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之咀罪 下

說也奇怪,他剛死,四周立刻颳起一陣狂風吹斷了旗杆,弄翻了香爐,嚇得縣太爺屁滾尿流,直叫'回府回府'。

更怪的還有呢,那還沒開斬的一百多人'唿啦'一聲全倒下了。仵作一看,見每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雙牙印。大家都嚇得魂不附體,大叫'厲鬼來啦!'四散逃命。這人哪鬥得過鬼啊?又是一大片一大片倒下去。幸虧我爺爺有些見識,倒在屍堆中裝死,才逃過此劫。等到大隊官兵人馬來時,我爺爺纔敢起來稟告實情。那個糊塗巡撫哪裡肯信,竟認定我爺爺是個瘋子,攆了出去。

李老伯把雙掌一拍道:是這樣了!那些廟想必是供奉死難者的了。而那些廟是立給那個厲鬼的。白髮公笑道:你只猜對了一半,事兒還沒完呢!那巡撫不信,報了個意外就屁顛屁顛上京赴命了,只苦了那些老百姓,接連地死人,夜夜都聽得見上百人在哭的聲音,城中人口在三日內流失了大半。我爺爺沒錢,又捨不得那老祖屋,沒奈何,只好苦挨下去。有一天,來了個老道士,帶着個徒弟,說這裡冤鬼厲害,登壇作法,披頭散髮,唸了一大堆勞什子,就說要建廟,要埋什麼'通路蛇',又說除非這裡再沒冤氣,方纔太平。

李老伯道:這建廟與厲鬼有什麼關聯?白髮公搖搖頭道:這些道士們的玩意,誰懂得,只照着辦就是了。李老伯又道:方纔那道士說不可再有冤氣,這點卻肯定辦不到。接下來那五六十年中國兵荒馬亂,日軍侵華時死的人恐怕比清朝末年還要多哩。白髮公笑道:老弟說得不錯,只是偏沒發生什麼事,舊年時也請過幾個法師來看,說那厲鬼吸了許多冤氣,已是成了怪,按理說,便是'通路蛇'也鎮壓不住的。大家也說不清爲啥這麼太平。本以爲從此可以相安無事,誰知二十多年後又重新作祟起來了,常常鬼哭狼嚎的,幸喜不曾死人,但也怪可怕的,晚上便是成羣結隊,也沒人敢往那裡過。

李老伯見沒有什麼可問的了,於是扯了幾句閒話後便道謝告辭。拐了一個彎後,就見到何健飛還站在那根柱子後面。李老伯笑道:你偷聽完了?可有什麼感想?何健飛道:不要說得那麼難聽,我是不便出來,所以在一邊旁聽。這裡不便說話,我們回房間去吧。

剛回到房間,何健飛的手機就響了。何健飛抓起手機道:喂,是誰?你奶奶!哎呀,音子,我call你幹嗎不復機?我call機剛好沒電了,你找我幹什麼?沒什麼,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有沒有人在20多歲時就會三花護體之術的或者說已到達了三氣集虛的境界的人的。有啊,你自己不是對他很熟悉嗎?啊!是誰?快告訴我!我怎麼想不起來有這樣的人?達摩祖師呀,他16歲就會了。…… 喂,大帥哥?音子,我說正經的!我也是說正經的,不信你可以查佛經。沒事了,親愛的,你可以上牀睡覺了。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何健飛頹喪地放下手機,對李老伯道:看來阿強前輩的法力的確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許這就是他寧肯自殺也不去鎮壓厲鬼的最大原因。李老伯道:他一個人自殺也就算了,爲何要扯上一班人呢?死一個人,冬蕗不肯罷休,死二十三人,她還是不肯放手。何健飛嘆氣道:他可能還想不到這一層,冬蕗的怨恨真是太深了!李老伯道:對了,剛纔故事裡說那兩個道士埋了什麼蛇,是什麼東西來的?何健飛笑道:什麼'通路蛇',是那白髮公聽錯了,其實那是用銅做成的鹿舌樣子,稱爲'銅鹿舌',是法器中專門用來鎮壓積冤多年的厲鬼的。我曾想過用它來對付冬蕗呢,不過後來算了。李老伯道:若是找得到當年那兩個道士的傳人就好了。何健飛道:事情哪有人想的這麼容易?

說着說着,天色逐漸變暗了,二人各自上牀睡覺。

夜色逐漸變得越深沉了。枯椏上棲息着幾隻烏鴉,閃閃發亮的眼珠在黑暗中顯得分外恐恐怖。遠處依稀傳來一陣淒厲的嚎叫聲,刺破了夜空的寧靜這絲毫沒打退何健飛的睡意。他漸漸地進入了夢鄉。在夢中,他看見死去的張傳勳滿面鮮血地來到他面前,哭哭啼啼地訴說冤屈,還死扯着他不放。招魂鈴的響聲愈來愈刺耳了,然後景象一片模糊,何健飛猛然從夢中驚醒了。

何健飛剛睜開眼,眼前的景象駭了他一跳,這不是夢。窗頭昨晚掛上的招魂鈴正在狂不絕。門口處立着一個黑影,不,是飄着一個黑影,一切的景象如同張傳勳喪命的當晚一樣。何健飛驚慌中朝旁邊一瞥,只見李老伯誰得正熟,他立刻嚇出一身冷汗,趕緊盤膝安坐,解下舍利項鍊持誦:般若波羅密。由於有金剛經的守護,所以那黑影只是飄來飄去,卻近不了他的身。一直鬧到天亮,黑影才消失不見。

何健飛驚魂初定地喘了一口氣,回頭再望望李老伯,仍舊睡夢正酣,心底下暗暗詫異:爲什麼厲鬼偏不要他的命?李老伯起來後,何健飛也絕口不提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只和他商量如何去接師兄。

一直到下午3點,禪月大師纔來到,先和李老伯見了禮後,對何健飛道: 那座廟真的這麼厲害?你不是哄我下山的吧?

何健飛道:我要哄也不用等現在了,你帶了什麼法器來?

禪月大師呵呵笑道:我拿出來你可別嚇一跳。

說着掏出一個光焰重生熠熠輝眼的鉢盂來。

何健飛驚呼道:鎮寺之寶--紫金鉢?!拿來,給我瞧瞧。

禪月大師連忙藏好了道:這是掌門信物,不要隨便摸。

何健飛叫道:小氣!師父在的時候我常常摸呢!

