嬤找了挽玉讓領着方子去拿藥,轉過頭又讓挽香將小爐子上溫着的小米粥端進來,姑娘好些時候沒吃東西了,這小米粥熬得爛爛的飄着一層米油最是養人了。

月明像個木乃伊一樣躺在牀上,盯着天青色的窗幔出神,她明白了,她吃了個蘑菇然後來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地方。

她,是二十一世紀華夏國的王牌特工嗎?

不是~

她,是古老世家的天子驕子嗎?

不是

她,是擁有一身本事,能肉白骨活死人嗎?

不能

所以,這是夢嗎…

木蘭端來熱水,蘇嬤嬤擰了帕子輕輕給月明擦過臉頰,一邊擦一邊輕聲說,姑娘,哎,都是嬤嬤不好,嬤嬤沒有照顧好姑娘,姑娘可要快點好起來。

月明折騰了這麼半天,也明白了,得先按兵不動,再謀其他。這時木棉一臉憤憤走進來。 蘇嬤嬤看她,她看了一眼姑娘欲言又止。外面一陣喧鬧,木棉聽着是太太院子裡的綠梅的聲音,綠梅是太太院子裡的大丫頭,那是在太太太太面前都極有臉面的人,擡眼看蘇嬤嬤,臉色莫名。

挽香端着粥從隔間走出來,將粥遞給一旁的小丫鬟木雲對着綠梅福身施一禮,然後笑到:綠梅姑姑過來可是太太讓姑姑來看我們姑娘的,綠梅點點頭受了挽香的禮說:六公子昨晚鬧得厲害,太太一晚上沒睡,今兒個早上又受了涼,鬧起了頭疼,木棉姑娘來請太太,我們實在是不敢將太太吵醒,這不剛剛太太醒了,一聽我們七姑娘醒了就要過來,可不巧六公子又鬧了起來,太太便讓我送些東西過來,讓七姑娘放心,想用什麼藥就回了太太去拿,想吃什麼就讓廚房去做,什麼都先僅着七姑娘來

挽香好生不懂規矩,怎麼不請綠梅姑姑進來,蘇嬤嬤的話從屋裡傳來

綠梅笑容越發燦爛:是要給七姑娘請個安,七姑娘可好些了

木棉打了簾子請綠梅進屋裡來,一進屋裡綠梅便皺了皺眉,這屋子裡味道可不算好,姑娘受了傷躺在牀上,年紀又小,可不敢開窗戶怕傷未愈又受了寒,這些天外用內服的藥用得也不少,片刻綠梅便正了神色,向蘇嬤嬤福了福身,蘇嬤嬤可是三爺親自給七姑娘選的嬤嬤,不是奶嬤嬤卻是帶七姑娘長大的

七姑娘安,府醫先生可來看過了,姑娘如何了。目光掃過牀上的鼓包,心裡一嘆,知道府醫來過,又問吃得什麼藥,可要記得忌口,這傷在腦子上可大意不得。和蘇嬤嬤你來我往半天這纔給月明又施了一禮回去了。

挽香端着米粥進來,蘇嬤嬤餵了月明吃了大半碗就不敢再餵了,給月明漱了漱口,又喝了些水,挽玉就端着藥進來了,將藥放在牀邊的案上,木棉又捧了蜜餞來,等了好些時候藥涼了涼。

蘇嬤嬤哄着月明:七姑娘好好的,吃了藥就能好了。一勺一勺將大碗又苦又辛又麻的藥餵給月明喝了,這一勺的味道正好在味蕾炸開,下一勺正好補上,前仆後繼。月明發誓她這輩子沒有喝過這麼煎熬的藥,含了顆蜜餞月明又睡了過去。她實在是累極了,腦震盪就要多睡覺。

月明睡了後老太太也打發人過來看過,看了月明睡着了後又悄悄走了

汪嬤嬤回到老太太的的院子,撩開簾子竹韻端着篦子頭油出來,低眉走進去,擡眼,老太太坐在塌上,靠着一個攢金枝靠枕,頭髮披散額頭束着壽字抹額,垂着眼好似睡着了,手裡拿着一串檀香木佛珠微搭在膝上。

汪嬤嬤低眉屏氣垂手站在塌旁,半晌輕輕吐口氣,老太太睜開眼睛,眼神清亮笑,回來也不坑聲,什麼時候這麼小聲氣了。汪嬤嬤也笑,並不搭話。老太太嘆口氣,那孩子怎麼樣了

奴去的時候七姑娘已經吃了藥歇下了,聽蘇嬤嬤說還吃了大半碗粥,看臉色好多了,杜先生去看過了又開了安神的藥,黑玉斷續膏我也送過去了,老太太放心,只要好生將養着七姑娘就能好起來

老太太撐坐起來邊拍腿邊嘆氣:哎,真真是造孽呀,好好的孩子,小的時候珠兒玉兒似的人,怎麼就攤上了怎麼個娘…

汪嬤嬤也嘆氣:老夫人寬心些,姑娘過些年大了就好了

老太太滿眼後悔,我當時要是把那孩子放在跟前,這就不至於…汪嬤嬤端茶給老太太,又細細安慰一番

綠梅回了院子,太太抱着六公子正在院子裡看花呢,這樣沒有風的天氣,正正適合六公子這樣一歲多得孩子,這六公子一身藤黃素羅,在這六七月的天最是透氣又不顯單薄,兩個正在往外撲騰的手腕上帶着印了福字的小金鐲,太太快要抱不住這皮猴兒。

