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後……
一場春雨突然襲來,洗去了天地間的渾濁,閒來無事的徐平安決定帶着小師妹去往山下,柳下鎮上的藥鋪參觀,
柳下鎮因爲靠近西海口,河流衆多,所以南來北往的船隻貨物、爲這座清水邑下的城鎮帶來了大量的流動人口,以及……商機,在西北衆多小鎮中算是繁華了,
柳永橋上,行人忙碌,車馬密集,
橋下寬闊而深沉的河水,由南向北靜靜流淌,承載着一艘艘載滿鹽、茶、糧、魚、等貨物的運船,
柳永橋頭河畔,坐落着一家家沿街店鋪,無論是茶館、飯樓、酒樓,還是當鋪、米鋪、勾欄,應有盡有,周圍人聲鼎沸,人氣很是旺盛,
然而在衆多店鋪中,卻有一家大門緊閉,那是一間懸掛着‘平安堂’匾額的藥鋪,
……
撐着油傘,站在那懸掛‘平安堂’的藥鋪前,徐平安自豪的指了指眼前的店鋪,對着身旁的女童得意的說道:
‘小師妹,你看!這就是師兄所開的藥鋪了,位置還不錯吧,這可是花光了師兄大半年斬妖除魔的賞錢纔買下來的,
走!帶你進去看看,以後這裡就是你的第二個家了,’
白靈看着滿臉紅光的自家師兄,甜甜一笑,重重點點頭:
‘好的,師兄,’
隨之跟着自家師兄走進了這個讓他自豪的藥鋪,
藥鋪店面還算寬敞,地上圤有石板,進門正前方有個古樸的大屏風,屏風上畫有一幅竹林,竹子挺拔逼真,給人一種清靜淡雅的感覺,
穿過屏風正前方的房樑上懸掛下三根細繩,栓着根細木棍,細木棍下懸掛有一包包散發藥香的成藥,以及一些白靈看不懂文字的小木牌,
櫃檯上方,擺放着扁竹筐,藥稱,搗藥臼等雜物。
而櫃檯後方的木質架子上,則放置着一格格盛有葛根、烏藥、丹蔘、麻黃、等藥物的木盒,陶瓷罐。
‘師兄,這藥鋪很是大氣呢,’環抱小狐狸的白靈,雙眼環顧四周,由衷地說道。
聽到小師妹的誇獎,徐平安也是忍不住心裡暗暗得意,不枉費自己花了大半年的賞錢盤來的店鋪,
畢竟穿越前身他是一個長在紅旗下的打工仔,一個固定的房產,讓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稍微多了那一絲絲安全感,
畢竟紅旗下的那個年代,房產成爲了很多年輕人最重要的一道坎,他穿越過來後,心性使然買下這個店鋪,做起了藥鋪的副業,
要是擱在以前,他估摸着至少奮鬥一二十年,才能完完整整買下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屋,
穿越過來後,結果只花了大半年就買下了這麼大一個商鋪,要說不開心那是假的,
往後既能有個安定的住所,又能服務周邊的村民、還能補貼下道觀的收入,這裡的房價還有持續的升值空間,
開個藥鋪,
一舉四得,
好處多多!
‘師兄,來的路上我看別家店鋪都早已營業,我們這樣經常關門,不礙事麼?’白靈又開始當上了她的好奇寶寶,有些疑惑,
徐平安走到櫃檯後面找到一塊抹布,手持抹布重重劃過古香古色的桐木桌面,仔細擦拭起來,然後再湊到桌角邊緣,審視着是否還有殘留,
擡起頭對着白靈笑了笑,‘因爲師兄平日還是以練功爲主,所以藥鋪這邊兩三天才來一次,偶爾過來營業一下,’
順手又遞給白靈一塊抹布,示意她跟着自己收拾,
白靈也是有模有樣的,從桌面,客椅,開始認真擦拭起來,
‘雖然咱們藥鋪只是偶爾營業,但師兄還兼職醫師,我的醫術口碑,在整個柳下鎮還是不錯的,
什麼《本草遺方》、《萬病源論》、《千金備急方》……這些我可都讀過哦,
反正房子是咱們自己的,又不費租錢,多少賺點就是了,’
聽完師兄的話,白靈也是一驚,原來師兄除了修爲高深還會醫術,
但隨之她又有些不解,畢竟買下一間店鋪,沒有時間去經營它,有些浪費了,也不出租出去,不知道師兄到底是因爲什麼,
寧願捨去多餘的練功時間,也要爲百姓醫治看病,
師兄果然是個善良的人,
她心裡是這樣認爲的。
……
‘可算乾淨了,’
徐平安擦拭完最後的瓷藥罐,將白靈手上的抹布也拿過來,隨手丟進水盆裡,示意她坐在屏風旁邊的客椅上,自己也坐了下來。
‘好好休息一下,等下說不定就有人上門求醫了,’徐平安淡然一笑。
就在白靈還在想師兄爲什麼這麼胸有成竹的時候,
不一會兒,藥鋪門外就傳來了急切的聲音……
……
‘小徐道長,小徐道長,在嗎?’
白靈順着聲音望去,只見藥鋪石階下,一個穿着破舊補丁麻布衣服,看上去飽受艱苦勞動摧殘的中年男子,正滿臉焦急的站在平安堂門口,大聲疾呼,
周圍行走的行人,商販,也是慢慢圍了過來,交頭詢問。
‘來了!’
