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我不確定兇手是否還在這裡,不過很快,黃警官就帶着人來了,在看到黃警官滿眼血絲時,我明白他應該是通宵了。爲了破案,黃警官很努力。兩個警員把屍體擡走,黃警官站在我和餘漣面前,似乎有話說不出。
是的,我給他看了兇手的挑釁語句,或許他也和我一樣開始有些迷茫起來——罪不至死麼?這個很難說,這種行爲能夠給人帶來多大的傷害不言而喻,但從法律意義上講,的確罪不至死,可從道德層面上講呢?這是一個極大的悖論,我突然想要認識一個成熟老練的哲學家,請他分析這一切。
“兇手爲什麼會這麼恨這些孩子呢?”黃警官走前說了這樣一句話。我也在想,的確,昨天和餘漣提到的可能性很大,但也有可能是潛藏在各個網絡平臺的義憤填膺者,從剛纔得到的紙條來看,這位“搏擊”想要做一個黑暗騎士,類似於……蝙蝠俠?可我記得蝙蝠俠從來不殺人。
整個上午我都心緒不寧,根據“搏擊”所說,今天他還要殺一個人。餘漣將這個情況如實反映,上級派出絕大部分警員配合各個派出所分局民警開始宣傳走訪,並且設立了24小時觀察哨。而餘漣則是去找被用來挑釁這個少年的家人去了,說是還要去他學校問問。
我平時的工作量很小,反正煩悶,就打開手機想要看一些娛樂新聞,但某軟件卻推送了一個令我不由得心裡一顫的文章:神秘兇手連續謀殺十一名校園霸凌青少年,警方表示會盡快將兇手捉拿歸案。
點開文章,裡面對於案情的報道並不詳盡,倒是對校園霸凌進行了深層次的分析,下面的評論更是屢屢出現“幹得好”“我也想做這種事”“太帥了”“中國版蝙蝠俠啊”這種話。我靠在椅背上,甚至不知道我的思緒到底該怎麼走,如果是那個如同太陽一樣的餘漣,他會怎麼想呢?會不會和這些網友吵起來呢?
“校園霸凌”和“神秘兇手”還有“搏擊”這三個詞很快就被送上熱搜,有不少經歷過校園霸凌的人開始發言,無非都是“的確希望他們死”,還有祈求“搏擊”會幫助他殺掉那個前日才欺負他的人的存在。網絡輿論幾乎成一邊倒的局勢,無數網友發言希望警察不要管“搏擊”,而法律專家們所發的“罪不至死”、“殺人必須歸於法”等等言論卻很快就被淹沒——當然,評論裡盡是謾罵,支持者甚少。
我放下手機,心情更是煩躁。正巧,餘漣回來了,他直接來了檢驗室,手裡拿着一個筆記本,扔在了我桌上。我沒問他詳情如何,他就開口了:“現在只要是平時在同學面前強勢一點的小傢伙都人心惶惶的,甚至有人跟我申請保護……真是的,不幹壞事不就不用怕了?”
“那……”我想知道的還是被用來挑釁的那個少年的事情,以及無人機的錄像,便問道:“你去人家家裡了麼?還有無人機……”
“無人機的儲存卡被上了鎖,技術組的老朱正在破解……那傢伙也證實了,的確經常欺負同學。”餘漣說着,走到飲水機邊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之後又說道:“說實話,我並不覺得這個‘搏擊’哪裡做錯了,相反我認爲他做得對,但方式錯了,只要他不殺人,什麼都好說。”
我默默點頭,對啊,只要“搏擊”不殺人,他就可以完美脫離法律的指控,但很顯然,校園霸凌的事情也不會引起如此高的關注度。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來到了下午,這期間出了一個小插曲——被殺害者的父母們一起來到了局裡,男人怒吼女人痛苦,只有一個要求:儘快把兇手捉拿歸案,要給他們的孩子血債血償。這些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甚至說出瞭解決不了就住在警局這種話,可想而知失去孩子的事對他們的打擊有多大。
但我卻在想着,若是他們把孩子管好,還至於出這種事嗎?在我正視到自己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我開始懷疑我是否也有某種犯罪基因,但仔細想想應該沒有——在潛意識裡,我只是覺得那些人受到了懲罰而已,雖然懲罰過重,他們也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局長親自出面,安撫好了家屬們的情緒,一個個送走之後開了一個會,點名餘漣,要他在十天之內把兇手找出來。如太陽一般耀眼的天才青年沒有說話,但也還是點了點頭。會議中途,技術組的老朱提到自己已經破解了儲存卡內的一部分,找到了一個視頻,很快視頻被放了出來,只能看到那個被用來挑釁的少年跪在一個巨大的鐵籠裡,一直在說着求饒的話,希望錄像的人放過他。