李老伯道:連鎮山之物都拿出來了,我想這廟的謎將很快能解了。

正說着,遠處涌來一大堆村民,爲首的一個上前合掌對禪月大師道:我是這個村的村長,聽聞五臺山住持大師親臨降魔,我們特來懇請大師施展大法力,還村民一個真正的安寧。

禪月大師連忙還禮道:施主言重,老衲盡力而爲。只是施主怎麼知道老衲會來呢。

村長笑道:這還不簡單?你的師弟帶着孫子親自來勘察,我們就想大師也一定會來的。

孫子?等到何健飛弄清楚村民的意思欲出來糾正時,村民們早已去遠了,只留下禪月大師和李老伯在一邊偷笑不已。

下午五點,一行三人正式登上了前往那座廟的路程。不過十五分鐘,已到達了那塊空地。

禪月大師在四周圍查看後撒上法水,擺好香案,供好燈燭,列好法符,專等那座廟出現。

當時鍾指針指向六點,天色已微微暗了,太陽已完全落下,一陣狂風突起,吹得兩邊枯樹亂擺,沙塵遍地,一大片濃霧瀰漫開來,隱隱露出了一座散發黑氣的廟祠。禪月大師和何健飛對望一眼道:來了。何健飛拈起黃符在燭上燒了,向廟中彈去。砰的一聲,被彈了出去。大師兄,這所惡廟外布了結界。禪月大師抓起七把飛星刀,念住七星咒,向廟中按北斗七星的方式一一飛去。只聽嘩啦一聲,何健飛欣喜地叫道:

好了,結界破了,我們進去吧。

禪月大師向香案鞠了一躬,道:請鎮寺之寶。紫金鉢緩緩升起,來到禪月大師的手中,禪月大師託着紫金鉢對何健飛李老伯二人道:我們進去看個究竟吧。

走到廟門前,紫金鉢放出萬條光華彩焰。禪月大師暗暗心驚:果然冤氣深重。三人在光華的保護下安然無恙地靠近廟門。何健飛不由全身打個激靈,因爲他清楚地看見了寫在牆壁上的紅色東西,那是一個用血寫成的死字,似乎還在流動着,充滿着詭異的氣氛。三人進了廟門。只見裡面陰霧慘慘,昏暗無光,一個破爛的神像倒在供桌旁,一塊塵封的靈位斜斜地靠在香爐邊,幾枝快要腐朽的香枝插在裡面。

禪月大師上前一步剛想拿起靈位來查看,何健飛已驚呼道:師兄小心!

只見倒下的神像兩眼驀地放出兩道紅光,分別向禪月大師和何健飛李老伯那邊飛衝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何健飛腦海中閃過一個近似荒謬絕倫的想法,他微微退後半步,半轉至李老伯身後微微凝滯,何健飛趁此機會開光金剛符擋了回去。而那邊禪月大師由於有紫金鉢,也輕易地擊毀了紅光。

禪月大師勃然大怒:妖魔陰鬼,連我們都想害!我今日不收你,留在這世上做什麼?

何健飛驚呼道:師兄,不要!禪月大師已高高舉起紫金鉢,紫金鉢頓時放出萬朵金蓮,籠罩住那尊神像。霎時廟祠猛烈震動,灰落土鬆,石搖牆倒,那尊神像遍體放出紅光。何健飛見衝擊波厲害,只好退到李老伯身邊佈下結界,心中卻暗暗叫苦,眼見禪月大師正和那厲鬼僵持,心想,若過多一陣,時勢就會對我們相當不利。果然,衝擊波慢慢溢出廟門外,剎那間,整塊空地都猛烈震動起來。何健飛一瞥門外,見到處都是陰森森的黑霧,早已臉色大變,妖氣沖天,黑雲蔽日再望望大師兄,若再如此下去,恐怕三人都有性命之憂。再想了一想,一咬牙,解下頸上的舍利項鍊塞到李老伯手中,然後一句話沒說,衝出門外。李老伯接住舍利項鍊,大驚道:何健飛你想幹什麼?

等到何健飛衝到門外,臉色早已變得慘白,這倒底是人間還是地獄。每個廟中都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白影跳出,每個廟都在猛烈震動。何健飛審察了一下四周的形勢,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玄煙向空中丟去。玄煙衝破黑霧,到達藍天,綻放出美麗的煙花。李老伯本來也想衝出門外,可是他沒有法力突破衝擊波,只好站在門檻上呆呆地看,看見何健飛放出煙花,不禁罵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在放煙花?快進來幫你師兄的忙!那邊,禪月大師的額頭上已滲出豆大的汗珠,一聽到煙花二字,早已臉色大變。李老伯哪裡知道,那個不是普通的煙花,而是不到萬不得已危急關頭不用的救命煙花--呼叫附近道兄法兄急速來援。看來外面的形勢果然十分危急,不由心下暗暗懊悔,不該沒弄清對方實力貿然出手,自己賠上這條命也就罷了,可是……

外面。何健飛見黑霧越來越濃,思量着就算附近有高人,也無法及時趕到,正手足無措之際,忽然想起當年師父說的一句話:其實鬼是相當害怕人的陽氣的,鬼之所以敢害人,是因爲人的身軀阻隔陽氣的完全散發,如果用法術將身體爆炸,再用符咒保住自己的靈魂,在鬼界就可以達到天下無敵。何健飛心下悽然,眼前迅速閃過音子的笑臉,還有自己的父母以及那滿臉鮮血的張傳勳:莫非真的要用此招嗎?

何健飛緩緩舉起右手,凝聚畢生的功力,正準備向自己的心臟部位切去,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了一陣清晰洪亮的聲音:

魔亦非魔,道亦非道。光明彼岸,黑暗此方。血池深處,永無金光。

何健飛不由一陣詫異,呆在當地。因爲那聲音好象在哪裡聽過。正自猜疑,見遠方的黑霧中緩緩走來一人,道冠鶴麾,手執拂塵,站在那裡望着何健飛笑。

何健飛不覺驚呼道:是你?原來那個人是在火車上遇到的老伯。

老伯笑道:我今日來,也正是爲了結此案,此時冤鬼因爲元氣大傷,正是收伏他的好時機。

何健飛大喜過望,連忙致謝道:多謝老伯仗義援手。

老伯呵呵笑道:倒不是爲了什麼仗義不仗義,其實說起來,我與他們頗有淵源。

何健飛臉色馬上變爲慘白:老伯也是鬼?

老伯道:你想必知道清朝末年曾經有兩位道士來此降妖除怪……

何健飛叫道:難道你是……老伯接口道:正是。那位小道士是家師。

何健飛不由脫口道:這麼說我豈不白謝了你?話甫一出口,立即發現說錯了,尷尬不已。

那老伯仍是呵呵笑着,好象絲毫沒聽到。

何健飛連忙問過另外一個問題:請問老伯有沒有帶什麼法器?

老伯哈哈大笑道:哪裡用什麼法器?你們不是已經帶了絕好的一件嗎?

何健飛道:莫非你是說紫金鉢?可是它打不過那厲鬼啊。

老伯道:你那件紫金鉢在佛門中非同尋常,豈有一個厲鬼都打不過的道理?你們之所以戰得那麼辛苦,只不過是你們不會用罷了。

何健飛連忙道:那麼請老伯趕緊指教。心想:呵呵,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下可以學到新的符咒了。

廟裡。禪月大師和那厲鬼依舊戰得難解難分,但是禪月大師已明顯氣力不支了,李老伯雖然有舍利項鍊護身,也被逼到牆角動彈不得。正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廟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那老伯已經和何健飛聯袂而入。看見正在放着金蓮的紫金鉢,老伯不由嘆道:老兄,多少年沒見了。說完,徑自接過禪月大師手中的紫金鉢,何健飛頓時兩耳豎起,以爲有什麼新的符咒可以聽,誰知那老伯只是高舉起紫金鉢喊道:紫金鉢啊,天下法器無出你左右,難道你連一個厲鬼都收伏不了嗎?一瞬間,紫金鉢放出萬道強烈的金光,不多時已籠罩整塊空地。

僵持了一陣,終於從神像中飛出一個靈體,閃閃發光,老伯連忙用符咒封在了鉢裡。一陣間,霧消雲散,黑氣殆盡,柔和的月光灑入廟中,一片祥和安寧。何健飛目瞪口呆:這樣也算符咒?嗯,要好好記起來。老伯哭笑不得道:你不要亂記,紫金鉢是有靈性的,最厲害的符咒要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確定。你道行還不深,日後自然明白。隨後又大笑道:師父,我終於了結你的心願了。然後對何健飛等三人道:此事既完,我該走了。不等三人反應過來,那老伯已不見蹤影。李老伯嚇了一跳道:那到底是人是鬼?禪月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才突然想起,當年尚在幼時,隨侍師父身旁,曾有一位道士前來切磋法術;師父說:此人是道界中第一高手,曾在清朝末年收伏百年不遇的一個厲鬼。他日如果相見,須以師伯敬稱。禪月大師連忙朝天仰祝道:弟子謝師伯洪恩。

禪月大師鬆了一口氣,回頭一看,見兩人都嚇得呆了。禪月大師連忙弄了點鎮魂水給李老伯灌下,轉眼看何健飛時,卻見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珠凝住不動,一片迷茫,不象是被嚇的。禪月大師連忙推他道:師弟,你怎麼了?何健飛才慢慢回過神來,半晌長嘆一聲道:我想我已經猜到阿強前輩的死因了。李老伯聽了大驚道:真的,是什麼?!!

