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活着就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而人們大概也只能不斷地調試自己去適應各種各樣的變化罷了。

唐馨知道她現在並不處於人生中最難熬的階段。她只是剛好碰上了這輩子當中的第一個坎兒。過不過得去,日子都是要過的。

關競東在香港。晚上的時候,唐馨抱了兒子一快兒睡。

親着他,看着他,漸漸地就會把心頭的事放到一邊去。

唐馨睡得很輕,不敢離孩子太近,怕壓着他。可又忍不住想靠近他,伸手拉着他嫩嫩的小胖手,心裡暖的一塌糊塗。

人生好像就是這麼的奇妙。當你不舒服的時候,只要你肯來回看看,就總能發現撫慰你心靈的人或事。

唐馨就這麼看着兒子,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比他更美好的了。

迷迷糊糊的睡着,半夢半醒似的。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甚至夢到了小時候坐在門口等媽媽的片段。

剛要稍微睡熟些,手機震了起來。

唐馨猛地睜開眼睛,腦袋立刻清醒。支着身子,伸手就去拿手機。

家裡有人住院的,大概都受不了在半夜聽到電話響。因爲這個時間段打來的,幾乎都是噩耗。

唐馨懸着顆心,看向屏幕。見是個陌生號,人稍微鬆了下來,還好不是媽媽打來的。剛鬆口氣,又有一想,萬一是醫院打來的呢!她趕緊接了起來,聲音不自覺的發顫:“喂?”

電話那頭靜悄悄的。

“喂?”唐馨皺着眉,明明通了啊!

那頭還是沒人說話。

“誰啊!”唐馨這會兒已經有些怒了。

她十分確定這絕對不是那種電子騷擾電話,那頭有沒有人完全感覺得到。她甚至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變態嗎?”唐馨罵道。

對方還是不出聲,只是停了幾秒之後,啪的一聲扣了電話。

唐馨皺着眉,看着屏幕,上面顯示着通話結束。號碼是個普通的本地座機號,她第一個直覺就是打電話來的是林羽菲!

剛想到這兒,手機上就收到條短信。唐馨打開來看,一入眼的全是些讓她噁心的照片。關競東跟林羽菲親密的樓在一塊兒,有握着手的,也有摟着的。

她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就亂了。然後怎麼躺回牀上,怎麼摟着孩子,怎麼關的手機都忘了。

她冷極了,蓋着被子卻還是覺得冷。心口酸酸的,不是那種刻骨銘心的疼,而是時不時就會被揪一下的酸。她現在才知道,原來看見跟知道是兩回事。

第二天天不亮唐馨就熬不住了。她早早的起牀,先把孩子送到關家,接着開車去了醫院。只是到醫院之後,她沒有直接去監護室,而是坐在醫院的花園裡,靜靜的坐了一會兒。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呆呆的坐在這人工湖邊上吹風。她只是想一個人靜靜,沒有家人,沒有保姆,就這麼一個人看看天,摸摸草。

等看夠了,摸夠了。時間也不早了,花園裡的人也多了起來。有坐輪椅的,有拄着柺杖的,也有偏着半個身子的,遛彎散步的人越來越多,唐馨也漸漸地回了神。看着這些行動不便的人,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父親,悲傷地同時也爲自己至今完好無損而感恩。

起身拍拍屁股,唐馨邁着兩條健康的腿去了監護室。

一進門她就覺得氣氛不對。唐媽媽坐在父親身邊,眼圈還紅着。兩個保姆,一個在洗手間洗着什麼,另一個坐在角落裡低着頭。

“怎麼了?”唐馨趕緊上前問道。

唐媽媽擡起頭,看看女兒,眼神都是散的,精神差極了。

“出什麼事了?”唐馨焦急的看着媽媽。

唐媽媽提了提精神,卻仍然有氣無力,輕聲說道:“剛纔李主任說……情況,不怎麼好。”

唐馨一聽就慌了,急急地追問:“怎麼不好了?”

唐媽媽嘆着氣,摸摸唐爸爸的手,哽咽的說:“四點多的時候,你爸突然抽了……幸好李主任值班……”

唐馨鼻子一酸,淚就出來了。可她得忍着,她不能哭!爸爸這不好好兒的躺着呢!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

“李主任還在嗎?”唐馨急着要去找人問清楚。

“都在,待會兒要會診。”

唐馨點點頭,看了看父親,替他理了理被子之後,去了醫生辦公室。

她去的時候李主任剛吃完早飯。見唐馨進門,便知道怎麼回事兒,於是他把詳細的情況跟唐馨說了。

唐文政現在這情況很危險。如果各項指標再降不下來的話,只能再進行一次手術。唐爸爸動脈功能很弱,腦動脈病變嚴重。而且現在肺部和呼吸血管紊亂,已經出現感染的症狀。手術的風險很高。但如果不做就會有生命危險。