這個鐵籠讓我想到了電影裡看到過的打黑拳的籠子,想想兇手自稱“搏擊”,我大概能明白了。
一雙拳套被扔進鐵籠裡,視頻戛然而止,每個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敲響,一個警員走了進來,大聲說道:“出事了,有一個id叫‘搏擊’的微博賬號在微博發言了,徵集所有參與過校園暴力的人,說要隨機選取,今晚執行死刑,還有……”
“還有什麼?”局長原本是個很沉着的中年人,但在這時也有些按捺不住,厲聲問道。“下面有很多人評論……技術組找出來的ip是海外的,已經聯繫微博了,說是也沒辦法。”警員說道。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但餘漣卻開口了:“放心,他們都知道該躲起來了。”
沒有人搭話,餘漣卻已經站了起來,示意我跟他走,還說了句“該辦事了”。
我向同事們點頭示意,跟着餘漣走出了會議室,我想問他去哪裡、去辦什麼事,但又不好意思開口,只能跟着餘漣上了警車,餘漣帶着我往城裡最偏僻的地方而去,在靠近城中村的地方找了個車位停下,下車之後,我正在疑惑爲什麼要來城中村,餘漣就開口跟我解釋了:“我的眼線可是遍佈全城的。”
這句話頗有些自誇之意,尤其是餘漣的表情顯得洋洋自得,但我還是不理解餘漣的意思——這座城裡的城中村十分偏僻,加上監控少之又少,魚龍混雜,基本屬於三不管地帶,只是過段時間我們警局會聯合派出所來一次清掃,但平時依舊是亂得很,來這裡能做什麼呢?
我跟着餘漣來到了一座橋下,橋下有幾個流浪漢,在看到警察制服之後立馬就想跑,但餘漣說了一句“是我”之後,他們不跑了,幾個流浪漢都向我們走過來,有一個明顯是領頭的嘿嘿笑着說道:“原來是餘警官啊,就知道餘警官你會來的,有什麼消息我馬上通知你。”
“拿去買點酒喝。”餘漣從錢包裡掏出一疊紅色鈔票和照片,在被那個領頭的流浪漢接過之後才說道:“我要這些孩子的目擊消息,報案前的日期我都寫好了,有目擊消息隨時告訴我。”“好嘞,餘警官你放心,哪次你託我們給你辦的事沒辦好?這次也放心好了。”流浪漢嘿嘿笑道,顯得十分猥瑣。
“還有,叫你的人這幾天看着點,要是發現有人被拐走,立馬聯繫我。”餘漣繼續說道。“放心放心,我知道的,那什麼‘搏擊’嘛,知道了。”流浪漢拍着胸脯,表示這事交給他完全沒問題,然後餘漣就招呼着我準備走,但那個流浪漢卻突然向餘漣問了個問題:“我說餘警官,你不是不需要搭檔嗎?怎麼現在找了個這麼文弱的做搭檔啊?”
餘漣沒有理會,我也沒理會,只是對餘漣做事的方式感到不可思議。原本城裡是不允許這些流浪漢出現的,每次清查城中村都會肅清流浪漢,要麼送回家要麼安排一下,但肅清之後這些流浪漢又會出現,這令城管的很是頭大,沒想到餘漣作爲一個標準的富二代,不僅沒有嫌棄這些流浪漢,反而把最令城管們頭大的他們收歸己用,雖然要花些錢,但效果應該會出奇的好,而且看這些流浪漢的樣子,能替警察做事他們好像也很開心。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晚上,我已經到家很久,但餘漣等人並沒有離開崗位——我是因爲是文職,可以正常上下班,但他們要面對這樣的大案子,不得不加班。
果不其然,深夜還是出事了。這天我失眠,具體的情況不得而知,只是餘漣在微信上給我發了一句話:“出事了。”
我知道餘漣的意思,正打算裝睡着不管,但卻按捺不住好奇心,給餘漣回了一句“來了”之後穿好衣服,打車去了餘漣發給我的定位的位置。
地址是一所私立高中外的小巷裡,一個經常欺負同學的女生慘死在這裡,被打的痕跡很明顯。這次有目擊者,但也是在這個女生死了之後才發現的,據他所說,他看到一個帶着墨鏡和口罩,穿着長筒靴和長款大風衣的高壯男人從小巷子裡走了出來,他自己剛好經過這裡,那個男子看到他之後立馬把手上的白色東西揣進兜裡,腳步明顯加快,當時他也沒想太多,但看到那個男人快速跑走,他纔看了一眼巷子裡,沒想到就看到了這具屍體。
我到的時候,女生的屍體還有些溫度,但是已經確認死亡,據同事說,導致這個女生死亡的直接原因並不是擊打,而是窒息而死,她是被掐死的。