何健飛不答,徑直向那座神像走去,用力推開它,從下面撿起一本滿是灰塵的日記本。李老伯連忙搶上去翻看,不由驚呼道:這是阿強的筆跡啊!這個厲鬼怎麼會有阿強的日記?!!何健飛只是用十分悽慘的神色看着他,緩緩地道:真是荒唐至極!你絕對想不到!我當初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對你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禪月大師也隱約猜到什麼,只是搖頭嘆氣。李老伯握着那本日記手抖得很厲害:你……你是說阿強是被這個厲鬼殺死的?天啊!它怎麼會跑到我們學校來的,又是怎麼回去的?難道他是專程來殺阿強的嗎?

何健飛再也忍不住了,大叫道:你不要再說了!因爲你所認識的阿強根本不是這個阿強了!話一出口,李老伯一聽這話,立即面如土色,一雙眼睛裡充滿了茫然。禪月大師雙手合十道:我佛慈悲!李施主須鎮定。你所認識、生活、打交道的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李老伯身子猛地一震:你是說……

禪月大師沉重地點點頭:不錯!你所敬佩的朋友正是這個厲鬼。真正的阿強已經被厲鬼上了身了。

何健飛緩緩地道:你還記得那次你問我爲什麼你進了廟裡會沒事,還有我沒告訴你昨天晚上那天厲鬼來了爲什麼只想要我的命,而偏偏對你無動於衷,我一直參詳不透這一點。

直到剛纔,我又試探了一下,到了這種生死關頭,那個厲鬼仍然不肯要你的命,我才突然想到,爲什麼厲鬼會知道張傳勳喪命當晚,在宿舍發生的事而藉機來嚇唬我。這隻能解釋爲那個厲鬼曾經到過那所大學,並且和那裡的冤鬼有所關聯。況且它對你愛護有加,說明它和你之間有很深的情誼,因此,纔不忍心下手殺你。照此邏輯推理下去,符合這些條件的只有阿強一個人。

李老伯靜立半晌,如同泥塑,很久才低聲問道:可有其他憑證?

何健飛道:有!那個白髮公說這裡曾經太平二十餘年,正是因爲那個厲鬼附身在阿強身上。阿強死了以後,他就又回來了。

李老伯微微一笑道:這似乎太牽強了吧?

何健飛緩緩地道:最大的憑證,就是那本日記。無論如何,那是他親筆寫的,你總會相信。

李老伯拿起那本日記,慢慢揭開第一頁,只見第一行那再熟悉不過的字跡寫道:其實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鬼,一個沉冤多年的厲鬼。李老伯登時兩眼發黑,天旋地轉,咕咚一聲暈了過去。何健飛早有防備,把他穩穩地接住了。

禪月大師嘆道:唉!師弟你何苦一重連一重打擊他呢?何健飛擡頭苦笑道:他那麼辛苦奔波,無非是想在第一時間內知道阿強的死因,我又怎能違揹他的初衷呢?鬼尚且有情有義,我又怎麼能不講信用呢?禪月大師點頭道:似這種橫行多年的厲鬼,殺人無數,竟無比眷戀朋友之情,倒真是少見。

李老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一縷柔和的陽光照在窗頭上,何健飛正坐在一邊翻看那本日記。李老伯騰地一聲坐起,四目相對,默然無語,誰料到所有的心血竟然換回一個不想看到的結局。半晌,李老伯方開口問道:那本日記上寫些什麼?何健飛沉吟着,李老伯猛然醒悟:難道是……何健飛接口道: 不錯!這上面完整而詳細地記載了冬蕗的死因,更確切地說,是冬蕗的冤情。李老伯身軀微微抖動,五十年前他爲了阿強之死,而痛恨冬蕗,誰知道他同情了近半個世紀的朋友竟然就是兇手。

拿給我看。何健飛注視了半晌,終於把日記本遞給了他。那些在大學三年親密陪伴着他的字跡不禁讓他的心又一次劇烈地抽動。

我第一眼看見冬蕗,就徹頭徹尾地愛上了她。她那聖潔的氣質,無暇的面容都令我癡心不已,她的微笑讓我不敢衝動。於是,我開始拼命地幹,入學生會,競爭幹部,力爭要出人頭地,只爲了能博得她的一睞。終於苦心不負,我當上了學生會主席。冬蕗也開始慢慢注意我。我的心樂不可滋……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一個最大的遺憾--我是不能跟她結合的,受益的只能是阿強而不是我。我不甘心!我不情願!能夠配得上冬蕗的只能是我,而不是什麼阿強。要得到她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她也變成一個冤魂,永不超生,幾千年幾萬年都陪着我!我不是因爲要吸取她的靈氣而殺她,而是因爲愛她而殺她!…………所以,我藉着學生會主席的身份潛入展覽室,偷取了一小瓶癌症病菌液,再趁着做化學試驗的機會注入了她的血管………

李老伯把手一揚,把日記本遠遠丟了出去:天啊!爲什麼世間最殘酷的遊戲要由我來承受?!何健飛安詳地道:你不看下去嗎?下面是寫你的。李老伯疑惑地看向何健飛道:他寫我什麼?誣衊?或是謾罵?何健飛道:你不該這麼說他,他還是你的大恩人呢!說完過去將日記本撿起來給他。

李老伯半信半疑地再次翻開日記,只見上面清晰地說道:小李實在太瞭解我了,往往知知道秘密越多的人越能發現真相,我不能姑息他,可是不知爲什麼我每次都下不了手。看着他跑上跑下地找我的快樂樣子,我這才發現,我已離不開他,我已經有了鬼界所不應該有的東西--友誼!……我開始關懷他,因爲一百多年來包括我在世時,都沒有人對我如此真摯如此熱誠……我發現有股冤氣繞着他,不知是哪個孤魂野鬼想奪他的命。我趁他熟睡之際趕跑了那股冤氣,可他卻醒了,唉,到底讓他發現了我有法術。這個秘密恐怕瞞不了多久,我要加緊殺冬蕗的步伐才行……

李老伯長嘆一聲,合上日記本道:就憑這本日記,足以讓我結束自己的性命。何健飛道:那你是自作多情,他對冬蕗的愛是變態的,但他可沒有叫你也下去陪他,他對你的感情卻是正常的。

李老伯揚揚手中的日記本道:他殺冬蕗也罷了,幹嗎扯上一班二十三人?這等醜事他可沒說清楚。

何健飛笑道:不能怪他,這不關他的事。

李老伯隨即愕然:不關他的事?難道關我的事?

