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餘回到小院的時候已經是暮色降臨了。他反手關門的時候,被伸進來的的一隻胳膊擋住了,隨後閃出一個大蓋帽。一個胖胖的警察擠進來,朝院子打量了一眼,說:“裡邊說。”不等回答就在前面直接往裡走。
三個房子的燈都亮起來。胖警察到三個房子都掃了一眼。翻起眼皮問:“你是陳餘。”
“是。”
從他熟悉的程度看,他白天已經來過了。
“我姓魏,市刑警隊的。”警察說話時並不看着陳餘,眼睛角角落落地掃視。
“哦。”
胖警察在桌子前停頓了一下。又環視了了一下屋子,直接走到陳餘的牀邊揭起被褥,拿起早上陳餘收起來的那張畫。在手上抖了抖。那動作告訴你,別跟我玩這個。
陳餘也覺得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了。畫在牆上時間久了,去掉那一塊白的非常明顯。
“有多少人?”
“十幾個。”陳餘覺得跟這種人直截了當對彼此都好。
“發現兇手能剋制住不去復仇,選擇這種方式報警對大家都好。”胖警察既是說給陳餘,更像是自言自語。
陳餘點點頭。你也太高看我們了。復仇,幾個老太太,一個窮學生?
“我希望你們一如既往的不要越界,我沒有小看你們,希望你們不要看成是我們傻。”
職業習慣是他以爲自己洞察一切,陳餘不想辯解,只說了“是。”
“好了,我只是來確認一下,有沒有我們不掌握的情況。沒有就好。我走了。”
說完扭頭就要出門。
“我想問一句。”陳餘說。
胖警察回過頭:“什麼?”
“殺人的原因。”
“你不知道?”警察很意外。
胖警察盯着陳餘,從他的神情上沒發現什麼。便說:“他們家的大女兒插足別人的家庭,那邊的孃家小舅子平常跟黑道的走的很近,原來說好是教訓一頓,但現場因爲女人失控終於演變爲殺人。涉案的人有幾個是慣犯,常年就在吃牢飯,剩下的估計今天可以全部抓到了。”
胖警察臨走有懷疑的看了一眼陳餘。他不相信不知道原因卻能找到兇手。他對破了這個案子很高興,雖然對陳餘不待見,還是說了兇手的情況。
真相大白後總是如此簡單。
陳餘從包裡取出白裙子。他在壽衣店聽從老闆娘的建議,按原樣剪了一套紙裙子,買了些冥幣,連同口紅在院子裡燒了。買來的裙子掛在一顆小樹苗的枝丫上。他不知道物品如何送達那個世界。現在都 有些後悔答應這些,如果沒買到真不知怎麼辦了。
鬼夫妻已經在屋子裡了,陳餘覺得自己心靜下來無所事事時,感覺就會特別靈敏,他能感覺到他們 已經來了。
鬼夫妻說完了感謝,並沒有立刻離去。陳餘試探着提起大女兒,他們連連說:“我大女兒好好地。”
大家相對無言。
陳餘能感覺到有一個人在近處徘徊。
鬼夫妻離去了。他們說自己有自己的房子。仇已報,心願已了,不再打擾生人了。
“你看好看嗎?”有人在遠處問。
陳餘開門來到院子裡。只見在裙子的後面站着一個女子,鵝蛋臉,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她伸伸胳膊,動動腿,讓陳餘看。炫耀。
“有什麼方法能穿上?”陳餘問。
“沒用的,沒有任何方法能穿上。”她自嘲的笑笑。
她依然沉侵在試新衣服的快樂中。不斷地變換姿勢,看着自己。
看見陳餘落寞的樣子,反過來勸解到:“我很高興的,已經十幾年沒有人給我買衣服了。你對我真好。我要在你這個時候,沒準我會愛上你呢,雖然你長得像個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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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咯咯咯的笑起來。
“多少年沒有人和我說過一句話了。”
又變地憂傷了。
“真的沒有辦法穿衣服嗎?”
“沒有,我要麼光着身子,不能讓人看見。要麼就是一身的蟲子,讓人不敢看 。”
“有沒有辦法去投胎?”
“不想去,我跟你過算了。”她大笑道。
“有沒有辦法把你移到你父母那裡?”
“不要。”淒厲的一聲呼叫嚇到了陳餘。
“不,不,我爸我媽知道我到老遠老遠的地方去了。不能讓他們知道,不能讓他們知道。”
歇斯底里地重複這些話,身體顫抖着。
“那你,到哪裡去?”
“我只能回到那個橋下的河裡,日日夜夜聽那嘩嘩地流水聲。”
“那個橋在什麼地方?”
她搖搖頭:“你找不到的。”
陳餘應該能想到的,每次,他們,來的時候,都能剛好錯過,是不忍相見。
說完捂着臉直接穿牆而過,院子裡啜泣的聲音尚未散去,人已不見。裙子掛在小樹杈上,孤零零的。
隔天。陳餘找了一條大河,站在橋上把裙子拋向河中。只見裙子在空中飄飄蕩蕩,只在水面閃了一下,就沒入水中。吞噬了裙子的河水依舊緩緩流淌。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