徐平安聽到呼聲,立馬起身迎了出去,
只見臺階下方的平地上,停了一輛平板驢車,車旁邊站着個無比慌亂的十歲左右孩童,有些面黃肌瘦,還有一個同樣面色蠟黃,有些急切的中年男子,
而車上面躺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左邊小腿微微彎曲,皮膚呈現詭異的腫脹,正躬着身軀,疼得滿頭大汗。
‘骨折……’
徐平安觀察了下,語速極快的對着男子沉聲問道:‘這是你女兒?’
‘是,她她她去山間挑水的時候摔了下來,道長道長你一定要救救她……’
中年男子結結巴巴,語氣無比慌亂,
‘放心!能救我一定救!’
徐平安來不及多想,急忙衝進藥鋪,不大一會兒就手持一大堆包裹來到驢車前,
從包裹裡找出一塊紗布,遞給驢板上的少女,溫和道:咬住這塊布,別嚥下去。’
‘小師妹,麻煩你從櫃檯第一個抽屜裡,拿幾塊乾淨的粗布,還有去後院接一盆清水,’徐平安回過頭,對着身後愣愣出神的白靈,柔和說道。
‘好,’
白靈乖巧的點點頭,連忙跑進藥鋪。
待少女咬住紗布後,徐平安湊上前去,輕輕觸碰對方那有些彎曲變形的小腿,
傷處被碰,少女感覺疼痛難忍,額頭立馬流出更多冷汗,一隻手下意識握住身旁弟弟伸過來的手掌,另一隻手扣着驢車的邊緣。
因爲過於用力,那暗黃有些瘦弱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脛骨幹骨折,還好不是粉碎性,’
徐平安擡頭對着少女說道:‘需要手法復位,忍住,’
說罷,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徐平安捏住小腿兩端,旋即猛地用力一正,
咔嚓
周圍隨即響起一陣陣驚呼聲,少女疼得幾乎暈厥過去,整個人摔在驢板車上,止不住的顫抖着,
‘別動,千萬別動!’
徐平安擡頭示意她父親扶住她,
很快,白靈就端着一大盆清水放在地上,從頭上小狐狸的手上拿過粗布,遞過去乖巧的說道:‘師兄,你要的清水和粗布,’
徐平安在她頭頂揉了揉,輕輕一笑,然後又從旁邊包裹的瓷罐裡拿出一些石膏粉,
隨即徐平安將粗布在驢板車上攤開,疊了幾層,層與層之間撒上石膏粉,製成綁帶卷,
隨後,他讓少女的父親幫助她將膝關節保持在15度左右輕度屈曲位,然後將繃帶卷放入水盆,用水浸泡後,纏在少女的小腿上,
等纏繞完畢,他跑到河邊找到幾塊適合的木條,用粗布纏繞在繃帶卷表面,作爲定型,
十幾分鍾過去,
繃帶卷裡的石膏逐漸乾燥,很快就變成了半凝固石膏板,固定住了少女的傷腿,
‘現在可以了,’
徐平安站起身來,後退半步,鬆了一口氣。
幸好對方只是有移位的穩定骨折,可以用手法復位,如果是開放骨折,那就不好弄了,平安堂沒有清創條件,更沒有什麼骨折支架,
也幸虧他以前路過陶瓷店,弄了一點熟石膏,不然做豆腐的生石膏到手上,還得燒過一遍,變成熟石膏才能用。
‘回家之後,我綁的這些木條不要動,等過個一天後,石膏徹底凝固了,再把木條拆下來,
另外,患者要在牀上躺着,不能輕易動彈,不能讓石膏沾水,至少要等三個月時間,才能下地幹活,半年之後才能幹些體力活,
對了,這些剩下的石膏粉和粗布你們也帶回去,
一個月後回來找我,如果我不在,就把石膏拆了自己重新裹一下,記住,要一個月後,而且不能裹得太嚴實,’
徐平安又把自己覺得注意的,全部仔細交代了一番,免得發生一些小意外。
‘小徐道長,真是太感謝你了,
這是問診費……要是……不夠,回家湊上再給您送過來,’
少女的父親一聽徐平安說可以了,連忙鞠躬表示感謝,結結巴巴地從兜裡掏出一把銅錢,
徐平安掃了眼男子那滿是厚厚老繭的手掌,和手掌中邊邊角角都是缺口的老舊銅錢,微微一笑:‘不用了,這些錢,你留着吧,’
‘今天你是第一個客人,免收問診費,’
對於這個世界田農家庭的生活苦楚,徐平安有着深刻的認知和理解。
哪怕是二十文問診費,對於他們而言都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這怎麼能行,’
男子黝黑的臉龐漲紅着,侷促不安的揉着衣角,‘看病不給錢,哪……有這個道理的,’
‘好,那我收一文好了,’
徐平安微微一笑,點點頭,從男子手中拿出一枚缺角銅錢,然後對着四周圍觀行人客氣的拱了拱手,走進了藥鋪,
中年男子連忙把兒子拉了過來,後退兩步,磕了兩個響頭,表示他們的衷心的感謝,
‘小徐道長真是菩薩心腸,’
‘小徐道長不愧是我們柳下鎮的修行之人,’
‘小徐道長好樣的,’
……
‘小徐道長能不能娶妻啊?’
‘小徐道長好帥,我要跟你生猴子!’
……
還沒等徐平安走遠,身後傳來那些圍觀羣衆朗朗的稱讚聲,絡繹不絕,
讓徐平安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哆嗦,背心一陣發麻,
還有一些姑娘說着虎狼之詞,引得旁人更加鬨然大笑……
白靈望着那一襲青衣,
心中涌出強烈的崇拜感
揉捏着懷裡小狐狸的耳朵,無視它那有些無辜的眼神,然後擡起它的右前爪,對着徐平安的背影,一陣開心的比劃:
‘小白,看到沒有,這就是我的師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