何健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護石保座之事是誰告訴你的?

李老伯脫口而出:是阿強。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道:不,是那個厲鬼。

何健飛道:那你又錯了,那個纔是真正的阿強。

李老伯頓時如同墜入了五層雲霧般茫然不解:那你又說……

何健飛道:厲鬼上身,不代表他取代了阿強的靈魂。阿強的靈魂仍然是存在的,只是他受到長期的壓抑,無法獨立出來活動。一直到考上大學以後,當阿強面對孫中山銅像時,由於浩然正氣很大地壓制了厲鬼的能力,因而阿強的靈魂得以二十年來第一次甦醒。甦醒後的阿強的靈魂與厲鬼並存,儘管仍然無法獨立支配肉體,但是已經有自己的意識,並且在吸收孫中山正氣後能有短暫的一段時間支配自己的肉體。而厲鬼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它爲了儘快實行它的計劃,有時不得已要從肉體中逸出,這給了阿強靈魂以更大的活動空間。阿強靈魂知曉了這個惡毒的計劃後想盡全力阻止,但終究來遲一步。這裡面關係很複雜,你聽得懂嗎?

李老伯低低地道:實在是太複雜了。但那二十三人之死又是怎麼回事?

何健飛道:這是後話,我先跟你說明一點,就是厲鬼若要上身,須同此人進行長期的熟悉和接觸。後悔莫及的阿強靈魂決意犧牲自己來阻止厲鬼,但又怕他會出來謀害其他人,治標不如治本,阿強想到了一個最笨的方法--或許是有高人告訴過他--也是一個相當狠絕有效的方法--二十三童子陣,即用二十三人的血光,重創厲鬼。也正因爲如此,冬蕗纔有可能吸收到厲鬼身上的冤氣。隨即嘆道:這類法術,在我們法界中,是絕對禁用的,否則將受到嚴厲懲罰。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想到。阿強作了這個決定後,在一個隱秘的時機通知全班。全班同學爲了保全大局決定全體自殺。這二十三人還有阿強都是史不留名的英雄!

李老伯苦笑道:偏我一人是狗熊。

何健飛笑道:那厲鬼還不肯上你這隻狗熊的身呢!

李老伯道:那他最終得到了冬蕗沒有呢?

何健飛道:當然是沒有了!冬蕗也深愛着阿強,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厲鬼害她的。被深愛的人親手致死,並且要經歷因病痛帶來的巨大痛苦,這本身就是一種無法平息的傷慟。冬蕗由於無比的怨恨和不甘成爲一個冤魂,並且借死的一剎那,盡力吸了最後一口氣,吸收了那厲鬼的相當一部分冤氣,冤氣反而也超過了厲鬼。這是厲鬼所沒有預料到的。他自己也因此元氣大傷。爲了得到冬蕗,壓住她的冤氣,厲鬼只好回到以前棲息的廟祠繼續養精蓄銳。

李老伯雙手捂住臉道:我真希望這一切不過只是個噩夢,當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所有有的記憶都煙消雲散。

何健飛憐憫地看着他道:換作是我,也一時難以承受如此的終局。你是千億分之一的不幸者。

李老伯放開雙手道:我能和阿強,不,那厲鬼說說話嗎?

何健飛起身道:跟我來吧!我讓師兄留下就是爲了能讓你跟它對話,請你說服它向冬蕗前輩解釋整個事情的經過。

李老伯頹然下牀道:如果它還視我爲朋友的話。

三人一起搭車來到目的地,那是一座十層高的公寓樓,那位學生會主席就住在七樓。李老伯親自按響了門鈴,只見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頭開了內門,探出頭來狐疑地打量了一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李老伯臉上,仔細端詳了半日,驀地激動起來,連忙開了門道:師兄!李老伯笑道:好!好!我問小黃推薦你做他的下任,他還真聽話嘛。想不到過了那麼久你還認得出我來。那老頭連忙道:三年前,我在校友會中還見過你。你和阿強師兄當時並稱'校園雙雄',我一直留有你們的相片作爲激勵,哪能這麼輕易就忘了?李老伯聽到阿強兩字,臉色不由得陰沉起來。何健飛連忙從後面探出一個頭來打斷話題:老伯貴姓?那老頭笑道:姓陳。這位是你孫子吧?挺可愛的。早已有教訓的何健飛這次反應特別快,及時大吼道: 不是!結果反而把李老伯嚇了一大跳:不是就不是,你嚎那麼大聲幹什麼?

陳老伯將三人讓至大廳,親自倒水沏茶,又指着田音榛對李老伯笑道:這位小姐我還以爲是學校派來的探子,想不到她是和你一起的。阿強師兄的逝世,隱秘曲折甚多,事關重大,我豈能輕易說給人聽?

李老伯黯然神傷,嘆道:那件傷心事也不必再提啦!我留下的斷檔記錄你可曾看到了?

陳老伯道:看到了。黃師兄在任時,曾經大規模調集人手暗地調查,但最終因爲毫無頭緒無功而返。我也曾勸他說,李師兄和阿強師兄如此相熟,尚且猜不透其中奧秘,更何況我們?所以到了我任上,我就把這件事完全放起來了。誰知在我那屆當中還真出了個絕頂聰明的人。終於猜透了謎底,他擔任組織部長,因而……

何健飛打斷道:他叫什麼名字?

張君行。你問他名字幹什麼?

何健飛不答,心裡想着:君卒,還差一個婷卒。

只聽陳老伯繼續講述道:他利用自身工作之便,廣泛交遊,遍讀衆家,知識相當廣博。幾個月後,他徹夜苦思,終於猜出了那首詩的謎底是'冬蕗冤,索命急'。

田音榛插問道:是不是因爲他猜對了,所以冬蕗纔會殺死他?

陳老伯大吃一驚道:你們怎麼知道他死了?

李老伯也驚道:不是你寫的嗎?

不!

何健飛說道:那些斷檔的製造者是張君行的同黨,或者說是和他一起探尋謎底的人。

李老伯點頭道:你只說下去好了。那些事我以後在告訴你。

陳老伯連忙應道:是!君行自從猜出謎底以後,好象被那個女鬼迷住了,整天都忙着查閱資料、問人,還寫些亂七八糟的日記。我曾專門找他談話,但他還是執迷不悟,結果有一天晚上,他居然發了瘋,自己一個人跑到那條路去。第二天,我們發現他血流滿面地倒在那條路上,已經奄奄一息,我使勁搖着他的肩膀,叫喚他的名字,他才艱難的張開血紅的眼睛,茫然的四處張望,雙手在半空中亂抓亂揮,彷彿用盡全力喊道:你這個小氣的女人!然後就死去了。更奇怪的是,三天之後,君行的女朋友也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田音榛明眸一亮道:她的名字是……

施婷!

啊!都齊了!何健飛忍不住歡呼道。田音榛白了他一眼道:齊了又怎樣?你知道其中原委嗎?

何健飛笑道:你怎麼知道我猜不出來?

此言一出,三個人都神色大變,騰地起身來,一異口同聲道:你猜到了什麼?

何健飛道:目前證據不足,到手的資料太少,等以後再驗證吧,陳老伯你可還有他的日記?

