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鬧,歐陽天鈺想要在凌雲山莊立足,再無可能。
歐陽景看似堅毅,卻因爲歐陽天鈺的負氣出走,而大病一場。
花顏伺候在側,看着當年叱詫風雲的人物面臨如今的垂暮老矣,不免心中一陣感傷。
雷家之事,不可停頓。商量過後,幾人即刻出發。
臨行之前,花顏把歐陽景的所有飲食與藥品準備停當,反覆叮囑了下人們,才肯離去。其中的真心和用意,讓葉瑤感激萬分。
幾日下來,本是虛弱的歐陽景便恢復健康,可下地自由走動了。下人們無一不讚嘆大少奶奶的絕技。只要是病患到了大少奶奶那裡,便沒有醫治不好的病痛。
雖然花顏還在去氐城的路上,卻也接到了凌雲山莊的家信,這才安心了些許。
歐陽天鈺此次負氣出走,定是下了決心。與凌雲山莊的格格不入,讓他幾乎音信斷絕。哪怕是歐陽景病了,他都未曾出現。
如此狠心的不孝之子,歐陽景也不想放過多心思在他身上。
歐陽天鈺流落街頭,自然不比他日的風光。
端親王聽此消息,心中大動。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紈絝子弟,在這個節骨眼兒離家出走,不就是斷了端親王想拉攏歐陽景的所有念頭嗎?
這樣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世家少爺,端親王可沒有閒情逸致與他周旋。
花顏的面色近乎平淡,找到了兩樣寶貝,定可解除了家的巫蠱之術。
氐城,如若鬼城。
本是商賈往來繁茂的小城,如今變得蕭索不堪。狂風捲着落葉,僅存的幾家商鋪,低聲吆喝着,卻見路上的各位客官行色匆匆,不曾有片刻停留。
江湖上,關於雷家的事情,傳的滿城風雨。人人都視雷家爲鬼魅,不敢靠近一步。繁華鼎盛的雷家,已經消失不見。
一行人行至雷家大宅外面,心中不免感傷。
雷若欽淚水漣漣,強忍住澀嘆,心底的悲傷又多了幾分。
上次刺殺失敗,背後的人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安排妥當以後,幾人並未馬上解除雷家的巫術,而是在附近安營紮寨,住了下來。
手中的蟄蟲膽散發出幽幽的光芒,雷若欽從口袋裡掏出了南天石斛,視若珍寶。
幾人正商量如何解除雷家巫術詛咒的時候,殺氣瀰漫。
本是一片碧空的天氣,轉眼之間,黑壓壓一片,讓衆人喘不過氣來。
此處離雷家大院不遠,因爲受詛咒的影響,甚少有人在附近走動。如此看來,定是幕後黑手想要置人於死地。
“小心!”花顏大叫一聲,才發現黑色天空滿是詭異。
黑壓壓的烏鴉撲騰着翅膀,尖利的嘴散發出陣陣惡臭,朝着幾個人而來。如此狠毒手段,定是宮中的把戲。
所以烏鴉嘴上,都塗滿劇毒,一旦沾染上半分,定會瞬間中毒。
血色瀰漫開來,一時之間雷聲大作,衆人在風雨飄搖之中,四處逃竄。
強大的寒涼之氣從地底下慢慢升騰,猶如花蔓枝藤,層層纏繞住衆人的腿腳,令人不可動彈一下。
花顏被凍得直打哆嗦,不忘想
辦法解困。
雷若欽抽出腰間佩劍,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強大的丹田之力瞬間在空中炸裂開來。
辰戰毫不示弱,用手中的夜明珠幻化出一個安全的空間,讓幾個人進入。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這些烏鴉嘴上所攜帶的劇毒就沾滿了整個結界。
恐懼,寒冷,沒有出口……
如此的絕望之地,令歐陽天青大口大口的喘氣。
妖氣?靈力?還是神力?
花顏沒有動,只是微微蹙眉,分析着來人的身份,心有餘悸。
南海三族從不上陸地,一些巫蠱之術,多半是來字長壽族。可是長壽族的老祖宗在京城坐鎮,她手下的人斷然不敢如此膽大包天。
除了這些人,便是宮中……
葉皇……
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指向了葉皇。
自從幾人全力拯救雷家開始,歐陽家族的厄運就未曾停止。若不是擔心歐陽家的勢力過於強大,爲何圍繞歐陽天青的殺戮不曾停止?
結界在強烈的絕殺氣息之下,瞬間破裂。衆人的身體如炸裂一般疼痛,暴露在空中的皮膚一點一點的被啄破,絲絲的疼痛。
正在衆人慘叫的時候,一股強大而陌生的靈力緩緩而來。
花顏心中歡喜,以爲是鳳幽前來解困,卻不想,一個冷麪的男人給了衆人一個背影,略顯陰森的站在衆人面前。
還未靠近男人,花顏便感覺到一股冷颼颼的氣息。
“他不是長壽族的人。”辰戰一眼識破了來人的身份,低聲道。
男人狂笑着,尖利的笑聲猶如禽獸一般,令人全身不自在。
冰靈王……
三個字緩緩地從花顏脣齒之間吐露出來,驚得衆人連連後退。
此人隱居江湖多年,甚少在外面走動。即使是用高官厚祿作爲誘餌,朝廷也無法將此人納入麾下。就連詭計多端的端親王散了半個家當,也未曾讓冰靈王重出江湖。
冰靈王在雷家出現,到底意欲何爲?