綠梅給太太行了一禮並未說話,太太也好似沒看見,和月明有五六分相像的臉上帶着笑容,眼裡的寵溺快要溢出來了。蘭嬤嬤給綠梅擺了擺手,綠梅便下去了。蘭嬤嬤心裡一嘆,面上不見分毫,和太太說起六公子中午的膳食。

月明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她看見"她"在繡樓玩耍,突然看向月亮門邊的紫藤架,漏出了大大的微笑,老實說七姑娘真的太可人疼了,笑起來更是心都化了,七姑娘突然拔腿就跑,向着月亮門跑去,七姑娘可在月亮門正對面繡樓上,要到月亮門可要穿過迴廊下完梯子再跑過去,七姑娘好似有點着急,在喊些什麼又好似沒喊出來,小小的身子不停在迴廊上跑,眼睛死死的盯着月亮門。

木蘭和木棉焦急的叫喊:七姑娘,慢些,七姑娘,不能這樣跑

突然一個錯腳七姑娘從梯步上摔下去了,七姑娘,七姑娘,府醫,快叫府醫,快來人啊

七姑娘疼得眼睛快睜不開了,她看見一杏紅的背影離去的身影突然頓住,七姑娘笑了,像開在陽光下的梔子花一樣,燦爛又雪白,那抹杏紅的影子動了,那繡花的裙襬走得驚濤駭浪,七姑娘閉上了眼睛,眼前一黑。

月明醒來時天還沒黑完,剛剛在夢裡時的歡喜和失落不停地衝擊月明傷着的腦子,那不是她的情緒,是這個沒有滿五歲的孩子的。那抹杏紅…

月明理了理思路,她穿越了,她由於某種不可抗因素成爲了這個從繡樓上摔下來的小姑娘,心中一陣一陣的惶恐,怎麼辦呢怎麼辦呢,怎麼回去呢,心裡一鬆,好像也沒有什麼辦法,在那個世界沒有她牽掛的人也沒有人會牽掛她,所以在哪裡都好在哪裡都行。

月明上輩子是個孤兒,嗯……父母健在的孤兒,母親16歲就和大她十歲的父親私奔到了一線城市追尋自由和夢想18歲生日不到就生下來她,三歲時雙方分手,各自奔赴下一站的花好月圓,月明一直跟着母親到五歲,五歲時母親遇到了真命天子,她要結婚了,可以想象怎麼能有孩子呢,所以她被託人送到父親那裡,中途父親消失了,中間人沒辦法將人送到了派出所門口就趕緊走了,月明沒有家了,無論警察阿姨怎麼問,月明都不知道她父母是誰怎麼聯繫,月明只知道自己叫月明。

後來月明在孤兒院長大,不到半工半讀完成高中出來,慘遭社會毒打,這些年換了很多份工作,端過盤子洗過碗,幹過工地搬過磚。斷斷續續往孤兒院也寄過一些錢,後來老院長去世了,孤兒院也沒了,那些錢就用來天南地北的溜達,一生太短,及時行樂。總結完上輩子,月明開始瞭解七姑娘。

她並沒有七姑娘的記憶,嗯…除了那抹杏紅。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情,從她醒過來到現在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蘇嬤嬤,還有那是挽玉挽香什麼的好像並沒有覺得不對,事情大發了,月明試着開口說話,來人,快來人。好的,這個寂靜的房間裡只有氣音,又嘗試了好半天嗓子有點疼了。

月明雙手用夾板固定和身體綁在一起是動不了,但是脖子能動,不禁四處打量頭上的傷好像重新換過藥了,手上的紗布好似也是新的,側頭輕輕轉頭看牀鋪外面的世界,想起來,用腿用力蹬但是背有點疼,月明試了試背上的傷應該只是皮外傷,但是怕傷到手,可不想以後行動不便,都成啞巴了,可不能再有損傷了,所以,像蝦一樣瞎扭了幾圈的月明又老實了。

躺了會,睜着大眼睛盯着窗幔上最後一絲餘輝,挽香端着燭臺進來點燃了兩盞掐絲琺琅描金山水樓閣圖燈,瞬間屋子裡就亮堂了,又點了盞銀嵌玉宮燈,這些好看的稀奇玩意兒都是三爺給七姑娘尋來的,她端着那盞銀嵌玉宮燈繞過連屏將燈盞放在案上。

一轉頭髮現七姑娘睜着大眼睛看她,嚇得一抖,又軟了聲氣,姑娘何時醒的怎麼就不叫奴,姑娘可要喝水 月明點頭,挽香就又繞了出去,拎着水壺出去了 月明不禁腹誹我倒是想喊你哦

不一會兒挽玉就端着盆進來了,姑娘先擦把臉,然後擰帕子給月明擦起了臉,一邊擦一邊說姑娘下次可不能這麼任性了,在繡樓上跑可容易出問題。 又絮絮叨叨說到蘇嬤嬤求了滿天神佛,等姑娘好了可是要去還願上香的,又說到,今天去太太院子裡,太太不見她,後來綠梅來看姑娘肯定是蘭嬤嬤說的話,還有老太太送來了上等的好藥已經給姑娘換上了

挽香端着一盤東西進來,先給月明倒了一杯蜜水,月明喝了兩杯,甜絲絲的可好喝了,托盤裡還有三樣點心,聽挽香說是廚房特地送過來的棗泥酥,豚皮餅,還有一樣羊羹,月明心裡那個苦啊,能給我解開嘛,正宗古風點心純手工的啊。

月明眼巴巴的看着,大眼睛裡寫滿了渴望,挽玉不禁笑了笑,挽香也是含着笑意慢慢侍候了月明吃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