李主任已經把幾個專家都請過來了,待會兒等人到齊之後去研究可行的手術方案。他讓唐馨放寬心,先不要太緊張,也多勸勸家裡人。他們一定會全力爲唐爸爸治病。

唐馨不安的回到了監護室,看着一臉擔憂的母親和躺在牀上的父親,她覺得這家是時候得靠她撐起來了。如果她哭哭啼啼的垮了,那他們二老可怎麼辦!就算以前有再多的怨,心裡也明白這世界上的男人,恐怕就只有爸爸對她是最好的了。再沒有別人了。媽媽看着堅強,可心裡到底是寂寞的。如果失去爸爸,唐馨怕她會崩潰。她只恨自己沒有本事,一點兒用都沒有!除了讓他們二老擔心,就沒再做過什麼值得讓人依靠的事了。

她輕輕地走到唐媽媽身邊,小聲叫道:“媽……”

唐媽媽擡頭,握住女兒伸過來的手。

“爸爸一定會沒事兒的。”唐馨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來勸她。只能靜靜的挨着她,跟她一塊兒守着父親。

中午吃飯的時候,林羽菲的花沒送來,關競東倒是打電話過來了。

手機嗡嗡的震個不停,唐馨就是沒有接的意思。唐媽媽一邊看着,心裡納悶,就問她:“怎麼不接?”

唐馨哦了一聲,解釋說:“不是什麼要緊的人。”邊說還邊按了拒聽。

唐媽媽就算懷疑,可到底沒有心思問東問西,低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菜。

關競東打不通電話,自然就起急了。越想越擔心。

人就是這樣。電話不打不要緊,要是打了不接,或是拒接,那滿腦子就會想東想西,淨猜些可怕的事兒。

他想着是不是出事兒了?要是出事醫院應該會通知他,畢竟他早已經都交代過了。那是唐馨有事兒?還是孩子!!

關競東越想越急。又撥通了唐馨的手機,可這回竟然變成了不在服務區!他急的在賓館房間裡走來走去,恨不得立刻飛回家。拿出手機,他找出岳母的號碼。幸好是通的!對方一接通,他立刻叫道:“媽!”

“競東啊。”

“哎,馨馨在嗎?”

唐媽媽拿着手機,看看女兒,說:“你等等……”

唐馨接過手機,走出監護室,嘆了口氣之後,問道:“找我有事?”

關競東一怔。聽見她聲音的那股踏實勁兒還沒烙進心裡,就立刻覺察出不對勁了。她冷冷的,沒有溫度。雖然沒有當着面,但怎麼也是朝夕相處的人,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

“怎麼了?”他擔心的問她。

“……沒有。”唐馨這會兒不想跟他說什麼。她跟媽媽都還在等着專家會診,沒有力氣解釋和質問了。

關競東眉頭皺的深,在那頭沉默着。他怎麼會感覺不出來她這會兒情緒有多低落。只是她爲什麼連他都不願意說了?明明走之前好好的啊!

“你……有事兒嗎?”唐馨見他不出聲,想掛了。

關競東想說些什麼,可一張嘴卻換成了一聲嘆息,低沉的對她說:“……沒了。”

話音剛落,唐馨就掛了手機。接着走回監護室,跟媽媽一塊兒等消息。

唐媽媽心裡明白這兩個孩子有事了。可她沒精力問,也不覺得自己有能力處理的了。她現在只盼這會診能有個好結果,之後的手術能順順利利。她還沒準備好,還不想這輩子的情分就這麼斷了,沒說上句真心話,也沒有半句交代。她現在覺得只要他活着,就算不能說不能動也是好的。

唐馨這會兒腦子裡複雜的多。她想着父親的身體,擔心着母親,想想在關家的兒子,又想想離婚以來發生的一切。想着關競東的一舉一動,想着他剛纔在電話裡的聲音,又想着他摟別的女人時候的模樣。想想這兒,又想想那兒,想着生命的脆弱,又感嘆生命的頑強。

母女倆就這麼焦灼的等着。一直從下午等到了夜裡九點多,這些專家們才一個個的走出會議室。

李主任把她們叫到了辦公室,簡單說明了一下手術原理和過程。然後又詳細的分析了做與不做的利弊,最後纔跟母女倆一起敲定了大手術的日子。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唐馨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她覺得像打了場仗似的,虛脫。虛到說話的聲音都小的幾乎聽不見。唐媽媽也好不到哪兒去,雖然被女兒扶着,可她總覺得走路發飄,身子總不由自主的顫抖。

回到監護室,兩人都沉默着。直到保姆提醒唐馨時間,她纔想起兒子還在關家。趕緊拿出手機來,一看上面果然有關媽媽打來的電話。

唐馨按了回撥,等着通話音。

突然,門叭的一聲開了!關競東就這麼直挺挺的出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