陳老伯道:他日記上滿是胡言亂語,都是些什麼血呀火的,誰還留着它?當時我們校園裡就開始流傳這麼一個恐怖的傳說:誰若是保留了那本日記,血與火的洗禮就會降臨到那人頭上。

何健飛啞然失笑道:這麼荒謬的東西是怎麼傳出來的?

陳老伯說道:不是傳出來的,據說那句話明明白白寫在他那本日記的扉頁上。

田音榛咯咯笑道:據說?陳老伯你難道沒看那本日記?

陳老伯道:我是在他生前看的。

李老伯忍不住斥道:那還不是看了?生前生後看的有什麼不一樣?難道日記的內容會自己改變不成?

陳老伯突然換了一種奇怪的眼光緩緩地掃了三人一眼:詭異的事正在於此。我看日記時,那扉頁上分明是空白的,但副主席小虎卻信誓旦旦以生命擔保他看到日記的扉頁上清清楚楚地用血寫了這麼一句話。

聽到這一席話,三人都渾身發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何健飛忙忙問道:他在哪裡看到這個本子的?

一個死人旁邊。小虎嚇得魂飛魄散,他記得那日記本是明明放在我那裡的,如何會莫名其妙地跑出來呢?後來,這本日記被帶回到公安局調查,誰知公安局裡又離奇死了好幾個人。因此那本日記又重新回到校園流傳了好一陣子,也有幾個不怕邪的人收留了它,最後都死了。後來,慢慢地日記本不知所終,這傳說也就湮沒無聞了。

李老伯問道:那本日記去哪裡了?

李老伯嘆道:這正是最不可思議的事。鬼知道它去哪裡了?

何健飛道:爲什麼保留了那本日記就得死?

陳老伯道:傳說是由於君行的冤魂附在那本日記上,專門吸人魂魄,取人**。

李老伯連連斥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聽你所說,君行是個好小夥,就是死了也不至於這麼禍害人間。

何健飛支持道:說得對!他就是要害人,直接以冤魂形式害就是了。何必費那麼大週摺,又要附在什麼日記本上,又挖空心思,寫出這麼一句話來,分明是有人要冤枉他。

田音榛道:那說明日記上記載的一定是某些重要的必須披露的隱情,這些也許會妨礙到某人的利益,因此他不惜一切手段阻止一切的發生。

陳老伯愕然的看這三人:我……我從前倒沒想過這些。

何健飛淡淡一笑:辛苦了那麼多天,答案就快要出來了。該是進行下一步的時候了

田音榛問道:下一步?什麼是下一步?

李老伯起身道:當然是去找那本日記了。

何健飛笑道:聰明!找到那本日記也就找到了所有的答案了。

陳老伯連忙道:你們……你們去哪裡找?

何健飛道:那本日記最後出現在什麼地方就在什麼地方着手吧。

陳老伯連忙站起身道:算上我一份,這本日記消失的來龍去脈我最清楚,而且又是在我的任期內出事的,我想會對你們有些幫助。

何健飛望着李老伯笑道:瞧,又多了一個開國元老,這麼多當年的主席都到齊了,那些鬼應該會給面子給我們的了。

田音榛忍不住笑道:好像我們聯盟的規模是越來越大了。

陳老伯道:有些事還沒講清楚呢!先坐坐再走吧。

何健飛看看日曆,不無憂慮地道:不了,現在離新學期開始沒有幾天了,我不想在驚動全校的環境下收伏厲鬼,我怕這樣會造成人心大亂,對將來的影響不好,速戰速決吧。

在火車上,何健飛詳詳細細地把校園裡現在的傳說和那些斷檔記錄解釋給陳老伯聽,卻獨獨省略掉了阿強被附身的事情,只是用收伏厲鬼輕輕帶過。

陳老伯道:關於他的鬼魂曾經回來過找東西這件事,我也聽說過,當時說什麼都不信,現在想起來他分明是回來找那本日記了。

田音榛道:他只回來過一次,這說明他應該進入六道輪迴託生去了,根本不存在什麼冤魂害人的事實。陳老伯嘆道:關於施婷被姦殺這個傳說可真是荒誕不經了。不過你們是如何從這些斷檔記錄推斷出真相的?

何健飛笑道:光憑那些模糊的語句還不能推斷出什麼,但是張君行臨死前說的一句話對我很有啓發。'小氣的女人!小氣的女人!'這個'小氣'的詞還真有意思,你猜猜,他是對誰說的?

陳老伯立即脫口而出:冬蕗!何健飛笑道:不可能!他和冬蕗並不熟,一個是人,一個是鬼,不可能有什麼交往,他又哪裡來這麼大膽量肆無忌憚地罵出口呢?再說,這理由何在?還有,就算他是罵冬蕗的,也不應該用上'小氣'這個詞呀,冬蕗並沒虧欠他什麼,所以,這個'小氣的女人'只能是……

╳╳大學站到了。何健飛立時收嘴,笑道:時機未到,不透露給你們聽。可憐陳老伯和田音榛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就沒了下文了。田音榛努着嘴道:賣關子!你這臭脾氣什麼時候能改!何健飛看看尚在一邊呆呆望着紫金鉢出神的李老伯,嘆了一口氣,過去拍拍他道:到站了,走吧。李老伯慢慢地站起身來,望望外面的人羣道:想不到五十年前的舊帳今天終於要清完了。冬蕗,我來向你賠不是來了。希望你安安靜靜地去吧,不要再害人了。

窗外,是一片金黃的顏色,籠罩着整個大地,好象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污穢的東西,一個連綿不絕的五十年的噩夢是否就在今晚徹底完結??陳老伯下得車來,望望天色道:晚了。我們去哪裡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何健飛忍不住笑道:你道我們去旅遊啊?哪有白天去找鬼的事?況且我們現在是找那本日記,而那本日記估計落到了某個冤魂的手上,不找到它,就無法得到那本日記。所以,我才偏偏挑晚上去的。

陳老伯失聲叫道:那我們去豈不是送死?你確定你打得過冬蕗?就算你能打贏她,那裡積聚了五十多年的冤魂,你又能全部對付嗎?

何健飛尚未來得及說話,田音榛已搶着道:老伯,你忘了?今天是元宵節啊!

陳老伯愣愣地道:元宵節又怎地?鬼難道還吃湯圓不成?

最後連李老伯都笑了:老弟,你有點常識行不行?元宵節是人節,是陽氣最重陰氣最弱的時節,一般在這個時候,鬼都是不敢出來的。換句話說,今天是千載難逢的好日子,也是我們成功機率最大的時候了。

陳老伯這才明白過來,又道:那冬蕗可不同於一般的鬼,你怎麼知道她沒有能力出來作亂?

何健飛突然出聲道:別的可能作不了亂,但是她一定會出來阻撓我們。

陳老伯顫聲道:那我們還去?

何健飛冷笑道:我就是打算找到那本日記後收拾了她。我今晚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日記,而是冬蕗。如果她同意超生,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如果她始終無法忘記仇恨,我也不會手軟!

一時間,四人都沒了話,陷入了一片尷尬的寂靜中。

半晌,田音榛道:你有信心打敗她?你的法力根本收伏不了她。何健飛道: 不錯,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元宵,我可以藉助陽氣對陰氣的壓迫力量,這樣,再靠着紫金鉢的法力,我應該比冬蕗略勝一躊。

田音榛道:那你準備是先去收冬蕗了?