花顏不顧血色烏鴉的襲擊,緩緩站起身來,臉上一片冰色。
“好久不見!”花顏笑中帶淚。
冰靈王一身白色的素袍,微風吹拂之下,顯得尤爲陰鷙。
“小丫頭,是你?”冰靈王有些詫異,略略的挑了挑眉毛,笑着道。
他的笑容每綻放一分,衆人周身的空氣便更加冷了。
兩人曾有一面之緣,如今再見,卻是生死對頭。
多年之前,花顏已經重生爲人,想要過不同的生活。四本奇書是她唯一的寄託。爲了配置一款解毒的湯藥,花顏隻身犯險,去了魔鬼之巔採藥。
崇山峻嶺之間,有飄渺的霧氣。若是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踩空,最後葬身山崖之中。
揹着採藥籃子的花顏,無所畏懼。
就在此時,一個全身雪白的東西躺在不遠處。
之所以稱爲東西,大抵是因爲花顏從未見過如此通身白透的人。就連一雙眉毛,都是白色的,掛滿了冰霜。
那人一動不動,蜷縮在大樹底下,低聲呻吟。
花顏本有救世之心,又頗通岐黃之術,如
何能見一個人在她面前如此痛苦?
二話不說,花顏便走上前去,查看情況。
此人走火入魔,全身經脈逆行,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可能。再看那人的丹田,早已經虛空無物。
即使是華佗轉世,恐怕也束手無策。
花顏的細手輕輕地搭了男人的脈,旋即便彈了回來。
這人內力深厚,若是自救,也許還有一線生機。花顏靈機一動,用手邊僅有的幾味中藥給男人服下,讓他吊足精神。
那通身雪白的男人終於有了氣力,這才調轉所有逆行的丹田之氣,糾正錯誤。
等到那人醒過來的時候,花顏已經消失不見。
半月之後,花顏的閨房外面,堆了幾百味上好的中藥。若非久居山中,恐怕沒有這樣好的運氣可以採摘到成色純粹的中藥。
藥袋上面,還有一個花箋,上面蒼勁有力的大字寫滿了感謝。落款便是冰靈王。
花顏深深地記住了這個名字,沒有忘記。
因爲這個冰靈王,很多人得以醫治。說到底,都是渡人渡己的善事。
誰也未曾想到,緣分便是這樣奇妙。多年之前的救命恩人,如今站在自己面前,成了必殺之人。如此唏噓感嘆之間,冰靈王笑聲更甚。
“小姑娘,我可以饒你不死。剩下的人,悉數留下。”冰靈王踟躕半晌,算是自作主張。
“若是你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因爲你,多年來有無數百姓重獲新生。你年年送過來的名貴藥材,救活了很多人。如此說來,你纔是這些人的恩人。”花顏不動聲色,越走越近。
肌膚上的寒冷更深了一層,她有些搖晃。歐陽天青伸手想抱住花顏,卻被她輕輕甩開。
“你不怕我連你也殺了嗎?”冰靈王的眼神中有一絲閃躲。
“怕,也不怕。”花顏笑着道。
不怕是因爲花顏孑然一身,在這世間走了一遭之後,又有了一次絢爛的人生。她早已經滿足了,身邊的朋友仗義相助,夫君的愛意海枯石爛。她有什麼好怕?
怕是因爲雷家深陷巫術詛咒,未曾脫離苦海。她怕這些人無家可歸,成爲孤魂野鬼。
其餘所有,皆是上天註定。既然老天給了她如此盤根錯節的緣分,卻又告訴她時機未到,花顏還有什麼真正畏懼的嗎?
冰靈王不禁感嘆,這位奇女子果真舉世無雙。難怪四大家族對她諱莫如深,此女子的城府和仁愛之心,足以撐起一個國家。
“別說我見過你們。記住,遠離朝野,纔可明哲保身。”冰靈王收起所有靈力,轉身消失在冰雪之間。
九月飛雪,雷家的詛咒似乎更甚了一些。
雷若欽預想的絕殺之戰未曾發生,大抵是因爲花顏有容人之度,有三省其身的大量。
天空漸漸放晴,一場危機化解,衆人才緩緩舒了口氣。
奇怪的是,兩個神物突然跳動起來,力量強勁,似乎要衝破阻礙,跳脫出來。
頭頂上的烏雲慢慢散去,只留下一片澄澈天空。
被巫術詛咒的雷家大宅,不知被什麼東西洗去了灰塵,兩扇古樸的朱漆大門緩緩打開,好似迎接衆人進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