何健飛道:不用,我們還是先去找日記。冬蕗的冤氣只有在那條路上是最重的,我想她斷然沒有這麼笨離開那條小路來阻擊我們,更何況在這麼特殊的日子裡。

李老伯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我已經很久沒跟冬蕗講過話了,我們進去吧。

陳老伯沉吟了半刻,也沒有絲毫猶豫地跟着李老伯進去了。

何健飛望着田音榛笑道:你怕不怕?田音榛笑道:既然你這麼有勝算,我又怕什麼。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校園裡由於放假的緣故,並沒有什麼人,學校爲了省錢,甚至連路燈也不開了。

所以,校園裡一片黑抹抹的,什麼都分辨不出,只有月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慘淡地撒在路面,還有不知什麼鳥,也許是烏鴉在那裡拼命地叫,平添了一種恐怖詭異的氣氛。

在樹叢間不時飄過一個白影或一點熒火,然後是風在嗚嗚地叫。

陳老伯忍不住問道: 那些白影是什麼?是不是什麼白色的旗幟?何健飛淡淡一笑:那是幽魂,不用理它,它無聊順便逛逛而已。陳老伯不由嚇得打了個冷戰,不敢再說一句話。

不到一會兒,到了一片幽幽的樹林,李老伯指着裡面道:當時屍體就躺在那裡,旁邊就是那本日記,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它了。

田音榛正想上前查看,何健飛一把拉住她道:且慢!那裡以前是什麼地方?

陳老伯答道:以前是一條大馬路,算是一條主校道吧。

何健飛笑道:那不用去找了。那有人平白無故敢在大馬路上挖個洞去藏東西的?那本日記一定是在別的地方,或許在附近吧,我們四處找……

突然聽到李老伯大叫一聲道:你幹什麼?

何健飛和田音榛連忙回頭道:發生什麼事了?

卻見陳老伯臉無血色,全身直抖,蒼白得象一個紙人。

你幹什麼?陳老伯!何健飛驚問道。

陳老伯抖抖索索道:沒……沒事,也許……我看到的是錯覺。

走沒幾步,後面又傳來一聲大叫。

李老伯猛然轉過頭來道:不對,肯定有鬼,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我剛纔明明也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過去的,不是告訴你不用理那些幽魂的嗎?

陳老伯已經嚇得癱在地上,何健飛只好灌了點熱水下去,他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剛……剛纔從旁邊掠過一個……滿臉生瘡的侏儒。

李老伯啐道:侏儒就讓你嚇成這樣?等會兒要是見到鬼怎麼辦?

不……不是這個緣故。他……故意跟我打了個照面,我覺得他……他好像是沈放。

何健飛問道:沈放是誰?

陳老伯答道:是君行的好友,後來被日記本上的冤魂給殺死了。

話剛說完,何健飛直覺腦後生風,陳老伯已臉色大變,失聲驚叫道:沈放!

說時遲,那時快,田音榛俏手一轉,三枚暗器激射而出。只聽樹叢裡啊的一聲大叫,然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何健飛聽到叫聲,反而鬆了一口氣,既然有響聲,就說明他怕痛。那他也就不是什麼鬼了。田音榛飛奔過去察看,陳老伯驚恐萬分的拉住李老伯的袖子道:他……他真的……好像……沈放。李老伯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天下像的人多的是。好了,你不要疑神疑鬼了。

樹林裡又傳出一聲尖叫,田音榛兩手掩面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尖叫道:好可怕呀!好可怕呀!我不要去看了!!

何健飛趕緊往那邊跑去,跑沒多久,他也停住了。霎時,何健飛有種想嘔的衝動。地上,靜靜的坐着一個侏儒,臉上密密麻麻的長滿了紅疤,大多數已流出了膿,嘴脣腫得兩邊都裂開來了。畸形的下巴高高地翹起,兩隻腿向內凹成括號的形狀,手上有幾處皮膚青紫青紫的,好像發黴的綠苔。

何健飛皺皺眉頭,趕緊摸出5元錢丟了過去,卻聽見那侏儒縱聲大笑道:陳主席,你總算來了?五十年不見,你沒想到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吧?後面傳來陳老伯痛苦的一聲大叫:不!不可能!你絕對不是沈放!沈放已經死了!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鬼!!

那侏儒怪笑道:是不可能啊!昔日班上有名的美男子怎麼會如此醜陋和骯髒呢??!!我若不是爲了君行,早該去做鬼了。長成這個樣,還活在世上幹什麼?你看這些紅瘡,留着白白的膿,多麼可愛啊!它們伴着我已經五十年了!

陳老伯喘着氣道:爲什麼?爲什麼你沒有死?他們說你保留了日記本,你應該死的!你的樣子……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那侏儒喃喃道:誰要是保留了那本日記,血和火的洗禮就會降臨到誰的頭上。不錯!我應該死的!君行拚出一條命才保存了那本日記,它不能在我手上毀掉!所有我的好友都死了,只剩了我一個。所以,我不能死!突然他厲聲叫道:你知道我爲什麼死不了嗎?哈哈,我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了一條妙計。你知道是什麼嗎?我叫我的愛犬波比去埋了那本日記。這樣一來,就變成是波比而不是我藏了那本日記。第二天,波比就死了。它死得可真痛苦,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樣子。哈哈哈,可那鬼奈何不了我,它沒有殺我的理由,於是它將我變成了這個樣子,過着生不如死的五十年。

何健飛憐憫的看着他,不由長嘆一口氣道:我們收伏得了冤魂,卻修復不了一切。天道輪迴,命運註定,事已至此也無可挽救。我今天來就是爲了從此消去前輩的苦難,還君行前輩一個清白。

侏儒冷笑道:你這種大話誰不會講?那詛咒不是說來就來到你的身上的?你以爲我控制得了它?我若是控制得了,還會在這裡淪落嗎?

何健飛見他不信,於是仰天道:上天明鑑,我何健飛今日起誓,成爲那本詛咒日記的主人所產生的一切的後果全部由我一人來承擔。

侏儒的臉上露出了那種驚異的臉色,彷彿看見了當年的君行,顫聲道:好好,君行,自己的事,你自己來解決,我知道你不甘心的,你肯定會回來的!那本日記畢竟是你用生命換來的!何健飛知道他有點瘋了,只好嘆氣不言。

誰知那侏儒的話音剛落,樹林的另一邊突然竄起一片血光,何健飛連忙沉下臉色道:施婷,你這個罪魁禍首,總算肯出來見人了麼?

此言甫出,其餘三人大驚道:什麼??!!是她!

血光之中立起一個披頭散髮的白影,一陣陰森冷寂的笑聲傳來:你既然看出了我的真面目,我躲着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何健飛冷笑道:早就想見識一下你這個心胸狹窄的女人了,君行前輩認識到你真是他的不幸!

白影尖笑道:你這句話應該倒過來講。爲什麼?沒有一個冤屈的人最終會得到上天的庇護,你們這些自稱是人間衛士的人究竟明不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叫正義什麼叫邪惡?

何健飛冷冷道:這些不用你來教訓我,明明是你害死他的,我實在不知道你還有什麼所謂的冤情?

我是殺了他,但是是他先對不起我的,他移情別戀喜歡上冬蕗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冤屈我,侮辱我,我若不殺他,難解我心頭之恨。可是就算我殺了他,又怎麼樣呢?我還是一樣要死,我不想死在這個卑污的男人手上,所以我自殺了。他既不仁,我也不義。只有死了,才能成爲一個冤魂,才能自由自在地殺人,我要殺遍全天下的人,這樣才能解我的仇恨。

何健飛忍不住厲聲打斷道:住口!一切都是一派胡言!全是你的憑空想象!君行前輩只不過是爲了解救冤魂,還校園一個安寧。如果不是你從中阻撓,這裡就不會有什麼冤鬼路了,校園也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光是憑這一條罪名,足以判處你魂消魄散!

那白影半晌沒有作聲,何健飛見時間無多,拿出紫金鉢道:給我永遠消失在人間裡,醜陋的東西!一陣金光射出,只聽見那白影呀的一聲大叫,已被收進裡面。

那侏儒趴着半晌沒作聲,突然仰天大笑道:君行,君行,你看見了嗎?害你的人居然是施婷!虧我……虧我一直那麼喜歡她!你的冤雪了,我這個半人半鬼的……說到這裡,他的喉嚨發出咯噔一聲,身子往旁邊一軟,等李老伯上前探視時,已經斷氣了。陳老伯忍不住伏地大哭:沈放,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了!你爲什麼這麼急着去死?我還想接你去享享福。別人嫌你,我不嫌你!沈放……李老伯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在前幾天,他也剛剛經受過這種椎心的疼痛。這條路帶給幾代人的傷害是無法清算的。何健飛緩緩走到血光之處,挖出一個黃銅小匣子,裡面靜靜地躺了一本維繫了幾百條人命的詛咒日記。何健飛輕輕的揭開封面,只見扉頁上一片雪白,血與火的洗禮已經永遠過去了。翻下去看時,見君行的記載和事實完全相符。何健飛合上日記,忍不住長嘆一聲:假若君行沒死,他一定能超脫冬蕗的冤魂。事情何必到今天如此棘手?

呀……遠處又傳來一聲尖叫。何健飛聞言變色,他把田音榛忘在那邊了,難道冬蕗會出來?何健飛來不及多想,閃電般衝了過去:音子……

何健飛只跑了兩步就停了下來,田音榛昏迷在一棵大樹下,樹的旁邊緩緩立起一個佝僂的白影,長髮遮面,毫無血色的白色的枯手在寬敞的衣袖裡左搖右晃,頓時,只覺兩邊陰風颳耳,那白影慢慢地飄到田音榛身邊,不再說話,冷冷的對着何健飛。何健飛不由倒抽一口冷氣,他萬沒有想到冬蕗居然冒如此大的風險離開冤鬼路,剛纔收伏施婷時太過精神集中,沒有顧及這邊,真是相當失誤!這下場面變得相當不利,如果等下爭鬥起來,冬蕗不小心觸到田音榛的話,那種陰氣恐怕連紫金鉢都無法驅除掉,當日不也在那條路上領教過它的威力嗎?陰氣無法驅除的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是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地死去,另外一個就是終身殘廢,甚至於高位截癱。何健飛哪敢亂動,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冬蕗前輩,我一開始就已經告訴過你,我是沒有惡意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使你能早日解掉怨氣,輪迴轉世。要知道,永遠做個孤魂野鬼並沒有什麼好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會爲你超度祈福的。

黑暗中一時寂靜無聲,半晌,冬蕗突然放聲大笑,何健飛心中暗叫不妙,只聽得冬蕗冷冷地說道:何健飛,我也早已經告訴過你,我的仇我的恨是永遠都解不了的,要解,五十年前我就已經解了。要我超生,除非讓天下的人都死光!

李老伯此時也已經趕到,看見這危急情況,連忙喝道:冬蕗,你不要亂來!有話好說,先放開那個女孩!

冬蕗冷冷地道:我今天來就是爲了取你們的命,你還以爲你是主席嗎?這麼指手畫腳的?有能力爲什麼不在五十年前收了我?李老伯頓時被氣得啞口無言,只是望着何健飛,看他拿主意。何健飛望望四周,都是些茂密的樹林,要搶人相當之難,此時已大汗淋漓,左思右想,又顧及田音榛性命,咬咬牙道:我確是一片真心要幫你,你既然不信,我給你看樣東西。說着從背後拿出紫金鉢來,冬蕗一陣緊張,正想往田音榛那邊靠,卻見何健飛唸了解符的咒語:厲鬼,出來吧。

哈哈哈哈哈,何健飛,你未免太天真了,你收伏不了我,竟然請另外一個鬼來對我,你不覺太沒面子了嗎?

冬蕗還沒來得及開心完,紫金鉢裡飄出一縷青煙,接着一個令她永世難忘的聲音響了起來:唉,算了吧,冬蕗,都五十年了,什麼都該過去了。

冬蕗的身軀一陣顫抖:你……你是誰?你也沒有去……投胎轉世嗎?

那聲音又長嘆了一口氣道:是我害了你,可是讓你變成這樣,卻並非我本意。五十年了,我也徹底死心了。

冬蕗似乎被雷擊中了一樣,呆若木雞地站着:你……你是……阿強???

可以說我是,也可以說我不是,看見你今天這個樣子,我本來不想打擊你,但是我欠你的實在太多了,我不忍心再瞞你。我只有怨上天,怨我們的有緣無份。

冬蕗突然慢慢地擡起頭來,長髮緩緩向兩邊散開,何健飛一陣緊張,以爲會看到什麼恐怖的流血景象,誰知露出來的竟是一個相當清秀美麗的臉孔,怪不得那麼多人爲之瘋狂。李老伯不由呆了,他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冬蕗的眼裡分明有兩滴大大的淚珠,連何健飛也愣在那裡,在鬼界是絕對不允許有人界的感情出現,這樣會絕對削弱自己的法力。原來你一直知道我是喜歡你的,你居然還親手害我,你若不來,我或許有超脫的一天,你既然來了,我永遠都是一個殺人的冤魂!說着,長髮飄飄,臉孔已變得異常恐怖,整個身體泛上了一種青色,李老伯見勢不妙,趕緊將日記本丟了過去:這是當年阿強親自寫的,你總該相信了吧?

冬蕗望着日記本不做聲,突然一陣狂風颳起,飛沙走石,她和田音榛在大風過後都不見蹤影。李老伯嚇了一跳:去哪裡了?何健飛的臉色已變得相當可怕:她信不過我們,已經回到那條小路上去看日記了。

說着他驀地提高了音量:冬蕗,你聽着,如果音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會讓你痛苦千世萬世,永受折磨!說完立刻用全身力氣向冤鬼路跑去,李老伯知曉情況嚴重,看了看還在那邊哭得不省人事的陳老伯,一咬牙也向那條路跑去。

剛剛到得路口,何健飛不由停住了,空中飄來一個女人顫抖的哭聲,似有似無,又象是風吹過樹葉的響聲。冬蕗已經完全沒有了那份神氣,跪在地上捧着那本日記掩面而哭,聽見何健飛過來,倏地轉過身來,何健飛立時嚇了一跳,哪裡還有什麼美麗的痕跡,兩隻充滿血紅色的眼睛,長長的一排獠牙,白的像死魚肚皮的臉色,充滿怨恨地望着他:什麼一切爲我好??!!什麼愛我??!!這世間本來就是不公平的!!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把一切推給我來承受??!!我只不過是想過平靜的生活……我……我……只不過是……想好好愛一個人!這也有錯嗎?爲什麼結局會是這樣的?何健飛大氣都不敢出,他知道冬蕗已經差不多瘋了,差不多面臨精神崩潰的前沿。

冬蕗急速喘了幾口氣,厲聲道:所以,你們都是想害我的,纔會拿這本假貨來給我看!!沒有什麼老天爺!!我只信我自己!只有我自己!哈哈哈,只有我自己!!你受死吧!

頓時,從白白的衣袖中飛出了一支長長的枯爪,直衝何健飛而去。

何健飛由於事起突然,猝不及防,只聽嚓的一聲,血流如注,青草地上一片血紅。

音子--!!不-原來田音榛及時醒來,飛身上去擋了這一爪。何健飛發了瘋似的想衝上前去,卻被剛剛趕來的李老伯死死抱住。枯爪穿胸而過,汩汩而出的熱血匯成了一條小溪。田音榛痛苦地倒在地上,卻死死抓住了冬蕗的腳:爲……爲什麼……你始終……還是不明白?你說老天對你……不公平,其實你卻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無論是……真的阿強……還是假的阿強,他們都是……一樣那麼愛你,一個以死殉葬,一個爲了和你在一起,對你下了毒……手,,老天沒有……背叛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背叛你自己!!!

和風吹來,路上一陣芳香,讓人覺得春天已經不遠了。

一席話,勾起了冬蕗生前阿強對自己如何關懷呵護,還有她死後阿強如何果斷勇決地選擇了含笑面對死亡的回憶,以前她只記得阿強如何殺她,如何背叛她,卻從沒想過這些……一瞬間,她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苦苦要報的仇根本是一個不存在的夢。在這一念之間,本已聰穎的冬蕗悟破輪迴,化爲一縷青煙散去。

音子--音子--何健飛撲到她身邊抱起他,見她左胸穿了一個大洞,很顯然已經沒得救了。何健飛只覺心如刀絞,眼淚奪眶而出:音子……你……你答應我,不要死,不要離開我。都怪我……我不該將你拖入這個事件裡。

田音榛費力地伸出手來,溫柔地撫摸着何健飛的頭髮:天道輪迴,不是你講的麼?師父說過,解鈴還須繫鈴人。冤鬼路是因外人而起,必也要在外人身上結束。現在想來,你們當中只有我一個是外人,都怪我心思太過駑鈍,沒想到這一點,要不你們就不用費這麼多曲折了。

何健飛見她臉泛紅霞,說話越來越急,知是迴光返照,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來:你……你不要走,你說過要嫁給我的……你不能言而無信!你等着……我來……我來施法術救你!田音榛聽到他說起往事,不由臉一紅道:別傷心!雖然我註定和你有緣無份,但是……上天能讓我找到你,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我若是再奢侈,連天都不容我啦。我走後,希望能把我葬在這裡,一來可以天天見到你,二來可以管管那些過路的鬼。說到這裡,不由劇烈咳嗽,又吐出兩口血。何健飛死命閉着眼睛,可是仍然無法阻止淚珠的流下,此刻他只想讓人給殺了。田音榛急速喘了一口氣道:沒用了,我該走了。有一句話一直想告訴你,一直都沒有勇氣,但現在不講以後沒有機會了。健飛,我……愛……

白皙的纖手悄悄地從何健飛手中滑落,擱在那塊被血染紅的土地上。

一陣風拂過,櫻花漫天洋洋灑灑的飄了過來,清芬的香氣籠罩了整個校園,那是祥和安寧的女神在揮舞着權杖。

少林寺門前。一個扎着高高的小羊角辮的小女孩正被一個小男孩擋在門前。

你讓開啦,我要跟方丈拜師學武功。

你學武功來幹什麼?你這麼醜,人家見了你就跑,哪還有功夫欺負你。

我要抓鬼。

你快點走開,少林寺不收女的!

健飛,你又在欺負人啦。小妹妹,不用理他,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田音榛。

關於赤崗頂改名一事,經過全體討論,一致認爲陰霾已過,無需再取此警戒之意,爲防災禍又起,決定不用回油崗頂,改名櫻花路。

----摘自九九年學生會筆錄。

--你們這所大學有什麼著名的景點啊?

--最有名的是一條名叫櫻花路的小路。這條路櫻花飄飄,是一大名勝來的。

--現在不是秋天嗎?這麼早就有櫻花開了?

--因爲這條路終年櫻花不斷,所以才取這個名。現在別稱情人路了。因爲好多戀人喜歡去那裡。而且在那裡有一個美麗的傳說。

--哦?什麼傳說?

--只要在那條路上說出那三個字,就可以獲得永遠的真實的愛情。

--呵呵,聽上去挺玄乎的。

--其實這條路還有一個別名,叫音榛路。

--什麼意思來的?

---這個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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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之碎屍鬼童鬼故事之陰閣九鬼故事之密洞 中鬼故事之驚魂大廈 上鬼故事之屍妝一鬼故事之陰閣三鬼故事之碎屍鬼童鬼故事之陰人三鬼故事之鬼車司機一鬼故事之陰食四鬼故事之無絕鎮鬼故事之裂嘴女鬼故事之鬼母四鬼故事之短篇10記 下鬼故事之穿紅衣的女人鬼故事之詭異校園五鬼故事之裂嘴女鬼故事之木頭人四鬼故事之養鬼 上鬼故事之陰旅之行二鬼故事之木頭人二鬼故事之陰旅之行二鬼故事之咀罪 上鬼故事之木頭人四鬼故事之貫骨耳釘三鬼故事之陰食四鬼故事之陰旅之行二鬼故事之屍妝一鬼故事之陰旅之行一鬼故事之鬼車司機二鬼故事之密洞 下鬼故事之詭異校園三鬼故事之佳人莊慘案 上鬼故事之陰食二鬼故事之陰閣一鬼故事之木頭人四鬼故事之陰食二鬼故事之玫瑰詛咒四鬼故事之木頭人四鬼故事之陰閣四鬼故事之貫骨耳釘六鬼故事之玫瑰詛咒二鬼故事之詭異校園一鬼故事之木頭人二鬼故事之養鬼 上鬼故事之裂嘴女鬼故事之養鬼 下鬼故事之驚魂大廈 中鬼故事之貫骨耳釘四鬼故事之陰食五鬼故事之木頭人四鬼故事之陰食三鬼故事之陰旅之行一鬼故事之屍妝一鬼故事之玫瑰詛咒一鬼故事之詭異校園四鬼故事之無絕鎮鬼故事之咀罪 上鬼故事之咀罪 上鬼故事之鬼車司機二鬼故事之陰閣一鬼故事之鬼車司機一鬼故事之玫瑰詛咒四鬼故事之鬼母四鬼故事之屍妝三鬼故事之屍妝二鬼故事之陰閣七鬼故事之養鬼 下鬼故事之密洞 上鬼故事之陰人一鬼故事之養鬼 上鬼故事之詭異校園五鬼故事之陰旅之行一鬼故事之裂嘴女鬼故事之玫瑰詛咒一鬼故事之短篇10記 上鬼故事之屍妝一鬼故事之貫骨耳釘二鬼故事之短篇10記 上鬼故事之短篇10記 下鬼故事之木頭人一鬼故事之驚魂大廈 下鬼故事之血睡衣鬼故事之陰旅之行一鬼故事之木頭人二鬼故事之短篇10記 上鬼故事之密洞 下鬼故事之陰旅之行二鬼故事之密洞 下鬼故事之陰食一鬼故事之屍妝一鬼故事之陰食二鬼故事之裂嘴女鬼故事之玫瑰詛咒四鬼故事之陰閣六鬼故事之木頭人一鬼故事之驚魂大廈 中鬼故事之鬼車司機三鬼故事之木頭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